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碁宇一次次地被白蜥夫人擊倒在地,一次次地站起來。
許地民眾不再奢望他能創(chuàng)造奇跡,只希望他能活下來。托勒姆忘記時(shí)間的流逝,忘記讓許大胖子回答問題,他的眼睛閃爍著殘忍的興奮光芒。
白蜥夫人面色凝重,豎瞳蒙上一層沉重的陰影?!安灰俦莆崃?!”這句話她已不記得說過多少次,卻仍未對李碁宇痛下殺手。
李碁宇的腦袋成了一個血葫蘆,他不清楚斷了多少根骨頭,也不清楚身上有多少傷口,甚至不清楚自己為什么堅(jiān)持。他艱難地站起來,揮動青銅劍,好像只是純粹的本能。
本能是不可能脫離“它”所依附的實(shí)體存在的。
李碁宇再一次倒下,但沒站起來。他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撐起眼皮,感覺好像千斤重的石頭壓在眼睛。“我盡力了……”他默默地說,緩緩地垂下眼皮。
在意識陷入深沉的黑暗的最后一秒,在眼睛完全閉上的最后一秒,他看見一個全身散發(fā)著神圣光輝的人從天而降,看見白蜥夫人化為塵埃,看見豎瞳中那一抹濃濃的留戀……
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shí)候,看見溫暖柔和的白光,看見一雙純凈澄澈的眼眸?;秀遍g,他仿佛又看到最后的一幕,以為時(shí)間仍停留在豐收節(jié)那天。
“你醒了?”
溫柔的聲音與白蜥夫人魅惑的聲音大相徑庭,虛幻的影像聚在一起,一張清秀靈動的臉孔映入李碁宇的眼簾。“我在哪里?”
“你在城主府?!鄙倥A苏Q劬?,臉頰上多了一抹紅暈。
“你是誰?”
“我叫許玥,你可以叫我玥兒?!闭f完,少女低下頭,將衣服上的一根絲帶攥在手心里。
“城主府?許玥?”李碁宇的大腦緩緩地運(yùn)轉(zhuǎn)起來,但他沒再探究少女的身份?!澳切切彼ㄗ×耍恢撊绾畏Q呼白蜥夫人。
“那些精怪嗎?”許玥抬起頭,望著李碁宇困惑的眼睛?!八鼈兯赖乃?,逃的逃。沒了它們撐腰,托勒姆帶人離開了許城。救我們的人是巫先生,但許地的人們都稱你為大英雄。人們說如果不是你力戰(zhàn)精怪,我們活不到巫先生出現(xiàn)?!?p> “可惜的是,他不肯治你的傷。父親說他可以讓你在半天內(nèi)變得像一頭牛犢那么強(qiáng)壯。父親請他幫忙抓住托勒姆,許給他很多財(cái)寶,但他卻拒絕了。我發(fā)現(xiàn)他只對付那些精怪,好像托勒姆和他的衛(wèi)兵是空氣似的?!?p> 仿佛擔(dān)心問問題會消耗李碁宇的體力似的,她把后來發(fā)生的事情一股腦地說給他聽。
李碁宇的大腦一片空白,他說不清他關(guān)不關(guān)心許地民眾的生死,說不清他是否憎惡那些精怪,即使它們中的一員殺了陰簫。他一次次地?fù)湎虬昨岱蛉?,九成的原因是想為陰簫?bào)仇,一成是為了活命。但是,然后呢?
究其根本原因,他不屬于這個世界,不屬于任何一方勢力。
“你在想什么?為陰簫難過嗎?”許玥的臉上流淌著負(fù)疚的神情,“我很抱歉,抱歉父親突然做出那種決定。我向你道歉,如果能夠讓你好受點(diǎn),我愿意為你做任何事情?!?p> 最后一句話容易讓人浮想聯(lián)翩,對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更是如此。許玥羞紅了臉,紅得能擠出血來。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我是那個意思……”許玥越描越黑,越解釋越解釋不清楚。她跺了跺腳,站起來想逃離這方讓她尷尬、窘迫、不自在的空間,卻又舍不得離開,重新坐下。
“陰大哥的死與你無關(guān),你不用向我道歉?!崩畛炗钍莻€“雛兒”,卻懂得“憐香惜玉”。讓一個女孩子唱獨(dú)角戲,他認(rèn)為是一件不禮貌的事情。
“父親一直十分器重陰簫教頭,已經(jīng)答應(yīng)他離開的許地的請求。但……但是‘豐產(chǎn)女神’降下神諭,他別無選擇,必須遵從。要不然的話,‘豐產(chǎn)女神’會降下怒火,莊稼枯萎,家畜病死?!?p> 眼睛直直地望著許玥,李碁宇的思緒卻飛到許大胖子身上。他覺得事情并不像許玥說的那樣,從許大胖子讓陰簫和自己對戰(zhàn),他們或許已掉進(jìn)他設(shè)計(jì)的陷阱。至于原因,他卻猜不到。
“你……你在看什么?”綺麗的霞云飛到許玥的臉上,她這次沒有低下頭,只是垂下了眼瞼。
朦朧的既視感襲上李碁宇的心頭,許玥讓他有似曾相識的感覺?!皩Σ黄穑易呱窳?。”他實(shí)話實(shí)說,彰顯“鋼鐵直男”的本色。
“嗯?”起初,沉浸在美妙情緒中許玥沒反應(yīng)過來。等她回過神來,她的眼睛罩上了一層水霧。她緊緊地咬著嘴唇,纖細(xì)的身體輕輕顫抖,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
李碁宇不明白許玥為什么哭了,卻知道此時(shí)應(yīng)該對她說幾句好聽的話。他在這方面毫無經(jīng)驗(yàn),絞盡腦汁,搜腸刮肚,急得滿頭大汗,只憋出一句:“你不要哭,一哭就不漂亮了。”
許玥被李碁宇這個憨憨逗樂了,破涕為笑,歪著小巧玲瓏的頭問:“你覺得我漂亮嗎?”
李碁宇學(xué)乖了。為了不折損許玥的自尊心,也不讓自己有“色瞇瞇”的嫌疑,他說道:“還行吧?!?p> 燦爛的笑容凝固在許玥的臉上,她的眼睛又紅了。
原來跟女孩打交道是這么麻煩的事情,李碁宇感到一陣頭疼。他正打算安慰許玥,房門被推開了。
許大胖子帶著一名醫(yī)師和厄文走進(jìn)來,一眼看見女兒的紅眼睛,一抹陰狠在他的眼底游過?!澳憧伤阈蚜?,碁宇?!彼煤屠吓笥岩娒娴氖旖j(luò)語氣問候李碁宇,“你再不醒,聚在城主府外面的人們就要沖進(jìn)來了?!?p> 他的臉上掛著真誠熱情的笑容,但他說的話,李碁宇一個字都不信。許大胖子讓他想到一個詞——笑面虎。他與自大自負(fù)的史密斯打過不少交道,自然懂得溝通的技巧。
“謝謝許大人。”他直視許大胖子的眼睛,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卻讓后者亂了陣腳。
“呃,呵呵,你不僅是許地的大英雄,還是我的私人財(cái)產(chǎn),我是不會做虧本生意的?!痹S大胖子踱步到床前,自顧自地坐下來?!安贿^,我不是唯利是圖之輩。身為許地的領(lǐng)主,人們的心聲和幸福在我的心里永遠(yuǎn)排在第一位。所以呢,”他不動聲色地瞄了許玥一眼,“我決定解除你的‘格拉迪特’契約?!?p> 許玥的眼睛突然亮起來,恍如夜空中的星辰。她抱住父親的手臂,輕輕地晃了晃,一副撒嬌的幸福模樣。
“謝謝許大人!”李碁宇沒想到幸福來得這么快,喜不自勝,情難自已,不知不覺間放松了對許大胖子的防備之心。
“許地的人們對托勒姆無故破壞豐收節(jié),攪擾‘豐產(chǎn)女神’的興致十分不滿。他們強(qiáng)烈地要求我派遣軍隊(duì)攻打托勒姆,狠狠地回?fù)羲?。你孤身一人迎?zhàn)精怪而不落下風(fēng),人們一致要求由你擔(dān)任大軍的統(tǒng)帥,討伐托勒姆?!?p> 許大胖子沖李碁宇眨了眨眼睛,好像在說:“我并不想這么做,但民意難違,請你見諒?!?p> “我希望你不要讓我難做,答應(yīng)人們的要求?!?p> “我同意,許大人。”
李碁宇不想卷入許大胖子和托勒姆的沖突,但還是答應(yīng)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