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碁宇向巴巴圖學習戰(zhàn)舞的時候,撒謊說自己一直生活在偏僻的深山中,對外面的事情知道的很少。巴巴圖不僅沒識破簡單的謊言,還十分高興——他總算在一件事情上壓過李碁宇了。
他將人們喜好“愛為人師”的天性發(fā)揮得淋漓盡致,詳詳細細地向李碁宇描述豐收節(jié)。
豐收節(jié)是人們慶祝莊稼豐收的節(jié)日,是人們向“豐產女神”載羲獻祭的節(jié)日。
這一天清晨,人們相約來到田間地頭,豎起竹竿,立起木樁,在木樁和竹竿上鐫刻祈愿和祝福的話,在地上擺放三碗泥土和兩碗清水,跪伏在地,念念有詞,向豐產女神祈禱。
上午九點,人們聚集到城中的廣場,在城主的帶領下向“豐產女神”獻上豐厚的祭品——羔羊、豬彘、雞鴨、五谷和美酒。然后,人們表演歌舞和歌舞,取悅女神。
遇到干旱、洪澇和蟲災時節(jié),為了向女神表達虔誠,還會舉行血祭。血祭有兩種,一是宰殺鮮活的家畜,二是活人祭。活人祭也有兩種形式,一是直接殺死祭品,二是進行生死搏斗,不死不休。
“我成為許大人的格拉迪特已經五……六……七年了,只見過一次活人祭,而且是最殘忍,也是最刺激的決斗?!卑桶蛨D瞇起獨眼,陷入回憶,黢黑的臉上顯出淡淡的紅暈。
李碁宇雖然不認同活人祭,卻明白改變這些陋習絕非一朝一夕的事情。他來到這個未知的星球,首要的任務是活下去,其次是回到“鯤鵬號”,終極目標則是返回地球。他沒有改造這個世界的遠大而宏偉的目標。
“‘活人祭’一般是什么人?”
“當然是最底層的人嘍。不過,據說有的時候也有出身高貴的人成為祭品?!?p> “我不是很明白?!边@個世界顯然存在明顯和嚴格的分界線,存在不同的社會階層。搞清楚這一點,將有助于李碁宇更好地適應這里?!拔覀兪遣皇亲畹讓拥娜??”
“不是,”巴巴圖撇了撇嘴,聳了聳肩?!暗槐茸畹讓拥娜烁吣敲匆稽c點。你見過那些雙手和雙腳帶著鐵鐐的人嗎?他們是奴隸,是最底層的人。”
李碁宇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還想再問下,卻被巴巴圖打斷。
“你記住戰(zhàn)舞的所有動作了嗎?嗯,你小子‘頭發(fā)長見識短’,學東西卻很快。不過,你不要驕傲,你也只比我快那么一丟丟?!卑桶蛨D比劃了一下,打起哈欠來,一個接著一個。“時候不早了,我先睡,你再練會兒,不許偷懶,我可盯著你吶。”
李碁宇懶得理他,隨意地坐在地上,仰望天空中的星辰和那個最明亮的天體。
“在地球上的時候,我們稱呼你為‘月亮’。在這個世界,他們的發(fā)音略有不同,但表達的意思卻是一樣的?!彼麑χ铝磷匝宰哉Z,眼神變得迷離起來。
恍惚間,他以為自己已經回到地球上。他搖頭驅趕這個荒唐的念頭。天空中的星辰,他一顆也辨識不出來。他可是聲名赫赫的宇宙物理學家啊,識別星體是最基本的本領之一。
再者,他親眼看見那顆行星撞到地球上。根據它的大小和速度,地球上的所有生命將被毀滅,比21億年前那次嚴重多了。
“這么晚了,還不睡,看什么呢?”陰簫從陰影中走出來,打斷李碁宇的思緒。
“老大……”
“你不要這么稱呼我,我受之有愧。”陰簫挨著李碁宇坐下,“如果你不嫌棄,叫我一聲‘大哥’吧?!?p> “陰大哥。”
“好兄弟?!?p> 陰簫說完這句話,兩人沉默下來,院子的角落和墻壁中響起昆蟲的鳴叫。
“過了明天,我就要離開了,離開許城,離開許地。”
“???”李碁宇轉頭看著陰簫的側臉。這張臉曾帶給他莫大的壓力,此刻竟有些親切感?!澳銥槭裁赐蝗幌腚x開?”他想到一種可能,但沒說出口。
“因為一個人,一個強得離譜的人。也可能在他的那個世界中,他毫不起眼。但在這里,在這種小地方,在這個世界的最底層,他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李碁宇的左眉毛跳了一下。“我知道他,那個冰雕似的人。他確實很厲害,厲害到能夠吸……”他突然停下來,不說了。
“你那天為什么像瘋了似的撲向他?我著實為你捏了一把汗,擔心他殺了你?!?p> “我是被他抓起來,關在地牢中,成為一名格拉迪特的。”李碁宇看了看驚訝的陰簫,將發(fā)生在礦山的事情言簡意賅地講給他。不過,他把自己從“鯤鵬號”中走出來換成他誤打誤撞闖進礦山,引起誤會,招致沖突和廝殺。
“我向許大人稟報老范死了的時候,無意中聽到他們在找什么‘神秘人’。我猜他們把你誤認為‘神秘人’,所以巫先生才出手抓你?!焙桶桶蛨D一樣,陰簫也沒有懷疑李碁宇的話。
“神秘人?”李碁宇眨了眨眼睛,記憶里出現那些奴隸向自己跪拜的畫面。兩者之間是否存在某種聯系?他搖了搖頭,無法判斷。
“不用瞎想了,你肯定不是他們要找的人。假如你是‘神秘人’,就不會坐在我身邊了。”陰簫拍了拍李碁宇的肩膀,“你小子真夠有種的,單槍匹馬闖進許大人的礦山,殺死二十幾個監(jiān)工,然后振臂一呼,帶著奴隸逃了出來。要是我早知道這些事情,我還費什么心思磨礪你?”
“你根本不給我開口的機會,上來就用鞭子‘款待’我。早知道你的心里藏著個小算盤,我還反抗個什么勁?”
李碁宇用陰簫的語氣反擊,兩個人對視一眼,哈哈大笑起來。爽朗的笑聲直沖霄漢,讓天空中的星辰越發(fā)閃亮。
“你年紀輕輕,搏擊之術已不再我之下。但我們同那位神秘的巫先生比起來,就像螢蟲與皓月,蟻蟲與虎豹,燕雀與鴻鵠,完全不夠看。當你擺脫‘格拉迪特’的身份,我希望你也能離開這里,去更高的地方看一看?!?p> 他說我年紀輕輕?可我的年齡明明和他差不多吶!李碁宇困惑地想,沒有聽清陰簫后面說的話。明天,我要找個鏡子照照。
“在那之前,不要幻想找巫先生報仇。第一次,他沒殺你。第二次,他放過你。第三次,誰也不敢保證,不要拿你的命去賭,一點贏的機會都沒有?!标幒嵳Z重心長地說,真把李碁宇當做涉世未深的年輕人了。
“謝謝陰大哥,我記下了?!?p> 陰簫又拍了拍李碁宇的肩膀?!拔一厝蕚錅蕚?,你也早點睡,養(yǎng)好精神,引起許大人的注意,讓他高興,你就能早日成為平民。雖然大部分平民的生活不如格拉迪特,但他們至少想去哪里便去哪里?!?p> 李碁宇想問陰簫他是平民還是什么,但他雙手攏在腦后,吹著口哨,走了。
奴隸,格拉迪特,平民……李碁宇仰望星空,一顆耀眼的星星在他的眼眸中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