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煉金工匠萊特
距離紅瘴夜到來還有六個小時，薄暮籠罩了曼卡街。
曼卡街，南市。
這里平日人影稀疏，但今天南市中央的露天平臺附近開始聚集了不少人群，他們紛紛在議論今晚將要到來的那場交易盛會。
“帶夠足夠的資金了嗎？”
“哼！和那些驚駭之物用金幣交易，你傻了吧，不管再多的金幣都不如近在眼前的所需之物。”
“那你們怎么知道那些家伙需要什么樣的非凡材料？”
“嘿嘿！每次紅瘴夜結(jié)束都會有人整理出現(xiàn)過的紅兜帽獵人手上擁有什么以及需要什么，以便下一次紅瘴夜的交易流通。
外地人，不是我們瞧不起你們，來曼卡街之前得多做做功課?！?p> 一個金發(fā)雀斑的年輕小伙雙手插兜，嘴中吹著輕快的口哨，他走過討論激烈的人群，毫無顧忌地從一位正在嘲弄外地商人的健碩本地大漢面前穿行。
這些在討論紅瘴夜的外地商人與本地人都沒有在意這個狀似散步的年輕小伙，繼續(xù)著自己的討論。
如果陳澄在現(xiàn)場，他一定會認識這個悠閑的金發(fā)雀斑少年，對方是向他委托了關(guān)于那塊銀色懷表交易的斯考特。
不一會兒后。
斯考特在遠離喧鬧的人群后，來到了一家街邊店鋪前。
這家門店的外觀雖然簡樸，但從半開的店門向內(nèi)看去，店面的裝修卻別有特色，整潔明亮的大廳柜架上擺放著各種奇形怪狀的煉金器具，布置格局給人一種舒適協(xié)調(diào)的感覺。
此時，在一張柜架前，三十五歲的店鋪主人萊特正拿著抹布擦拭著手上一面類似銅鏡的煉金器具，锃亮的鏡面倒映出他蓬松但有些許灰白的密發(fā)。
“咯！”
在萊特專心致志擦拭著手中的銅鏡器具時，斯考特挑著眉頭，小心翼翼地推開門店的大門，緩步走了進來。
“斯考特？不是讓你今天必須離開曼卡街嗎？”
在聽到門店大門動靜的一瞬，萊特適時地喊出聲，他同時停下了手上擦拭銅鏡器具的動作。
萊特說話時沒有移開視線，因為他很清楚這個鬼鬼祟祟的開門聲到底是誰發(fā)出的。
“嘿嘿！我親愛的哥哥，我只是忘了帶上我的工具箱，所以調(diào)頭回來拿。”
聽到萊特的質(zhì)問，斯考特頓時感到如芒在背，他輕聲細語地向這位比他年長一輪半的親哥哥解釋道：
“再說了，現(xiàn)在不才薄暮時分嗎？離紅瘴夜到來還早呢？”
“三個月前的紅瘴夜，你偷偷藏在店里，跑去和那些紅兜帽獵人交易的事情我還沒和你算賬，希望你不要再讓我失望了?！?p> 萊特聽到自己弟弟輕浮的言語頓了頓，他先是將表面擦拭干凈的銅鏡放回原位，然后轉(zhuǎn)過身看向站在店門口、挺直了腰背的斯考特，繼續(xù)對他說：
“我對你在上次紅瘴夜做了什么事情不感興趣，但請你好自為之，紅瘴夜上稍有不慎就可能會帶來你我都無法預料的災禍?！?p> “放心吧，哥哥！我斯考特拿上自己的工具箱后今天絕對離曼卡街遠遠的！”
斯考特面對親哥哥萊特，抬起手來鄭重其事地向他許諾，說罷便邁出步伐走向主柜臺旁的后室。
很快，熟悉這家店鋪布置的斯考特從后室中走出，出來時他手上多了一個手提的工具箱。
萊特看著弟弟斯考特出來后，與他對視，看到了他那張貼笑諂媚的表情，不由地撇了撇頭，示意他趕緊出去。
見到自己被哥哥嫌棄，斯考特無奈地聳了聳肩，只得灰頭土臉地往店鋪外走去。
當走到門店的門口時，斯考特突然又停下腳步，他轉(zhuǎn)過身看向一直站在那面柜架前的萊特，突然向他問道：
“哥，你和那群紅兜帽獵人交易多久了？”
“問這個問題干嘛？我從在曼卡街經(jīng)營這家店鋪開始就和他們做交易了，有七八年時間了吧?！?p> 萊特語氣平靜地回答斯考特的問題。
“那你真的遭遇過你口中‘無法預料的災禍’過嗎？”
斯考特表情凝重地看向萊特，以嚴肅的姿態(tài)向他的哥哥再次發(fā)問。
看到弟弟罕見認真的面孔，萊特沒有回答他，而是不由得垂下眼簾，出現(xiàn)了短暫的失神。
斯考特望著哥哥萊特久久沒有回復他，他的心中似乎是下了什么決定般，說出了自己內(nèi)心隱瞞的事情：
“萊特，我上次和一個紅兜帽獵人做了次交易，得到了一個疑似神圣教會制作的銀色懷表和一些珍貴的非凡材料，他讓我?guī)退忾_那塊懷表上的兩層禁制，并在這次紅瘴夜上將銀色懷表帶回給他。”
“嗯？”
對于斯考特突然主動說出上次紅瘴夜發(fā)生的事情，萊特的臉上露出了詫異的表情。
“他似乎很相信我能做到這件事，事實也確實如此?！?p> 斯考特看到萊特略顯滄桑的臉龐上皺起了眉頭，他趕緊擺了擺手，恢復之前散漫的模樣，繼續(xù)說道：
“放心！這次后續(xù)的交易我委托了其他人幫我完成，不會再參與這次紅瘴夜了?！?p> 在聽到弟弟斯考特的承諾后，萊特臉上凝重的表情并未褪去。
因為他真正關(guān)心的不是這個。
他重新直視斯考特，說出他真正關(guān)心的事情：
“那塊銀色懷表上的兩層禁制解開后，你看到了什么？”
“.......”
斯考特低下頭，他沒有回答萊特。
萊特也沒有追問，只是繼續(xù)直視愿意向他敞開心扉的弟弟斯考特。
如他所愿，在短暫的沉默過后，斯考特最終還是開了口：
“一股想要自我毀滅的力量，不，是自我毀滅的詛咒。”
......
距離紅瘴夜到來還有十五分鐘，漆黑的夜幕降臨整條街道。
陳澄與小杜拉比碧絲卡與拉尼婭兩人先一步行動，來到了曼卡街南市。
一路上，跟隨他的這個小蘿莉頻繁用帶著一股濃重怨念的目光偷偷撇了他好幾眼，似乎對老是將她與那位重要的魔女大人拆散一事耿耿于懷。
陳澄則是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他也不主動告訴小杜拉自己這么安排是否存在其他理由。
關(guān)于另一組人，碧絲卡與拉尼婭。
一開始，他們四人本來同行前往曼卡街的南市，但在路過曼卡街中心地帶的十字路口時，拉尼婭突然想到去與斯馬格拉斯煉金工房的蘭登主管交涉一番。
拉尼婭獨自進入斯馬格拉斯煉金工坊，從那位留著濃密絡腮胡的灰發(fā)老人口中了解到上次紅瘴夜出現(xiàn)的紅兜帽獵人部分情報，意外知曉他們手上可能擁有的非凡材料以及正在尋找的需求之物。
恰好，拉尼婭記起她收集的非凡材料中正好有幾樣是某位紅兜帽獵人需要的物品，于是她想讓碧絲卡陪同她臨時折返回她的煉金店鋪里取來。
陳澄沒有反對，他也提出攜著小杜拉先行一步的想法，于是最終與兩位少女提前在紅瘴夜之前分開行動。
說回現(xiàn)在。
來到南市后，陳澄與小杜拉借助路燈桿散發(fā)出的明亮熾光，望見此地已經(jīng)聚集了不少人，他們大多都三五成群，依靠在街道附近空曠的石墻邊上。
今天的街道兩邊沒有了往日出攤的帳篷小販以及他們的叫賣聲，這讓現(xiàn)場的氛圍沉悶了幾分。
陳澄隨意瞟了幾眼在場的人，僅憑外貌以及服飾特征來判斷的話，三教九流的人都有。
或許是因為紅瘴夜即將到來，到場的所有人都刻意壓低了說話的聲音，也不再主動與陌生人搭話，只與身邊的伙伴竊竊私語討論著某些隱秘之事。
而在這些人里，最讓陳澄在意的是三個裹著寬松黑袍的家伙，男性，年齡大概都在三十左右。
他們抱團在一個很難讓人注意的陰影角落處，其略顯蓬亂的頭發(fā)下是一張仿佛驚弓之鳥的驚恐臉龐。
如果仔細觀察，會注意到這三人臉上清一色的、不斷涌出恐懼的雙眸都在死死盯著同一個方向。
陳澄好奇地循著對方注視的方向看去，正是空無一人的露天平臺，那座等待紅兜帽獵人降臨的舞臺。
而此刻南市中央的露天平臺上仿佛是被下了某種禁制般，所有人都默契地離那塊區(qū)域保持一定距離，沒有靠近。
除開肢體上向外界透露的信息外，視野適應了黑暗的陳澄還注意到了這三人統(tǒng)一的黑色衣袍下，兩只手的手腕上都套著一個三層螺旋環(huán)形、樣式古怪的手飾。
這個手飾露在外面的頭部上還鑲嵌了一顆深藍色的寶珠，散發(fā)出剔透的幽光。
陳澄猜測這三人應該是來自某個教派的教徒。
但他沒有過分展現(xiàn)自己對他們?nèi)松矸莸暮闷?，很快便收起了自己窺探的目光。
繼續(xù)走著，陳澄與小杜拉來到一家店內(nèi)依舊明光敞亮的店鋪門口駐步。
這里離接下來紅瘴夜的主舞臺露天平臺不遠，陳澄打算就先停留在此地休憩片刻，并等待紅瘴夜的到來。
在停下腳步后，跟在陳澄身邊的小杜拉頓時抬起頭看向了他，此刻小蘿莉眼中的怨念更深。
而正當小杜拉想要開口向陳澄質(zhì)問些什么時，一個富有磁性的成年男性聲音從他們的背后傳來：
“二位看起來是參與今晚紅瘴夜交易盛會的外地人吧？”
陳澄與小杜拉回頭看過去，是背后這家的店鋪主人打開了店門在向他們詢問。
“你好，幸會！”
陳澄向?qū)Ψ竭f手，以示友好。
同時，他仔細端詳了一番對方的外貌——腰背挺直，身高比他高出近十公分，年紀應該三十出頭的樣子，頭上蓬松茂密的頭發(fā)已經(jīng)有些許灰白，臉龐棱角分明，掛著一張冷峻的表情。
“我叫萊特，紅瘴夜到來時還會有一場狂風席卷曼卡街，我看二位似乎并沒有準備，有興趣先到店內(nèi)坐一會兒嗎？”
萊特握住陳澄的手，在向他透露了紅瘴夜到來時需要注意的一個重要細節(jié)后，發(fā)出進店的邀請。
“哦......我叫克雷爾·考爾德，感謝你的幫助?！?p> 陳澄望著眼前這位表面看似冷淡但卻意外很好客的店鋪主人，略微遲鈍后才反應過來，先是禮貌地自我介紹，然后接受了對方的邀請。
說罷，萊特口中那股預示紅瘴夜到來的狂風便已出現(xiàn)，開始肆虐曼卡街，猛烈地捶打起這條街道上存在的所有事物。
小杜拉身體力量弱小，難以抵抗這股迅猛的狂風侵蝕，險些從萊特門店前的臺階上跌落。
還好陳澄一直在關(guān)注小杜拉的情況，及時攙扶住她瘦小的身軀。
但受到陳澄關(guān)照的小杜拉在穩(wěn)住身體平衡后并沒有向陳澄投去好意，反而繼續(xù)用她那雙布滿灰霾的奇異眼瞳輸出一股深沉的怨念。
“嗯？”
站在兩人面前的店主萊特注意到了陳澄與小杜拉間的關(guān)系似乎有點微妙，不禁好奇地眨了眨眼。
“萊特先生，如你所說，我們沒有做好應對狂風的準備，請讓我們先進店吧?！?p> 見此情景，陳澄趕在事態(tài)向奇怪的方向發(fā)展之前，連忙向萊特貼笑說道。
于是，萊特領(lǐng)著陳澄與小杜拉走進他的店鋪。
來到店鋪大廳后，陳澄從售貨柜架上擺放的各式各樣的金屬器具大致猜出了這位店主萊特的身份——煉金工匠。
煉金工匠，與煉金術(shù)士中的造物序列有脫不開的聯(lián)系，他們主要是熱衷于研究魔術(shù)寶具、煉金器具等物品功能與構(gòu)造的一類人，愛好收藏金屬礦物類等能用于鍛造的基礎(chǔ)非凡材料，擅長創(chuàng)造與修復附有神奇力量的魔術(shù)寶具與煉金器具。
陳澄來到這位煉金工匠的店鋪后，不禁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因為在猜測出萊特的身份后讓他想到了另一個人——昨日與他達成銀色懷表委托的金發(fā)雀斑年輕人，斯考特。
但沒等陳澄繼續(xù)思考萊特與斯考特之間可能的關(guān)系，萊特便向他出口說出了他正在思考之事的答案：
“昨日，我的弟弟斯考特給您帶去了一個很大的麻煩，所以能否請你將那塊銀色懷表歸還給我嗎，克雷爾先生？”
萊特在見到陳澄出現(xiàn)在曼卡街南市時，便一眼認出了對方是自己弟弟口中描述過的那位與他達成交易之人。
在從弟弟斯考特口中得知過他交予陌生外地人的銀色懷表中暗藏了可能招致毀滅的詛咒危機后，萊特出言訓斥了一番斯考特的莽撞。
而后，他便想在紅瘴夜上找到這位交易之人，希望能趕在交易之前，向他說明他弟弟隱瞞的銀色懷表情況，并收回銀色懷表。
令萊特沒想到的是，他竟然會在紅瘴夜到來之前就遇到了這位交易之人，而且正好出現(xiàn)在他的店鋪前。
故此，看起來生人勿近的萊特才會主動邀請陳澄來到他的店鋪內(nèi)作客。
“哦！我想知道您口中的‘很大的麻煩’是什么，萊特先生？”
陳澄微微瞇起雙眸，他沒有先答應萊特這個突兀的請求，而是問起那塊銀色懷表上隱藏的秘密。
“那塊銀色懷表上本來有兩層禁制，但是都被斯考特解開了，解開禁制的銀色懷表內(nèi)似乎封印著一種未知的詛咒，那股詛咒可能會招致毀滅的災禍?！?p> 萊特將陳澄當作了被自己弟弟拐騙的受害者，于是在銀色懷表一事上沒有對他隱瞞，如實相告。
“感謝萊特先生的提醒，但十分抱歉，既然我接下了這個銀色懷表的委托，那我就會去完成它?！?p> 陳澄先是對這位成熟穩(wěn)重的工匠大哥表達了謝意，然后話鋒一轉(zhuǎn)，拒絕了他最初的請求。
萊特聽弟弟斯考特講述過他與陳澄做出的交易具體內(nèi)容，他很快便品出了陳澄對銀色懷表的執(zhí)著，于是又犀利地發(fā)問：
“嗯？那塊銀色懷表對你很重要嗎？”
但萊特話音剛落，店鋪外的景象便開始發(fā)生了劇變。
視角拉到整條曼卡街上空。
在曼卡街的外圍區(qū)域地表開始溢出詭異的紅色瘴氣，很快以噴涌之勢向上擴散。
緊接著伴隨一股四面八方襲來的狂風掀起的巨大能量，這股濕稠的紅色瘴氣頓時如同海上被風暴推動的巨浪，開始席卷在黑夜依舊燈火通明的曼卡街。
在高空視角下的曼卡街幾乎是在屏息之間便被紅色瘴氣所覆蓋。
不論是位于曼卡街中心地帶的斯馬格拉斯煉金工坊，還是曼卡街上位者雷蒙伯爵的公館府邸，都沒有逃過紅色瘴氣的籠罩。
紅瘴夜終于到來了。
此時此刻，在進入曼卡街的數(shù)個入口處，開始陸陸續(xù)續(xù)有體型詭異的黑色人影闖入紅瘴夜的曼卡街。
但不論是身形高大兩米，姿態(tài)如神話中巨人族的后裔，每次踏步都會帶來一陣地震，抑或是矮小得如同侏儒地精，步伐輕盈迅捷，這些家伙都有一個共同特征——都用紅兜帽裹住了自己的臉龐大半。
他們就是來自世界各地的驚駭之物，亦被稱為紅兜帽獵人，將會是今晚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