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上身穿著臟兮兮的黑色馬甲,下身棕色燈籠褲,登著一雙粗糙皮靴的壯漢躺在李碁宇的腳下。
李碁宇抬起激光槍,瞄準壯漢,看到他胸口上的兩個食指粗細的黑洞,還聞到一股淡淡的烤肉氣味。
我……干的?我……殺了他?李碁宇的額頭沁出幾滴汗珠。他不是故意的,但無意殺人也是殺人。法制觀念深入每個細胞,他深吸一口氣,做好承擔責任的心理準備。
“嗚嗚……呀呀……啊啊……”阿大張開嘴巴,發(fā)出一串爆豆子似的音節(jié)。
可惜,李碁宇一個字也聽不明白?!奥c——說——,”他一字一頓地說,同時做了一個手勢。
“監(jiān)——工——壞——蛋——”
監(jiān)工?壞蛋?李碁宇的腦子有點亂,他皺起眉頭,看看躺在地上的尸體,看看阿大,又看看跪在地上的其他人。他想到一種可能,但不是很確定。
“你——們——是——什——么——人——”他夸張地張開嘴,生蛋似的吐出一個個字眼。
阿大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芭`——”
真的被我猜中了!奴隸主不是好人!李碁宇武斷地想。不,大部分奴隸主不是好人!殺人的負罪感多多少少減輕了一點點,但他還要搞清楚很多事情。
“他殺人嗎?”他發(fā)現(xiàn)只要放緩語速,這些比手鐐腳鐐束縛,失去自由的奴隸能夠聽懂他的話。
“很多,很多?!卑⒋笫莻€聰明的奴隸,明白學習的重要性——他也放緩了語速。
李碁宇的心里又舒坦了一些。他們是奴隸,監(jiān)工擁有殺害奴隸的權力,而且不會承受法律的制裁,意味著這里是蒙昧、野蠻和殘暴的奴隸社會。我無意中竟做了一件好事!
“如何從這里出去?”法律不會制裁殺害奴隸的監(jiān)工,奴隸主卻不會放過殺死監(jiān)工的李碁宇。這種情況下,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阿大仰頭望天。
李碁宇順著他的動作看去,一個直徑大概兩米的洞位于他們頭頂20多米的地方,再往上是瓦藍瓦藍的天空。心情一陣激蕩后,他馬上與阿大溝通。經(jīng)過反復詢問和確認后,他得知再過一個半小時,上面的監(jiān)工將放下一個大籃子,兩人一組,被拉到上面。
他不僅得到想要的消息,還有額外的收獲。他與阿大的對話越來越流利,越來越順滑。正如他在“鯤鵬號”中聽到的那些音節(jié),阿大說的話與他的母語十分相像,仿佛出自同源似的,除了腔調(diào)稍有不同。最重要的是,那些發(fā)音所表達的含義和他的理解基本吻合。
謝天謝地!他暗暗慶幸語言這一關算是過了。
但阿大接下來的話卻讓李碁宇欣然跳躍的心臟頹喪地落下去。死了的監(jiān)工又高又胖,籃子只能容下他一個人。再者,為了彰顯獨特優(yōu)越的身份和地位,他也不允許卑賤的奴隸與他同乘。
上面的監(jiān)工發(fā)覺大籃子里的是個死人,不僅自己,這些奴隸恐怕也要陪葬。我為什么不帶上背負型飛行器?他看了一眼被亂石封死的洞口。依靠他們手中這些原始的工具,絕不可能在一個半小時內(nèi)挖通隧道,返回“鯤鵬號”。
李碁宇抿著嘴唇,大腦飛速旋轉,急切間,卻想不出有效的辦法。眼角的余光瞥見阿大好像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李碁宇扭頭看去。激光槍?他在看激光槍?一道靈光有如激光劃過他的腦海。他跨前一步,一把捉住阿大的肩膀。
“他是第幾個升上去?”他在阿大的眼睛里看到濃郁的驚慌和畏懼,卻管不了那么多了。
“最后一個?!卑⒋蟮纳ひ舯豢謶謹嚨脕y顫。
“最后一個?”李碁宇又問了一遍。阿大趕緊點頭?!疤昧?!”他松開雙手,攥起拳頭,在虛空中狠狠地揮了一下,興奮地差點跳起來。
他突然嗅到不尋常的氣息。阿大和其他奴隸的視線全都聚焦在他的身上,臉上寫滿困惑,眼神閃爍著崇拜和敬仰。聯(lián)想到他們瘋狂地叩拜自己,加上沉淀在大腦皮層的歷史文化知識,他恍然大悟,明白他們這么做的原因了。
我成神了!
“神”這個集愚昧、幻想、愿望和欲望于一身的復雜概念和無數(shù)學說、假設、哲學觀點一樣,在幾百年前就徹底地失去影響力,一個信徒都沒有,只是一個純粹的概念。若不是本著保留文化遺產(chǎn)的目的,這個詞只是一個詞而已。
李碁宇決定好好利用這一點。盡管這么做讓他有一種負疚感,但為了讓自己活下去,也為了拯救這些人,善意的謊言是允許的。
他板起臉——事實上,面罩式頭盔遮住了他的大半張臉,他們只能看見被高分子透明防護罩保護的眼睛——微微昂起下巴,擺出高高在上,俯瞰眾生的姿態(tài)。他用威儀的腔調(diào)告訴他們自己是來解救他們脫離苦海的,命令他們必須按照他的吩咐行事。
不受束縛,追求自由是一切生物的天性之一。
阿大等人臉上洋溢著興奮和神往的光澤,看向李碁宇的眼神充滿感激、順從和膜拜。
實際上,李碁宇的話里存在不少漏洞和疑點。但阿大等的大腦和內(nèi)心被狂熱的念頭和強烈的欲望填充得滿滿當當,不可能察覺到。
“喂,王老四,怎么回事,怎么停下來了?”一道粗魯暴躁的聲音從洞口飄進來,在大茶壺似的坑洞中回蕩。
不等李碁宇編織謊言,阿大開口道:“回監(jiān)工大人,我們發(fā)掘到一條隧道,但發(fā)生了坍塌。王大人睡著了,我們不知道怎么處置?!?p> “里面有什么?”監(jiān)工的聲音怪怪的,聲波中裹挾著濃厚的期待。
“沒有!”
李碁宇深深地望了阿大一眼,愈發(fā)確信他的計劃和決定是正確的。
上面的人壓低嗓音咕噥一聲,接著破口大罵:“你們這群蠢貨,想偷懶是嗎?還不趕緊上來,去下一個地方找!今天找不到,看老子不扒了你們的皮!”
阿大看向李碁宇,李碁宇點點頭?!白衩?,監(jiān)工大人!”
一個大籃子晃晃悠悠地降下來,阿大和一個奴隸爬進去,搖了搖繩索?;@子晃晃悠悠地升上去?;@子往返五次后,坑底只剩下死了的監(jiān)工和李碁宇。第六次的時候,李碁宇將尸體拖進籃子中,將它擺成坐著的姿勢。
等到籃子升到1米的時候,他舉起雙臂抓住籃子,雙腳躍起,腳尖摳住籃子的網(wǎng)格,整個人隱藏在死尸的陰影中。
“王老四,你早上吃什么了?繩子斷了,摔死你這頭蠢豬算了!”那道聲音惡毒地詛咒死人,同時響起一道清脆的鞭子聲?!霸賮韼讉€人,趕快把他拉上來。要是他摔死了,你們統(tǒng)統(tǒng)給我跳下去陪他!”
當看到那根兩指粗細的繩索時,李碁宇已經(jīng)擔心它不夠結實。聽到監(jiān)工的話,更加擔心了。他的擔心好像是多余的,籃子上升的速度越來越快,再有個十秒鐘就能抵達洞口。
突然,響起一聲幾不可聞的“砰”,籃子向下墜了半公分。
“快快快,繩子真要斷了!”
浮云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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