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昨夜夢魂中
吳漫與眾人一起退出宴會廳。
外面正在下著小雨，霧蒙蒙的雨絲落在臉上、身上，就好像被它輕輕撫摸，留下一片濕潤。
吳漫環(huán)視一圈，看到五長老護著玉清，其他人也三三兩兩地互相照看。
正要松口氣，有人扯了扯他的衣角。
“師父，虞沉姐不見了！”
他轉(zhuǎn)過頭去，看見常長獻眼淚汪汪地看著他，滿臉擔(dān)心。
吳漫心里一驚，連忙問他。
“她有和你一起出來嗎，是什么時候不見的？”
“虞沉姐是和我一起出來的?！?p> 常長獻回憶一番后答道。
“但是人太多，我和虞沉姐走散了，出來以后就找不著她了……”
吳漫心中有了答案。
他拍拍常長獻的腦袋，讓他在這里等著，自己則筆直往一個方向走去。
……
梧桐小院。
“咚咚咚。”
吳漫敲響了虞沉的房門。
“進來吧。”
屋內(nèi)傳出沉穩(wěn)柔和，平靜端莊的女聲。
吳漫推門而入，果然看到虞沉正坐在桌前，淡然地喝著茶水。
“坐吧?！?p> 虞沉揚起下巴，示意吳漫坐到對面的木椅上。
吳漫沒有馬上照辦，而是掃視了一圈桌上的物品。
除了茶壺茶杯，桌上還有三件特別的東西。
第一件，是吳漫第一次見到虞沉?xí)r，她手中捧著的那個，會口吐人言的小木盒。
第二件，是一本破舊的古籍，似乎是某種法術(shù)神通，因為是倒放著的，吳漫只能看到封面上依稀寫著“御”、“蟲”之類的字眼。
第三件，是一盆枝葉茂盛的小樹苗，看得出來，它曾經(jīng)被人精心裁剪過，每根樹枝枝丫都整齊排列，吳漫能隱隱感覺到這盆樹苗并非凡物。
他坐下，拿過茶杯，自顧自給自己倒了杯茶，一飲而盡。
“說說吧，你到底是誰。”
吳漫的語氣有些冰冷。
眼前這個女人瞞了他太多太多，或許從一開始，她就已經(jīng)利用了一切。
虞沉抿口茶，彎起嘴角，輕聲說道：“吳……胡公子別急，我們有很多時間?！?p> “在告訴你一切真相之前，我先給你講個故事?！?p> “……洗耳恭聽?！?p> “該從哪里開始呢……嗯，大概是三十多年前的一個深夜……那時候常樂坊還沒那么繁華。”
……
“買燒餅咯！又大又圓的燒餅！好吃不貴！”
寒冬的清晨，賣燒餅的小販就已經(jīng)吆喝起來。
在這做人仙共存的小城鎮(zhèn)里，從來沒有什么晝夜之分。
小販的吆喝漸行漸遠，白雪掩蓋了一切，包括聲音。
就在常樂坊第三條街盡頭的一座破房子里，有個小女孩蜷縮在墻角，奄奄一息。
就在半個月前，這還是個幸福美滿的三口之家。
可就在那個恐怖的夜晚，一群不知來歷的黑衣人沖進這棟屋子，殘忍地殺害了房子的男主人和女主人。
小女孩躲在床底，眼睜睜看著父母遇害，不敢出聲。
或許是幸運，又或許是不幸，小女孩活了下來。
當她從床底下爬出來時，屋子已經(jīng)被洗劫一空，錢財、食物，甚至父母的尸體，都憑空消失。
她就這么孤身一人，在這座破房子里待了十幾天，吃的是草席和死耗子，喝的是參雜著血的雪水，每個夜深人靜的夜晚，她都會從噩夢中驚醒，輾轉(zhuǎn)無眠。
于是，她終于撐不住了。
她仿佛看見一雙無形的大手，將她抱起，帶入溫暖的懷抱，讓她緩緩熟睡……
小女孩沒死，她被路過的常段救了下來。
常段，是當時常家的家主。
小女孩不但被常段帶回家細心照顧，因為常段膝下無女，更是把小女孩收為養(yǎng)女，賜名常語初。
那是常語初這輩子最快樂的日子。
她仿佛一個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公主，享受著傭人敬畏的眼神，享受著常樂坊商販諂媚的笑臉，享受著常家人無微不至的關(guān)愛。
唯一讓她不解的就是，為什么每年過完年的第一天，都會有人蒙著她的眼睛，帶她去一個地方，接著她就會陷入昏迷，直到第二日清晨在自己房間內(nèi)醒來。
但她并不關(guān)心。
直到……她十六歲那年，過年的前一天。
她遇上了一個人。
那是一個算命先生，他告訴常語初，那些昏迷的夜晚，在她身上，發(fā)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阿爸阿媽，還有大家，對我都很好，你騙人！”
常語初不信，但孩子的好奇還是讓他同意了算命先生的提議——讓她經(jīng)歷一個清醒的夜晚。
于是，算命先生就在她額頭點了一下。
這個夜晚，當常語初再次被蒙上眼睛，送入一個房間以后，她沒有昏睡過去。
她感覺自己的手被人抬了起來，接著就是一陣刺痛。
有人割開了她的手腕。
她的鮮血順著傷口流出，落在看不見的容器里，滴滴答答……
也不知過了多久，周圍傳來密集的腳步聲，接著是樹葉的沙沙聲，人嘴的咀嚼聲……
常語初強行讓自己保持鎮(zhèn)定，身體卻不自覺地顫抖起來，幸運的是，不知是周圍這些人太過投入于咀嚼還是其他原因，他們沒有發(fā)現(xiàn)常語初的異樣。
就這樣，常語初在清晨，又被人抱回自己的閨房。
她開始恐懼起來，但心中又有一個聲音告訴她，常家給了你一切，僅僅是一晚的異樣，又能怎么樣呢？
她猶豫著，最后還是去找了那個算命先生。
而算命先生，告訴了她一切的真相，真實的噩夢……
常語初一家三口的悲劇，其幕后主使，正是常家。
而他們這么做的目的，都是為了常語初身負的極品靈根——土靈根。
他們的收養(yǎng)和給予的一切，不過是為了在每年的那個晚上，吸取常語初的血液，通過未知的方法，將它轉(zhuǎn)化成能被他們吸收的力量，以維持他們修仙世家的威名。
從很早以前開始，常家就不再出生具有修仙資質(zhì)的后代，他們就用這種方法，偷取他人的資質(zhì)為己用。
常語初……不，她已經(jīng)舍棄了這個名字。
小女孩無法相信，常家竟然就是自己血海深仇的仇人，但她不得不接受事情的真相。
于是，她跟著算命先生離開了常樂坊……
一晃，就是二十多年。
如今，她回來，是為了復(fù)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