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描是她畫的,楊琪大方的承認了。
不過一張素描,不至于將耶律斜軫與安隱二人都驚動了吧。
楊琪坐在床上,被安隱當做犯人一樣審問:
“這畫中的是何人?”
“不知道?!睏铉骼^續(xù)玩弄手指,抬起頭來,偷偷瞧了安隱與耶律斜軫一眼,見他們神色嚴厲,又迅速低下頭去。
安隱覺得矛盾,他原以為楊琪既然將這人的模樣畫得十分逼真,就鐵定是認識這畫像里的人,他根本不知道楊琪與畫里的人素未謀面。
楊琪態(tài)度閃爍,神情也是躲躲閃閃,見狀之后,安隱又追問了一句,“你可知道,昨天夜里,這畫像中的人穿著一襲黑衣,潛入了咱們府上?”
楊琪猛然抬起頭來,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心里也煩亂不已。
她昨天才打聽到了一點兒有關(guān)給企圖毒害隆緒的消息,當天就被人找上門來,這一切來的太快也太突然,著實讓楊琪措手不及。
原來她昨天傍晚感覺有人跟蹤,那并不是錯覺。
在事情演變到一發(fā)不可收拾之前,楊琪決定還是坦白從寬,“昨天我去了刑部大牢——”
安隱神色驀地一緊,急忙問:“你去刑部大牢做什么?”
“我去探望趙臨,順便打聽了一些毒包子的消息,畫上的那個人,就是賣包子給大皇子的人。”楊琪低著頭,如做錯事懺悔一般。可她從不后悔,只要能讓趙臨洗脫冤屈,她做的這些不過是不足為奇的小事一樁。楊琪想起安隱方才所說,府上昨夜來了不速之客,猛然意識到那人便是證明趙臨無辜的關(guān)鍵。她臉上愁云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又驚又喜的表情,連忙抓著安隱的衣袖,“昨天夜里,你們是不是抓到那個人了?”
楊琪高興得太早,當她的雙手被推開時,她才察覺到安隱對她的態(tài)度變得淡漠疏離,甚至是充滿了戒心。
“他被同伙放了毒箭,已經(jīng)死了。”安隱有些冷淡。
耶律斜軫顯得很是生氣,他撈過楊琪的手臂,在她背上輕拍了一下,“本王之前怎么跟你說的,你是半點也沒聽進去。那趙臨是宋主的皇子,你硬要插手此事與他接觸甚密,被說成是他毒害皇子的同謀是小,到時候落了個‘叛國通敵’的罪名,連本王與你干爹也會被牽連進去!”
聽他說的怪嚇人,也不過是駭人聽聞,楊琪倒不覺得事情會這么嚴重。她知道隆緒將來會榮登大遼太子之位,在很小的時候就繼承了大統(tǒng),他的父皇與母后對他寄予厚望,自然會重視“下毒”之事。
楊琪學著道骨仙風的老神仙,虛捋著胡須,“你們不但不會因我受到牽連,說不定日后還會感謝我呢?!闭f著,楊琪睇了一眼安隱手里的素描,“順著這條線索查下去,一定會找到企圖毒害皇子的幕后真兇,趙臨不過是他們的替罪羔羊?!?p> 耶律斜軫與安隱相視一眼,他們夜里深積的郁結(jié),沒想到被楊琪三言兩語化解開了。
若他們能夠就出幕后真兇,自然是立了大功一件。
見二人都有所動容,楊琪趁熱打鐵,追加了一句,還故作一副苦惱的樣子,“他們一次未得手,肯定還會再找機會加害皇子,這樣放著不管真的好么?”
耶律斜軫心里清楚她是為了替趙臨開脫罪名,才將一番話說得冠冕堂皇,不過卻有醍醐灌頂之效,啟發(fā)了他不少事情。
他揉了揉楊琪本就亂成雞窩一樣的頭發(fā),心中豁然開朗,自然笑的由衷會心,“你這丫頭,哪來的那么多鬼主意!”
楊琪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也拽著他的頭發(fā)玩鬧起來。
當楊琪抱著枕頭格擋掉他的攻擊,耶律斜軫將她連同那枚精致的枕頭一起裹到棉被里,抱著就走。
安隱連忙追上,有些失措,“大王,這是——”
耶律斜軫停下腳步,微微側(cè)身,如下令一樣對安隱說:“安隱,你也收拾收拾,搬到本王府上住幾日?!?p> 安隱雖然覺得有欠妥當,卻也不敢開口拒絕。
楊琪在耶律斜軫懷里喊了一聲,“我不去!”
“昨夜的刺客明顯是沖著你來的,這地方戒備薄弱,沒有半個侍衛(wèi),你干爹一人御敵只怕也力不從心,自顧不暇時哪里顧得上你,到時候你確定你能保住小命?”耶律斜軫好言好語,惹來的還是楊琪不情不愿的表情。他騰出手來,輕輕捏了捏她的尖下巴,之后的話語也如羽毛一樣輕盈,“等過了風頭,你再跟你干爹搬回來住?!?p> 南府雖不比北府,卻也十分氣派。高樓飛檐如含珠翠,抄手游廊如龍在飛。假山重疊,池塘幽美,璃瓦可映日月的光輝。如詩如畫般應(yīng)景的別院十分之多,正因耶律斜軫尚未娶妃,亦無妾室填房,許多別院都空置著。
耶律斜軫抱著又睡熟的楊琪回了南府,身后跟著安隱與云翹。
南府的管家老吳忙現(xiàn)身迎接,見主子扛了這么大個粽子回來,也不敢多問。
他大步往槃離居而去,猶豫了一下,之后頓住腳步,微微側(cè)首對吳管家說:“將恬嫻閣收拾出來?!?p> 吳管家當即一愣,忍不住偷偷打量了耶律斜軫懷中的楊琪一眼,暗暗驚詫,這么小的女娃娃住恬嫻閣合適嗎?
安隱也不自在的牽動了一下嘴角,他熟悉南府地形,自然知道這恬嫻閣這所林苑——
南府眾別院之中,惟有恬嫻閣緊挨著南院大王的槃離居,建在府中的東邊苑囿,那本應(yīng)是南院大王將來的正妃所居之地。
安隱真真不知道耶律斜軫做此番安排,用心何在。
其實耶律斜軫的想法很簡單,既然楊琪不是在王府久居,這幾日便要給她吃住最好的。
原本冷清的恬嫻閣熱鬧起來,吳管家往這里指了幾個手腳利索的丫頭,還添了些日用之物,小食之類自然也是少不了,該做的都樣樣俱到,也都是他親自督辦的。
“云翹,你看看還缺些啥,跟我說一聲,我立馬叫人去辦?!眳枪芗也桓矣薪z毫怠慢。
云翹如今年能坐到南府一等婢女的位置,還得歸恩于吳管家。當日耶律斜軫下令叫他挑選一個做事麻利的婢女,吳管家毫不猶豫的就將云翹薦了上去。
云翹對吳管家感激不盡,自然跟他也不會顯得太生份,“吳管家,您就別忙活了,該有的都有了,我還從安大人府上帶出來一些?!?p> 云翹做事認真周到,人也體貼的很,吳管家又是看著她長大的,自然喜歡到心眼兒里去。他備著一干奴婢,小聲關(guān)切,“這個小主子沒給你氣受吧?”
云翹笑了一下,同樣小聲回答:“琪琪小姐是頑劣了些,可好伺候的很。”
吳管家點點頭,心里是大大松了一口氣。當日云翹一做上一等婢女,便被遣出了南府,吳管家還以為自個兒害了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