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今天歇業(yè)
“我想起來了。我在哪里見過他?！?p> 東電廠女工素素說道。
這是在東電廠大門口。一眼見到那兩個警察的時候，知道就算這次躲掉了，他們搞不好找到公司里來的。
男女警察對視了一眼。
不得不用了點小手段。人們都有一種習慣，警察找上門。不是好事情。但沒辦法。那個叫小紋的酒吧女孩第二天走了。素素就是唯一的線索。
“你是在哪里見過他的？”
“好像是在一個舊書攤?！?p> “舊書攤？”
男警察追問的同時，有點不相信似地搖了搖頭。前幾年，民工們倒是喜歡到舊書攤看書?；蜃饣蛸I。但現(xiàn)在應該很少了吧。不是都玩手機了嗎。
“嗯。就是在舊書攤上，我還是喜歡看老書。有時候路過，會買上好幾本?！彼厮卣f道。
“買上好幾本？”
“因為便宜。書還可以帶回家去。給弟妹們看?！?p> “嗯。你接著剛才的話說?！?p> “我想就是他了，主要是他穿西裝的樣子。還有，有人買書，他都會笑一笑。難怪我看到他，覺得面熟?！?p> “有人買書，他都會笑一笑？你的意思是，他是書攤的老板？”女警察問道。
這可是一個好消息。否則，幾百萬人的城市，找一個“穿西裝的年輕男子”。無疑是大海撈針。
“是?！迸に厮氐拖骂^。
男女警官再次對視。覺得畫風有點怪異，一個穿西裝的年輕男子，守著一個舊書攤。
“你再想想，是哪兒的舊書攤?！?p> “我去過的，也就只有古城里，和南四街口兩處?！?p> “那就簡單了。我們現(xiàn)在就去一趟?！?p> “可是……蘇警官，我能不和你們?nèi)幔俊睅状谓佑|，素素知道男警察姓蘇。
“畢竟你見過他，所以還是希望你和我們一起去一趟?！闭f到這里，蘇警官略為猶豫，“你不用怕。你只在遠處指認一下，即便被他發(fā)現(xiàn)了，我們會保護你的。”
指認罪犯，是很多證人都不愿意做的事。尤其是在現(xiàn)場指認。
“可是，你們不是說，那個案子已經(jīng)結(jié)案了嗎？跟他也沒什么關系?！?p> “是跟他沒關系，”姚瑤當然知道素素擔心什么，“兇手是當街行兇，行兇的時候，他本人不在現(xiàn)場。足以排除。且兇手已經(jīng)落網(wǎng)。這個案子，已經(jīng)結(jié)了。我們找他，和這個案子沒關系?！?p> “對對對。我就是這個意思，我們找他，只是想找他了解一點別的情況?！碧K警官補充道。
蘇警官不補充還好，這一補充，素素反而打了個哆嗦?！皠e的情況？難道他還有別的案子和他有關？”
“這就是一個孤案，和別的案子沒有任何的關聯(lián)。我們只是想知道，他為什么會在那個時候站在……路燈下？”
“我……可以不和你們?nèi)幔俊?p> “這個，作為公民，你有義務……”
“蘇組?！币Μ幗K于忍不住，打斷了蘇警官后，轉(zhuǎn)向素素，“你可以不去的。你已經(jīng)很配合我們了?！?p> “那我就不去了?！彼厮氐恼Z氣變得堅定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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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我是完全可以說服她和我們一起走這一趟的。”
走出古城，在去往南四街的路上，蘇正奇輕責姚瑤。
“就今天這種情況，你覺得她來不來有什么不同嗎？再說了，你那叫說服嗎？我們把人家堵在廠門口，已經(jīng)給她添了麻煩了?！?p> 蘇正奇這才沒再說什么。
古城里并不是一座城，而是一個老商業(yè)區(qū)。并不大，但有兩個舊書攤。
一個攤主是個瘸子，始終在店外，坐在輪椅車上招呼他的書攤。另一個攤主是個老頭，坐在店里。始終捧著一本書在讀?？慈ハ褡裣瘛?p> 雕像的名稱可以取為“讀書的老人”。
姚瑤這才發(fā)現(xiàn)。舊書攤不像她想像的那么冷清。兩個書攤里外，都有好幾個人專心致志地在看書。
不時會有專門來淘書的人進店，這些人都會和攤主打個招呼。問有沒有“新書”。然后往“新書”的位置走去。
還有兩個人沒進書攤，只是問攤主，我要的哪本哪本書有沒有收到。
其中有一人，還真找到了他要攤主給他收的書了。姚瑤留意了一下，竟然是一大摞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大眾電影》。
此外，令姚瑤感嘆的是，就在姚瑤觀察的半個小時時間內(nèi)。有七個人是買了書走了的。
姚瑤相信，這些用白菜價買走的書，才是買回家用來讀的。
新書則相反。
就像一個“財務基本自由”的女子買衣服。有的衣服買回去，在衣櫥里掛幾年，吊牌都沒摘掉。
在這坐日漸華美的大都市的一角，還有這么些真正讀書的人。這讓姚瑤有些慚愧了。
有幾年沒進過書店了？
在“警大”的時候，肯定還是經(jīng)常去書店的。畢業(yè)了以后呢？竟然一次也想不起來。不，實際上，大四那年，就已經(jīng)很少去了。
記得有一天逛街，路過書店，約一同逛街的同學進去看看。結(jié)果那位同學一腦門的“包”，“老師讓的書都讀不完，還讀什么閑書啊。”
想想也是，誰的床頭不碼著一摞永遠讀不完的“指定課外書”。
從那以后，就真是連逛一逛書店的念頭都沒有過了。
“我一年里，總會進幾次書店的?！碧K正奇似乎猜中了姚瑤的心境。有些小得意。
雖說他現(xiàn)在還是姚瑤的組長，但在這位“功高蓋組”的組員面前，他實在難得有表現(xiàn)的機會。
已經(jīng)有苗頭，他很快就會淪為她的“菜”。
甚至有可能，失去做她的“菜”的資格。
“你？一年里進幾次書店?！辈怀鏊希Μ幪羝鹧劢?，毫不掩飾自己的質(zhì)疑。
“女兒要買課外書，老師布置的?！彼懔?，還是說實話吧。
“老師會布置買書嗎？”姚瑤知道，蘇組的女兒不過是上小學二年級而已。
“當然也不是布置。老師是建議。建議而已?！碧K警官補充道，“就像大隊長建議我們，最好不要在辦公室吃早點?！?p> 那真是一個令人印象深刻的早晨。
隊長說完，又補充了一句，“建議早起十分鐘，啊?！闭f完，還拍了拍蘇組的肩。
身為警察，難免會遇到突發(fā)事件。不能準時下班。就難以保證準時接女兒放學。但上班時間是固定的。因此家庭分工，蘇組負責送女兒上學。
每天早上的時間都很緊張。并非是蘇組早起十分鐘就能完全解決的問題。有時候準備出門了，女兒突然說，“要臭臭”。你能讓她忍著到學校再“臭”？
何況家里的領導早就說過了，能在家里臭了最好。省得學校的坑女兒不會蹲，她自己還擦不干凈。
這種情況下，只能委托姚瑤幫他買好早點，等他進辦公室再吃。有時候，姚瑤干脆等蘇組回來一起吃。
但自從隊長親自當面提出“建議”之后，蘇組只能餓著肚子，也不敢再在辦公室吃早餐了。
“蘇組，”姚瑤突然冒出一句，“下次老師建議買書，你要是不想帶蘇蘇去的話。本人很愿意代勞?！?p> “代勞？”蘇組搖頭，“這倒是不必，我一年也沒幾次逛書店的機會?！?p> “機會？”
“不是嗎，平常誰會想到逛書店啊。我說我吧，到警隊十年多了，我進過書店嗎我？帶女兒逛書店，也會給自己買上一本兩本?！?p> “明白了?！庇行┦虑椋坏貌蛔霾灰姷镁筒缓?。
雖然，這兩個攤主都不是要找的人。也問過了，除了攤主本人，并沒有別的人代看過書攤。但兩個人還是在書攤逗留了整整一個小時。
主要是和那個坐輪椅的攤主說了不少話。姚瑤很驚奇，看著不停轉(zhuǎn)動著輪椅車的中年男子，腦子里閃出“學富五車”這個詞。
不枉。就算找不到穿西裝的年輕男子。也算是逛了一回書店吧。
想像著一個穿深色西裝的年輕人，守著這樣的舊書攤，又是什么樣的畫風？
姚瑤甚至有點著迷。
來到南四街口。
女工素素所說的那個舊書攤沒開門。門面上貼著一張紙。上面只有四個字：
今天歇業(y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