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辭河內(nèi)，至雒陽

　　今年蒼天不給活路，各地大旱，北方基本沒有降雨，匈奴，烏桓，鮮卑紛紛南下，涼州羌人也蠢蠢欲動，各地流民不可計數(shù)，能吃食之物愈加短缺。

　　即將要去往雒陽，這幾日來就沒吃過像樣的粟，麥，去了洛陽也不知道能否吃上……算了至少不是吃糠咽菜，劉績自我安慰道。

　　端起肉湯（狗肉）大快朵頤起來，別以為很香，東漢的原生原味，不含任何防腐劑，沒有任何添加劑食物啊，一等一的好味道，腥奇無比。

　　如果能在東漢弄點鹽來去腥，已經(jīng)算是舌尖上的美味。

　　現(xiàn)在清淡的吃太多，都快不知道后世美食的味道了，就算是添加劑也好啊，腦中十分懷念……

　　家鄉(xiāng)的回鍋肉，魚香肉絲，宮保雞丁，麻婆豆腐，清蒸江團(tuán)，東坡肘子，還有浙菜，湘菜等地方名食，后世時都還沒吃過其他地方菜，現(xiàn)在更只能腦補(bǔ)了，舔唇咂嘴，望梅止渴……

　　現(xiàn)在想在漢代吃到后世的美味簡直難如上青天，至少需要有能掌控火候的炊具，導(dǎo)熱良好的砂鍋和充足的植物油，只有具備了這三個條件，煎炒烹炸各式花樣的才能豐富起來。

　　別說漢代，至到唐宋也沒有成熟的炊具，理想是豐滿，現(xiàn)實是骨感?，F(xiàn)在也只能是憧憬罷。

　　劉績腦海中想象著后世的美食，端起肉湯風(fēng)卷殘云起來，嗯，回味無窮。

　　“兄長，莫要再吃，快些收拾，我們得在午時出發(fā)啦，不然戌時都趕不到驛站，到時我們就得露宿野外。”

　　李峻火急火燎，步履如飛的進(jìn)門，拽著劉績就往外走。

　　“莫扯，莫扯，拉拉扯扯，成何體統(tǒng)?！眲⒖兞獠槐壤罹焕罹吨懿贿m應(yīng)。隨即打趣著：“不就露宿于野嗎？又有何不可？懷瑜莫非害怕？?！?p>　　李峻聽聞放開了劉績，如同中二少年一般，眼神堅毅，慷慨激昂中頗帶興奮之色：“我李懷瑜怕甚，若遇賊人，兄長躲于我后即可，來一個我殺一個，就怕到時候不夠殺！哈哈…”

　　“胡鬧！”

　　“若賊寇數(shù)眾，則棄無用之物，任賊哄搶，早早遁去，不可與之相搏。勃裕你需謹(jǐn)記，不可與懷瑜以身犯險?！?p>　　劉績聞言向府內(nèi)長廊看去，見劉向緩緩走來身旁跟著叔父李延。

　　劉績拱手行禮：“父親，舅父?！?p>　　“你們放心若遇賊人，我定不會同懷瑜以身犯險?！?p>　　心中暗笑：“我很茍的！打不過定第一個跑，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放心啦！”

　　“大伯放心，有我在不管危險如何！定把兄長平安帶回來。”李峻自信滿滿的拱手。

　　李延挽起袖子，跨步上前，就一頓疼打：“小子！胡說什么，你這是好久沒練哈？”

　　李峻急忙躲閃，迅速逃出府外，李延追尋而去。

　　劉向負(fù)手向前走著，笑哈哈打趣了一下：“走吧，為父給我兒送行，這次可是你自愿的，為父可未曾強(qiáng)迫于你?！?p>　　劉績似笑的說著：“父親安能這般見外，您不是早已備好書冊準(zhǔn)備遣送我去往雒陽了嗎？”

　　“哈哈，哈哈哈，兩者不同，不可同語?！眲⑾虼蛑恼詹恍男χ?。

　　劉績陪同劉向一步步走到城門處，劉向又叮囑了幾句，說趣劉績不當(dāng)人子，喚劉績快些去，他也惹得清凈。

　　劉績恭敬拱手鄭重其事：“父親孩兒在此拜別，還望父親珍重。”

　　“嗯，察己則可以知人，察今則可以知古，你獨身于外，不可爭勝，多勉勵之?！胰?，且去，累了就回來！記住了有為父在！”劉向揮著手示意劉績離去。

　　“孩兒，告辭！”

　　劉績轉(zhuǎn)身上馬車，李峻與李延，互相嘮嗑了些，李峻在哭泣中拜別離去，李延雖然未哭出聲來，但是淚水嘩啦啦的落下。

　　望著遠(yuǎn)去的一行人，李延嘆息一聲：“兄長，人都走遠(yuǎn)了，看不見得！想哭就哭出來吧，沒事……咱們都是兄弟，你我之間有何羞怯？”

　　劉向佯裝作發(fā)怒的模樣：“叔才，你可莫在此胡言，今日公堂之事可有做完？未了還不速去，莫要在此閑語?！?p>　　李延看著劉向耍無賴的樣子，實在無可奈何：“哎，兄長，這是不您叫我一起的嗎？……哎…弟現(xiàn)在就去?！?p>　　——————————————

　　這馬車坐久了是真不好受，剛在武德城那邊的官道上還好，離開官道之后基本上就是雜草叢生，樹林茂盛，直直坑坑的土路。

　　漢代沒有橡膠，木質(zhì)的馬車車輪，為了加固，也為了耐用性，特意在車輪邊上釘了一圈鐵皮，這樣的車輪，在土路上翻滾起來時，車廂里的人，內(nèi)心無以言表。

　　富貴人家，會在車廂中鋪墊一些綿織物之類的東西來緩減痛苦，劉績家中弄這倆匹馬和一什私兵都非常費勁，哪里還能奢侈到這種地步，只能選擇大多數(shù)人都選擇的動物皮毛，其實也沒什么用，畢竟不是很厚，坐久了也難受。

　　越往前越是密林茂盛，幸好按照漢代的官道道路標(biāo)準(zhǔn)，道路至少需要一丈寬，而且不能修建在密林中間，大都選擇寬闊些的地面修建，否則就漢代這高山密林，雜草叢生的方，真怕來一個像影視劇那種截道的，大吼一聲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從此路過留下買路財，到時候我想懷瑜一定很興奮…哈哈…那開路的就尷尬大了哈。

　　漢代自然保護(hù)是沒得說，真的十分完美，從武德出來這一路上都沒見著什么被砍伐的樹木，不同后世隨處可見倒塌的樹木和什么無人工業(yè)區(qū)。

　　剛離開武德時路上還有幾許人，伴隨著逐漸的遠(yuǎn)離，人和馬車就漸漸減少了，現(xiàn)在更是連個鬼影都見不著。

　　劉績實在是坐得太久，便下了馬車，隨同著馬車緩緩步行，全身實在被抖的夠嗆，酸爽。

　　三河之地身處中原，河北，雍涼之中，戰(zhàn)亂時非常容易被波及。此時已是季夏入秋時節(jié)，道路兩旁有著些許被開墾的田地，田地里還剩下一些像麥稈之類的東西……

　　劉績一邊走著，一邊看著道路兩旁的農(nóng)田，突然想到一個平常未在意到的問題，轉(zhuǎn)頭向跟隨在后面與劉績同年的劉沐詢問：“子孝，你可知這田地一般年畝產(chǎn)多少？”

　　臨行前劉向派了家中半數(shù)私屬的兵丁護(hù)衛(wèi)劉績和書冊，私屬兵卒多以劉姓，皆是劉向曾經(jīng)救濟(jì)的無所依靠的孤兒。

　　劉沐就是其中之一同樣孤身無依，還無本姓氏！做事勤勉，好讀詩書，劉向便賦予劉姓予字，畢竟這些也算半個自己人。

　　就是因為劉沐好讀書，所以成為了這一什兵甲的什長，其性格機(jī)謹(jǐn)。

　　劉沐看了看兩旁田地，謹(jǐn)慎回答：“少郎君，這里的我不大清楚，武德城近旁一畝一年到頭來差不多三石粟，年景好些的話多一些，年景差了有時只有一石，還得看天上給不給活路。但現(xiàn)在眾弟兄與以前不同了，不但有了良田可以耕種，年景差時，家主還給予我們些錢糧?！?p>　　三石，劉績在心中盤算了一下，真心不多。

　　漢代計量非常復(fù)雜，石的計量就有大石小石之分，更別說還有其他的計量單位比如像，鐘，釜，斛，斗，合，升……

　　因為漢代朝廷還未意識到計量單位的不同會造成各種麻煩，也就沒有要求各地統(tǒng)一制作計量器具，很多時候都是一個大概估值。

　　劉沐所說的應(yīng)該是他在府衙內(nèi)所用的石，這樣算下來，大概畝產(chǎn)3石左右，如果換算成斤量的話，就是180斤到262斤這個范圍。

　　而且262斤就是3石的產(chǎn)量，真的是非常的少。

　　根據(jù)劉績自己所知道的，漢代朝廷計算口糧食是這樣的。

　　大男為（壯勞力，耕地）第一檔，月食大石1石2斗；士卒月食大石1石8斗；

　　大女（織布）和使男第二檔，月食大石1石；

　　使女和末使男第三檔，月食大石8斗；

　　最后一檔末使女，月食大石6斗。

　　按照平均最多每戶人口三代同堂，每代2人，這樣算下來，一個家庭一月就要吃掉5-6石，也就是2畝田地一年的產(chǎn)量，一年的口糧就要24畝田地才夠。

　　如果再加上租，賦，征，調(diào)等各種雜費，那么一個漢代農(nóng)民要在保證不破產(chǎn)的情況下至少要擁有30-35畝左右的田地才行。顯然百姓是不可能擁有這么多屬于自己的田地，“一夫不耕，或受之饑，一女不織，或受之寒”這說法竟然是真的，如果只靠青壯耕地，怕是養(yǎng)不活一家人。

　　男耕女織，也只是吃穿所依，如果家中有人生病，怕是幾畝的收獲都送白送，劉績搖搖頭，不管古代還是后事，疾病始終都是壓倒基層百姓的東西……

　　古代的底層百姓們，但凡遇到天災(zāi)人禍，戰(zhàn)亂頻頻，田地被侵占，家中有人生病，隨便一樣都是很難活命的。

　　這也就是為什么黃巾之亂的時候，張角等人能鼓動數(shù)幾十萬農(nóng)民起義的原因……也是明代李自成可以輸上千百遍的原因。

　　如果都能夠吃飽穿暖，誰會干這要命的買賣？

　　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

　　劉績仰望著漢代清藍(lán)亮澈的天空。

　　愿此去雒陽，盡力救些無辜死亡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