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投名狀
紫極宮九重門外
一輛馬車突兀的停在宣武門下,車上一個“恭”字表明了車內(nèi)主人的身份。
無數(shù)的官員手持牙牌走進紫極宮,每每靠近馬車都會加速步伐,生怕惹了車?yán)锶说牟豢臁?p> 少數(shù)有家中奴仆拎燈而行的高官則會停下腳步,隔著簾子單方面寒暄兩句方才離去。就算是晉親王及其黨羽亦然。
但世上總有意外,這個人便是繆俞,她一手挎著輕呂刃,一手挎著劉馳的手腕,二人有說有笑的走進宣武門,對大權(quán)獨攬的當(dāng)今攝政王視而不見。
繆易看了眼繆俞,又看了眼已經(jīng)黑如鍋底的恭親王,也選擇了視而不見。
繆三:“易大哥,王爺?shù)难凵穸寄馨涯闵渌懒?,你還不去喊人?。?!”
繆易目光直視,反駁,道:“他又不是我的主子,你老實呆著,別管他?!?p> “啊?”繆三低聲,道,“大哥,你上次還教訓(xùn)我說王爺?shù)逆叶际侵髯?,今天你怎么連王爺?shù)姆愿蓝疾晦k了!”
“我去!易大哥,柳羽那個女人厲害啊,這當(dāng)著王爺?shù)拿娼o王爺帶綠帽子,干的漂亮!活該!誰叫他肖想誰不好,肖想我家主子...”
繆易瞪了繆三一眼。
“閉嘴!回去就罰你蒙眼打樁,打空一下,就抽一鞭子?!?p> 繆易見繆三滿臉的為難,諷刺道。
“阿俞十歲就再沒打空一下,你現(xiàn)在都24歲了,也不知道你6歲跟著阿俞闖礫石地是怎么活下來的?!?p> “嘿嘿嘿...”繆三憨憨傻笑,道,“大哥你別夸我,我耐不住夸的?!?p> “沒夸獎你!”繆易無語的給了繆三腦門一掌,嘀咕道,“我記得你小時候最知上進了,自從阿俞不在后,真是越發(fā)不思進取了?!?p> 繆三安之若素,道:“進取有什么用啊,大哥,我是活明白了——人的命啊根本就不是自己能決定的,命定命定,那就是命中注定!你看我六歲困在整整十五里地的礫石地里還能活下來,主子那么厲害的人還不是說沒就沒了。人,還是自在一天是一天吧!”
繆易抬手就要給繆三一頓愛的暴擊,不料馬車的簾子掀開,蕭賢竟然屈尊降貴自己下來了。
繆易,繆三立刻恭敬行禮,道:“王爺?!?p> 蕭賢并未搭理二人,他不動聲色的走到繆俞身邊,攬著對方的肩膀,用力把人往自己的懷里帶,成功讓二人輕挽的手分開。
“劉同知,這是本王的愛妾,希望你珍重!本王相信劉大學(xué)士也不想聽到別人說自己的兒子和別人的妾室在紫極宮當(dāng)眾拉拉扯扯吧?!?p> 繆俞掃了眼周圍雖然眼睛直視前方的眾臣,雖無人敢當(dāng)眾看恭親王的笑話,但個個都伸長了耳朵,恨不得貼到這邊來。
她壓低嗓音,面色不動,道:“王爺,一個月已過。趁著這個機會先把和離書給你,等到休沐一過,便去走一遍流程?!?p> 說完,繆俞便把貼身帶著的和離書塞進了蕭賢的衣領(lǐng)里。
“恭親王,現(xiàn)在你我并無關(guān)系,請王爺不要再攬著我了!”
恭親王氣極反笑。他臉色通紅,手中非但沒松,反而轉(zhuǎn)手便捏住了繆俞素白的后脖頸。
“柳江秋,要么本王自己不要你了,要么你就一輩子都是本王的妾!你看哪個媒官敢收你的和離書?誰收...”
他貼近柳江秋的右耳,啞聲道:“我就殺了誰?!?p> 繆俞還未表態(tài),劉馳先一步沉不住氣道:“恭親王!你怎么如此霸道!君子成人之美,江秋既然把和離書給了你,就證明她不喜歡你,你干嘛強人所難!簡直無賴!”
“無賴?劉拾野?!笔捹t目空一切,道,“本王眼里沒有什么你情我愿,本王啊...就喜歡生拉硬拽,就算是不喜歡...也得受著!”
劉馳一個君子遇到無賴最終化為一句。
“你就是個瘋子!”
蕭賢根本不接招,道:“劉大人罵人都沒什么新鮮的詞,本王都聽膩了,柳羽,跟本王走...”
蕭賢轉(zhuǎn)過頭看去,身邊哪里還有繆俞的影子。
“柳江秋呢?!”
繆易低著頭,掩蓋住眼里的幸災(zāi)樂禍,道:“回王爺,柳姑娘方才就進紫極宮了。”
......
繆俞信步躲在一眾內(nèi)衛(wèi)的身后,他如今雖是九品,但架不住皇后在她背后給她撐腰,就算是上任一個月都沒有到宮內(nèi)值一天的班,甚至是連點卯都忘了,也沒人敢說半句。
突然,邁著內(nèi)八的蕭桂攔住了繆俞的去路。
“柳大人,皇后娘娘有請?!?p> 繆俞點頭,先一步而出,蕭桂恭敬讓位,隨后跟上,絲毫沒有半分不悅,反而不卑不亢的搭話。
“皇后娘娘命人尋了柳大人好幾日無果,不知柳大人現(xiàn)居何處?日后灑家也好派人送信,要不然次次如此,灑家辛苦點倒也沒什么,但不能耽誤了娘娘的事不是?”
繆俞擺擺手回話。
“桂公公哪里的話,日后倘若有事相商,派人送信到鳳凰寺即可,自然會有人把信送到我的手上?!笨娪嵴f完,假意隨口閑聊,道,“傳聞公公的義父司禮監(jiān),提督大人——蕭忠經(jīng)歷四朝,甚至伺候過幾天嘉元帝,可是真的?”
蕭桂低下頭,壓下眼中的防備,道:“柳大人怎么問起了義父他老人家,他老人家如今已經(jīng)59歲高齡,早就不管這些個是是非非了。”
繆俞聽著蕭桂言語中的維護之意,淡笑,道:“桂公公不必緊張,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我小時候曾聽母親聊過提督大人的英勇事跡,對這個當(dāng)年的大內(nèi)第一高手十分神往,再加上我最近練功實在是難以精進,想請桂公公搭個線,向提督大人討教一二?!?p> 繆俞見蕭桂沉默了許久沒有回復(fù),只能軟下話來。
“桂公公,今天我就和你掏心窩子的講講——提督大人當(dāng)年樹敵眾多,人到老年,有你這么個兒子侍奉左右也是一件幸事。但公公為皇后娘娘賣命,游走在群臣之中,如何確保能做到滴水不漏?有些時候啊,自身都難保,不知道什么時候腦袋就掉在了地上。人吶,就要多留幾條路,不是么?”
繆俞幾句話簡直是說到了蕭桂的心里,特別是最后兩句,猶如當(dāng)頭一棒。
蕭桂沉默半晌,有心試探。
“這世上沒有平白的餡餅,柳大人為什么要平白無故的幫灑家?!?p> 繆俞心中了然:“桂公公錯了,我也只是給自己多留一條后路罷了?!?p> 二人說話間,已經(jīng)走到了棲梧殿,蕭桂恭敬的一行禮。
“柳大人高義,皇后娘娘正在等大人,灑家便不進去了?!?p> 繆俞微笑目送蕭桂離開,方才步入殿內(nèi),遠遠的便聽到激烈的討?zhàn)埪?,哭喊聲?p> “娘娘,娘娘你可要救救綠娥,綠娥八歲便跟了娘娘,娘娘吩咐的事,綠娥從來沒有搞砸過,除了娘娘,綠娥再無依靠了!”
“綠娥...本宮也是廢了好大的代價,才把你從刑部撈出來。能把你送出宮已經(jīng)是盡了全力,再說,出了宮也并不代表著死路一條,人總能活下去的,本宮相信你?!?p> 此時,繆俞已經(jīng)走了進去,繆嬿招手把人喚到身邊,底下的綠娥在此過程中依舊在不停的磕頭,用力之大——滿臉都是血。
“娘娘,綠娥求娘娘了,出了宮,綠娥真不知道到哪里去啊,綠娥從小孤苦無依,全靠娘娘一手扶持,綠娥以后愿意為娘娘生,為娘娘死,為娘娘做牛做馬,求娘娘不要把綠娥送出宮去!”
繆嬿面帶痛心之色,道:“綠娥,不是本宮不幫你,事關(guān)先皇,本宮也無能為力,本宮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送你出宮,遠離是非,你怎么就不明白本宮對你的良苦用心呢?!?p> 她說完,面色上的為難還沒退去便森冷的湊近繆俞耳邊。
“無論你想什么辦法,都要讓這個人悄無聲息的消失在宮外,不要讓她和任何人接觸,柳羽,這可是你的投名狀?!?p> 繆俞神色依舊像是一塊鐵,要不是她的手已經(jīng)握緊了輕呂刃,當(dāng)真可以算的上鐵血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