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四指剛進家門,老婆就沒給好臉色。
頂著黑眼圈正準備去后屋睡覺,黃氏便沒好氣地說道:“賭賭賭,整天就知道賭,都不看看家里什么情況。”
黃四指不喜,嚷嚷道:“婦道人家懂什么?我這不是去想辦法了嗎?”
黃氏譏諷道:“要是想到辦法債主怎么還天天上門?”說完嚎叫起來:“我這是造了什么孽了?碰上這么個男人?!?p> 黃四指一陣心煩,眼不見為凈,回到房里心頭大為不快,真是日久見人心!
想到年他憑借一手出神入化的賭術縱橫賭坊,發(fā)財后將當時還是娼婦的老婆買回家時,她可不是這么說。
那時他在賭坊無往不利,家里過的是錦衣玉食的生活,老婆跟著他沒少享福。
可自從五年前城里來了個神秘賭客,讓無數(shù)好手鎩羽而歸,自己也一朝破產(chǎn),債臺高筑。
那時起老婆就變了臉,整天數(shù)落他的不是,罵他沒用,讓他沒少受窩囊氣。
再想到自己昨天一整晚沒睡,在賭坊里埋頭苦戰(zhàn),回來還不給好臉色,頓覺憋屈不已,索性蒙上被子呼呼大睡。
黃氏還在兀自生悶氣,后堂里一陣腳步聲傳來,蓮步款款走出來一個身材苗條,容顏絕色的妙齡女子,眉目之間與黃氏有些相似。
“母親且消氣,給父親一些時間,他也不容易?!秉S家大姐輕輕上前,撫著黃氏的后背寬慰道。
黃氏還想再說,但見女兒如此姿態(tài),也便罷了心思了。
連續(xù)幾日,黃四指晝伏夜出,每每回來總是神色疲憊,一臉苦相,一言不發(fā),對于老婆的數(shù)落充耳不聞。
可是這一日,黃四指剛回來,黃氏正要發(fā)作,卻見他一臉喜色,心下好奇,問道:“老爺這是有什么喜事?”
黃四指一臉得意,正想端架子,卻看見黃氏像是識破他的把戲一般,頃刻就變了臉色,連忙賠笑道:“夫人,確有好事,聽我道來?!?p> 黃氏期待著他的下文。
“夫人,昨夜我外出,在城里結識一公子,此人儀表堂堂,氣度不凡,看衣著打扮,非富即貴?!?p> “跟你有什么關系?”黃氏一聽,立刻便要發(fā)作。
黃四滿臉堆笑:“夫人稍安勿躁,我與此人相談,得知他還未婚配,我欲讓大姐與他一見,若得成好事,既可解燃眉之急,還能為大姐尋個好歸宿。”
“這……”黃氏還有顧慮:“倘若是個騙人的登徒子呢?”
黃四指似乎很有信心:“夫人不必過慮,我觀此人是有真才實學的,即使今日非富貴公子,日后必飛黃騰達。”
黃氏卻想起來什么似的:“只是,老爺……”
黃四指聞言也頭疼不已:“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黃氏這才點點頭,綻開笑臉:“老爺還沒用飯吧,我去收拾。”
黃四指揚眉吐氣,好不痛快。
這番對話,都落在躲在廳外的女子耳中。
但見女子,相貌丑陋,一張臉上五官很不和諧,但卻十分生的白皙,膚如凝脂。
這黃家夫妻,共育二女,這便是小女兒。
也不知道為何,一母同胞的兩姐妹容樣貌卻有天壤之別,一個若云中仙子,一個如效顰東施。
此刻聽得雙親說起,她也對這公子起了好奇之心。
得知雙親打算后,大姐起初不同意,然而家道中落至此,她又如何能獨善其身?只能答應見上一見。
三日后,黃四指果然帶回來一個人。
“夫人,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申湛,申公子,這是內(nèi)子?!秉S四指介紹二人互相認識。
年輕人當先拱手一禮:“晚輩拜見伯母。”
黃氏上下打量了一番,這人二十五六年紀,風流倜儻,儀表不俗,不由暗暗點頭,還禮道:“公子有禮了?!?p> 三人落座后,交談中申湛自言家在南郡,游學至此。
申湛能說會道,出口不凡,言吐舉止令人如沐春風。
黃家夫妻二人認為這人八九不離十便是自家的金龜婿了。
見時機成熟,遂喚來大女兒。
大姐本來報著不能失禮的想法前來,誰知道方一見申湛,臉上就起了緋紅。
而申湛自從見到大姐進來,眼光就沒離開過,半晌回過神來才發(fā)覺失禮,連忙拱手賠禮。
黃四指眼見如此,當即介紹兩人認識,隨后便以年輕人好交流的由頭,讓女兒帶著申湛參觀下宅子。
兩人漸漸熟絡后說說笑笑在院中散步,暗中的小妹卻一臉癡迷地望著二人,隨即倍感失落,松開握著的雙拳,眼神黯淡下來。
等下午送走申湛后,黃四指夫婦二人便拉著女兒問道:“大姐覺得此人如何?”
卻見大姐臉頰羞紅的,眉間凝著一縷憂慮,夫妻二人心下了然暗暗一聲嘆息。
夜里。
閨房中大姐坐在梳妝臺前,低聲啜泣。
銅鏡里的大姐,鶴發(fā)雞皮,臉上溝壑縱橫,哪里還有白日里風姿絕世的妙齡女郎樣?分明是個行將就木,風燭殘年的老嫗。
原來這大姐,自幼身患怪病,白日里青春貌美,可一到夜間就老態(tài)龍鐘,暗地里不知道流過多少眼淚。
可以往少不更事,沒遇到意中人,久而久之,心已麻木。
但今日一番交流,早已淪陷,她也能看得出申公子已對她心生愛慕。
可夜里自己這副鬼樣子,如何能與意中人長相廝守?
想到此處,傷心不已。
大姐知道小妹從小羨慕自己的嬌顏,可她又何嘗不羨慕妹妹膚如皓雪,不受怪病所限?
……
一連好幾日,申湛日日前來,兩人感情迅速升溫。
可是等到大姐一個人的時候,便被無邊的愁緒包裹起來。
這天作別后,大姐在院中撞見小妹慌慌張張,臉色羞紅,她若有所思。
夜里大姐輾轉難眠,回憶著小妹白天的舉動,心生一計。
第二天,大姐進了小妹房里,雙方問候過后,大姐問道:“小妹,你是否也心儀申公子?”
小妹霎時間慌了神,方寸大亂,結結巴巴道:“沒,姐姐,姐姐定是誤會了?!?p> “不承認也沒關系,你且聽我說。”
小妹埋頭不敢看大姐。
“你知道我的境況的。”大姐嘆息道。
小妹正想安慰,卻聽大姐又說道:“與他長相廝守,我是沒可能了,但是為了黃家,又必須留住他,所以我想讓你夜里代替我?!?p> 小妹猛然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著大姐:“姐姐,你!”
“我知道這會委屈你,可是這是眼下唯一的辦法了,你考慮考慮?!?p> 小妹一臉糾結,猶豫了半晌,似乎用盡全身力氣,點了點頭,說道:“姐姐,妹妹不敢有非分之想,咱們?nèi)绱艘彩潜撇坏靡??!?p> “我明白?!贝蠼阏f完,轉身離開,心如刀絞,背對著小妹早已淚流滿面,步伐都開始顫抖起來。
這世間有什么事情能比把意中人送與他人同眠痛苦?
等到姐姐離開,小妹這才喜笑顏開,隨即又覺得不過是施舍罷了,不免顧影自憐。
大姐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說服了父母同意了這荒唐的法子。
半個月后,申湛被留宿,他自然知曉是為何,已喜上眉梢。
申湛被告知意中人膽小害羞,因此需要熄燈遮面,為了不唐突佳人,他一切照辦,如此成了好事。
只是每次不論自己何時醒來,佳人早已芳蹤難覓,也讓他略有遺憾。
自此申湛常來,保證等求取功名后一定明媒正娶,黃家人便安了心。
三個月后,小妹有了身孕,可傳達這個喜訊后,申湛表面高興,但卻走動越發(fā)減少,后來竟然不來了。
一番打聽,卻得知此人與他人廝混在一起。
黃家一片愁云慘霧,申湛得知后為了穩(wěn)住黃家人,立刻回來住了幾日以安心,花言巧語哄了過去,
大姐情根深種,申湛如此行為,令她傷心不已。
以至精神恍惚,懷疑起自己的魅力來,更是失了智著了魔,私下托人打聽,得到一偏方。
這天一大早,大姐便捧來一盆色澤碧綠的藥湯,對小妹說道:“妹妹,看如今情況,我怕是栓不住他了,這藥湯我托人所得,每日用其泡臉,對于修復容顏有奇效,只能寄希望于你了?!?p> 小妹喜不自勝:“姐姐大恩,小妹必不相忘?!?p> 說罷將臉浸入藥湯中,非但沒有半點不適,反而覺得異常舒服。
埋在藥湯中小妹心里突然生出一陣快意。
就這樣,小妹每日用此藥。
半個多月以來,夜里大姐照鏡子時總能驚喜地發(fā)現(xiàn)皮膚在變好,頭發(fā)在變黑。她激動到淚眼婆娑,果然有用。
小妹那里,似乎沒有明顯的變化,只是精神有些萎靡,大多數(shù)時間都在睡覺,容貌沒有變好雖讓她有些失落,但她已習慣了。
申湛近期還是不來,大姐有些著急了,她覺得自己得加快進度了。
一個月后。
黃四指近來煩悶不已,如意算盤似乎落空了,看著大姐一天愁眉苦臉,一股無名火突然竄起,罵道:“真沒用?!彪S即回過神來發(fā)覺失言,正要說好話。
大姐卻像是被點燃心中積壓的陰郁,厲聲道:“不是你濫賭,能有這種情況?我沒用,可這兩個怪物一樣的女兒不是你生的?”
“你,你!”黃四指氣得說不出話,卻見大姐轉身就走,差點背過氣。
緩過來之后,他走進后院,站在小妹門口,敲門半天不開,更覺氣大:“反了真是,都給我甩臉色是吧?!?p> 氣沖沖推開門,卻看見房里面一個相貌丑陋的白發(fā)老嫗,皮膚干癟,見有人進來發(fā)了瘋似的狂吼:“滾,滾出去?!?p> 黃四指嚇得連滾帶爬,腳下被臺階一絆,腦袋磕在地板上,當場就沒了氣。
小妹在房里眼見也進氣多出氣少了。
她在大姐加大劑量后身體已經(jīng)沒了力氣,連說話都困難,平時如同行尸走肉任人擺布,剛才吼出來已是回光返照,過去后也沒了生息。
原來至親之人血脈相通,用這藥湯可以轉移氣血,只是大姐當時說了假話。
家里去了兩個人后,葬禮結束后黃氏便消失不見,聽人說受不了刺激,又沒了經(jīng)濟支柱,離家干老本行去了。
大姐已經(jīng)徹底恢復了,再也不用受怪病拖累。料理完喪事后,應付了債主,大姐打算去找申湛。
可一番探聽,申湛早已離開,這個負心人名字家長都是假的,她包括那個被禍害的女子,都被棄如敝屣。
大姐心灰意冷,望著空蕩蕩的家里,萌生了死志。
一天夜里,大姐睡夢中發(fā)現(xiàn)臉有些癢,醒來照鏡子,大驚失色。
臉上生出了黑毛,她惶恐之際,手忙腳亂刮了干凈。
可洗頭的時候伸手一摸秀發(fā),后腦的頭發(fā)輕輕一動便能扯下一把,她在脫發(fā)。
第二天夜里,她覺得后腦有些硌人,摸了摸,嚇得失聲尖叫,原來是長了兩個包。
大姐泣不成聲,又要變回怪物了嗎?
早晨醒來又生出更秘的黑毛,她驚恐萬分,再次刮掉。
摸了摸后腦,又多了一個包,頭發(fā)還在掉。
大姐被折磨的不成人形,她如今不敢見人。
這些異常讓她生不死,疲憊不堪。
大姐從睡夢感覺一股怪異的壓迫感從面部透過黑毛襲來,隨即失去了意識。
早上醒來,眼前一片漆黑,她感受不到眼睛,感受不到嘴巴鼻子。
崩潰地從床上爬起來,伸手就摸到前面如同秀發(fā)一般的黑毛,往里進去,一片光滑,五官早已消失不見,這哪里還是臉?分明已是后腦,當即昏死過去。
一陣詭異的怪笑傳來,大姐原本已經(jīng)掉光頭發(fā)的后腦,竟然長出一張人臉。
模樣竟與小妹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