周夫人的折騰只是生活的一個小插曲,畢竟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要過。最近小雙非常忙碌,因為她的大老板——李放林,要給他的父親渭南王慶祝四十二歲的壽辰。
渭南王是當(dāng)今圣上的堂兄,早年也隨圣上征殺四方。如今偏居楚州,然圣眷不衰,大夏帝幾次下旨讓他進京加封親王,他都請辭不受。所以誰也不敢小瞧了他。。
李放林早就放出話來,要給渭南王辦一場規(guī)模浩大的生日宴。到時候他大哥,郡王世子李牧原也要從西北邊疆回來,親祝父親大壽。
而作為李放林的私產(chǎn)一品鮮居自然是當(dāng)仁不讓地參與舉辦了這場壽宴。
雖然今日天公不作美,下起了滂沱大雨。但渭南王府邸今日依舊花團錦簇、人聲鼎沸。楚州城的官員貴胄都到了個齊。
一品鮮居的大廚已經(jīng)在渭南王府的廚房里忙活開了。小雙作為一品鮮居的在職人員,負責(zé)給各位大廚打下手,本來她是沒這個恩典的,但大掌柜考慮到她是三爺親自塞進一品鮮居的,就給了她這個臉面。要知道來王府幫壽宴,那恩賞的銀子也是很多的。
王府里原有的廚子有些瞧不上一品鮮居的人。但這種關(guān)鍵時刻也沒人敢使絆子,就是冷言冷語罷了。
一品鮮居的大師傅敢怒不敢言,只能更賣力地拿出渾身本事,要在主家面前掙個臉面。
前面大廳里已經(jīng)上了好幾輪酒了,賓客可著勁地在渭南王跟前賣著好。王爺也是戰(zhàn)場上殺過敵的將軍,這郡王府的規(guī)矩并不苛,大家喝暢快了很有些熱鬧勁。
“趕緊把這個端上去!”有人把一個盤子隨手塞到小雙手里,推著她趕緊上菜,感情是將她當(dāng)成王府里的小丫頭了。
“我不是···”小雙話還沒完,那人就不見了。她只能看看手里的托盤,認命地送菜去。
大廳里頗為熱鬧,那些大人公子酒至酣處,已經(jīng)擼起了袖子行令了。
小雙將盤子端到王爺主桌上,想要快快退下去。
“咦,是那個跑堂丫頭?!?p> 不知道是哪個多嘴的認出了她。
當(dāng)日小雙在杏花樓的英姿可是被很多官宦子弟看到的,而她長得也還可以,屬于能被人記住的那一類。
周順睿今天隨著父親一等伯爵周谷生位列在席,看到小雙恨得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現(xiàn)在他的名聲可不怎么好聽,特別是小雙那一句“有的婦人專門和兒媳婦作對”傳了出去以后,還有哪家的小姐會和他議親那?
他已經(jīng)十六了,就是為了能娶一房有地位的妻室才會做出那下作事逼劉家退親。權(quán)貴人家本來就嫌棄周家商賈出身,要不是周貴妃這么得寵,那些眼高于頂?shù)奈某际看蠓蚋揪筒粫阎芗曳旁谘劾铩,F(xiàn)在偷雞不成蝕把米,好婚事更是遙遙無期了。
周順睿怎么能不恨劉小雙呢。
有平素瞧不上周順睿的公子哥就戲弄小雙:“這不是周二公子的跑堂小娘子么,怎么來渭南王府端菜啦?”
小雙心里恨得牙癢癢,娘子你妹!雖然知道是取笑周順睿的,可是這么消遣她也夠讓人不舒服的。
算了,今天是渭南王的大壽,可不能鬧場。小雙說服自己不能給老板的老爹添堵,準(zhǔn)備低眉順眼地退下去。
裝!李放林瞧著小雙那副受氣小媳婦的樣子就不順眼,明明是頭張牙舞爪的小獅子,裝什么溫婉賢淑呢。
“剛才周二公子為家父獻上了一首賀壽詩,令在下頗為感動。既然你與周二公子有舊,那就也吟詩一首,為我父壽宴添個好意頭吧。”李放林壓抑著嗓音里的戲謔。
不是吧,大老板你這是要玩殘我啊!小雙心里叫苦,這李放林是個胡鬧的主啊,這是在整她還是在整她?
小雙抬頭一看,幾乎所有人在看她,不看她的也是在給旁邊人科普她的“事跡”。
這么多人,怎么能丟臉!小雙豁出去了,清清嗓子,拿出她跑堂的本事來,聲音又高又脆:“奈何——奈何——”
底下“轟”一聲炸開了,這渭南王壽辰,這個小丫頭怎么敢口出喪氣之言。
小雙不理,一句“可奈何——”喊得抑揚頓挫。
渭南王是個和藹的中年人,臉上絲毫看不出叱咤沙場的霸氣,此刻面上平靜,并沒有慍怒之色。
“奈何今日雨滂沱——”
“丫頭真是不知輕重!”已經(jīng)有比較善良的人想要阻止小雙的自殺式行為了。
郡王世子李牧原的臉色已經(jīng)不好看了。
李放林突然有些后悔,明知道這個丫頭不知輕重,什么都敢說,還給她機會開口,現(xiàn)在有種搬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
小雙白了眼這些大驚小怪的老爺、大人、公子,臉上掛上甜甜的可愛笑容,向渭南王深深拜下去:“滂沱雨祝李公壽,壽比滂沱雨更多?!?p> 全場一愣,渭南王首先大笑起來:“哈哈哈,好,好!賞!”
本來生辰之日下雨讓人覺得有些許遺憾,現(xiàn)在這滂沱的大雨一下子就變得知情知趣起來。小雙的馬屁拍得如同她的聲音,抑揚頓挫,迂回曲折,是個響當(dāng)當(dāng)?shù)暮民R屁!
馬上有人端了盛著錦囊的托盤上來,小雙謝了渭南王的恩典就毫不客氣地拿了。
李牧原的臉不再黑了,看小雙的眼神也可愛了許多,包含了少許的欣賞之色。最高興的是李放林,這丫頭果然很好玩吶。更有在場的大人為小雙的急智暗暗叫起了好。氣氛一下輕松愉悅起來。
“小丫頭叫什么?”
“回王爺?shù)脑?,民女劉小雙,現(xiàn)在在一品鮮居當(dāng)差?!狈凑呀?jīng)露臉了,劉小雙索性大大方方地讓眾人看。她不卑不亢、大大方方地樣子更讓人產(chǎn)生好感。
渭南王點了點頭,這個小丫頭雖然出生市井,但身上自有一種淡定自信的精神,令他很喜歡。
“丫頭的祝壽詩很有趣,好聽話說得不錯!”渭南王說得小雙小臉一紅,“既然丫頭這么有急才,那我考考你,我本是一介武夫,你就以沙場為題做首詩吧!”
渭南王就是想試試劉小雙的水平,如果她真的有幾分才華的話,那就等于幫她揚名了,之前和周家的齟齬影響也會小一點吧,畢竟退婚,對于女孩子來說是吃了大虧的。大夏國不同于其他朝代,對于女子有才學(xué),是尊敬肯定的。
沁園春·雪?不行,那是拍皇帝馬屁的,估計得被扣個造反的罪名;
滿江紅?不行,這大夏朝哪來的靖康恥啊,大夏國不踏平別人的地盤都是好的了;
可憐無定河邊骨?不行,人家過大壽呢,你來添什么晦氣;
在電光火石之間,小雙的心思已經(jīng)轉(zhuǎn)了又轉(zhuǎn),等她抬起頭時,心下已經(jīng)有了計較。她也不扭捏,像個男子一樣向渭南王拱了拱手:“恭敬不如從命!”
“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后名。可憐白發(fā)生。”
“好!”靜默了足有三秒的大堂突然爆發(fā)出轟然的叫好聲,幾名武官更是拍起了手掌。李牧原興奮得自己和自己干了一杯。
“可憐白發(fā)生···”渭南王摸了摸自己的鬢角,一切為了大夏國!
“果然有才,小小年紀(jì)有這樣的氣勢實在是難得啊。不過···”渭南王看著背脊挺直的小雙,心下微微嘆息,可惜了是個女孩子。
小雙似乎看出了渭南王的惋惜,不禁有些不服氣,她是女孩子怎么了,不一定比男子差。她骨子里的執(zhí)拗讓她越發(fā)站得筆直。
“王爺,民女還有一首小詩請您指點!”
“哦?念來聽聽。”
小雙昂起頭,滿面肅容:“學(xué)就西川八陣圖,鴛鴦袖里握兵符。由來巾幗甘心受,何必將軍是丈夫?”
所有人靜靜地看著這個瘦弱的小姑娘,此刻的小雙,站成了懸崖上的松柏,那強大無匹的信心,那舍我其誰的氣勢,那熠熠生輝的光芒,生生將大廳里的青年才俊、中年權(quán)貴、白發(fā)將軍給閃花了眼。
李放林的眼睛亮成了天上的星星。
李牧原似有微訕,但更多的是欣賞。
有人贊嘆,有人不甘,有人不以為意。
“有志氣!”渭南王欣賞小雙的這一份豪情壯志,他不是迂腐的窮酸士大夫,他相信這個不服輸?shù)墓媚锝窈笠欢〞芫?,那他何不給她錦上添花,助她上青云呢?
渭南王喊來筆墨,揮毫而就,將小雙剛剛念的詩抄錄下來,同時寫上四個字“好女無雙”。
“謝王爺!”小雙鄭重地接過渭南王的墨寶,有這四個字,之前的流言蜚語都不會再存在。
這一場壽宴,成就了跑堂姑娘的花名、詩名、才名。
只是苦了周順睿,看向他的人更多了,怎么看其中都是嘲笑揶揄的成分多一點。
小雙對于這次的渭南王府之行還是滿意的,看了氣派的王府,拿了好多賞銀,即長見識又撈實惠的好事可不是常常能有的。
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向家人解釋她突然會寫詩這件事呢?現(xiàn)在整個楚州城都流傳著她的才名,想蒙混過關(guān)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