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背棄
“煉金筆記?”
文森深深端詳著那黃色書頁上的幾個大字,皺了皺眉頭。
感覺,這幾個字似乎有些不對勁。
在昏暗的燈光下,他仔細觀察了一番,驀然間,心中一跳。
在封面上,那四個大字扭曲著字形,如同游動的蝌蚪,黑色字體隨時都在蠕動,卻又不改變文字的原意。
而且,少年更是發(fā)覺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其實,那上面的文字根本不是諾克王國的文字,那種字符他從未見過,但是,他卻能看懂字體的意思。
這意味著什么?
沉默了幾秒鐘,文森將其收起,裝作很平靜的模樣,但變快的呼吸聲卻顯露了他的真實心思。
“這絕對是個好東西!”
他警惕的看向周圍,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這才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離開了那里。
現(xiàn)在這時候,絕對不是仔細觀察這本筆記的最好時機,再等幾個小時,有了自己獨處的空間,那時候才是最恰當?shù)臅r刻。
走在一片混亂的街道上,耳中傳來人們驚奇緊張的討論聲,文森心潮澎湃狂卷,呼吸加快,感覺整個人都快飛了起來。
那可是術(shù)士?。?p> 那存在于傳說中的神秘力量,那一小撮人才擁有的力量,如今很有可能就掌握在他的手中!
倘若這一次能夠真的成為術(shù)士,那人生的很多遺憾都可以補全,不必再為金錢顧慮,父母也不會視他如異類,生活的痛苦都可以消弭,人生將會圓滿……
他正幻想著無限美好的未來,眼前突然有一隊全身武裝的士兵從面前走過,直直沖向了皮普酒館的方向。
那是望洋港口的城衛(wèi)隊。
穿著暗灰色的甲衣,膀大腰圓,這些城衛(wèi)隊士兵強壯無比,看起來頗為不好惹,是望洋港口非常得力的守護者,沒有多少人敢在他們面前放肆,即便是有些權(quán)勢的權(quán)貴后代。
越過距離,遙遙看見酒館門口老板正在和一名士兵交涉,文森猶豫了一下,還是順著人流走了過去。
“嘿,老格納,你可得好好看看,這家店可是我的心血,你看看你看看,現(xiàn)在壞成這個樣子,墻都破了兩面,這損失怎么搞?”
店門口前,皮普一臉的痛心疾首,漲紅了臉和人宣訴。
那名士兵使勁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好像和他很熟,湊近老板的耳朵,低聲說上兩句,中年男人的臉色立時就變了。
“真的假的,連天思大人也得退讓三分?”
“你小點聲?!?p> 士兵低聲呼了一聲,抬頭掃了一遍周圍,這才又低下聲調(diào),“沒事,你的店面損失大人會為你補全的,這幾天你就休息一下好了?!?p> 聽聞?chuàng)p失會得到補償,皮普的臉色好看了許多:“那就好,老黑,你看這么晚了,要不要喝一杯?”
“算了吧,我還有事,下次再說?!?p> 被稱之為“老格納”的士兵仰頭一望,正看見十幾名同伴從店鋪里走出來,“小心點,別弄碎了,找到了就收隊,大人還在等著回話。”
而當文森看到十幾名灰色制服士兵的時候,他的表情不由滯住了。
那些人,正在抬一座凍結(jié)的人形雕像。
一層厚厚的白冰將整個活人包圍住,厚度足足有半米,冰塊的表面正往外飄著縷縷冰寒的白氣,寒意十足。冰塊里面的人表情惶恐,眼瞳瞪的極大,嘴巴微微張開,看起來下一秒就要說話的模樣,但卻永遠都動彈不了。
聽不見呼吸,聽不見心跳,他已被永遠凍結(jié)在冰霜之中。
而這個人,他很是眼熟,就是之前在酒館里吃飯的術(shù)士!
文森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呆呆矗立在原地,等著那些人抬著冰塊從身邊走過,逐漸遠去時,猛然打了個寒顫。
“這就是,真正術(shù)士的力量嗎?”
他的手隱隱有些顫抖,心中有種莫名的恐懼,還有那不知因何而生的興奮狂喜。
這種力量,很有可能就潛藏在他拿到的那本黃色書卷里面!
“嘿,文森,你跑哪兒去了,我半天沒找到你。”
這時候,皮普走了過來,對少年說道。
文森的手無意識的觸碰了一下腰間,那里藏著煉金筆記,這才勉強笑著回道:“皮普先生,剛才發(fā)生動亂的時候,我立馬走開了,非常抱歉,我沒在店里呆著看店,這是我的過失?!?p> 對于手下職員的這種行為,皮普很是大度的給予了諒解:“沒事,很正常,我能理解,那幾個廚師到現(xiàn)在還不見人影,真是一幫貪生怕死的家伙,對了,因為酒館有點損壞,要修繕一下,所以暫時不能營業(yè)了,放你五天假,五天后你再來吧?!?p> 正說著,他從手里掏出了十二個銀幣,遞給了文森手上,“這是你這個月的收入,外加這些天里加班的所得,辛苦你了?!?p> 看到錢幣,文森愣了一下,隨即接了過來:“謝謝您的慷慨,先生。”
打工這么長時間,這吝嗇老板總算破天荒的加了點加班費,簡直讓他懷疑太陽從南邊出來了。
不過也是,這幾天酒館生意興隆,他忙的連家都沒回,也是時候得一點回報了。
又聊了幾句,溝通了一下何時來上班的問題,少年便和老板告別,邁向了歸家旅途。
“我的命運,終于迎來真正的改變了!”
走在路上,三種不同的月光照耀在他的臉上,顯得格外的變幻莫測。
半個多小時后,他走到了自己的家門口。
只是,望著那黑幽幽的門口,沒有一點燈光,文森突然感覺家里有些不對勁。
這個時間點,夜色還未完全浸入深沉,不可能這么早睡,但是房子卻沒有任何光亮,這是為什么?
是不是……那名術(shù)士知道了他拿走了煉金筆記,所以找上門來了?
心中興起這個念頭,文森腦海嗡的一聲巨響,再也無法保持平靜,瘋狂的沖了進去。
的確,他的父母對他不冷不熱,甚至于厭惡,但是無論如何,這么多年相處下來,心中仍舊是有了掛念,他的血液里涌動著他們的血脈。
但結(jié)果卻是,一片靜寂。
他點亮了一盞油燈,昏黃的光照滿了房屋。
整棟房子里,沒有一個人存在,空空蕩蕩,沒有一點活人的氣息,就連家具都消失一空,四周的墻面上沒有一點掛飾,只有一張桌子孤零零的立在房間中間,陳舊而破敗。
而在桌子上,則留有一張簡短的字條。
“你的哥哥已經(jīng)在首都找到了一分好工作,我們?nèi)フ夷愀绺缌?,不用掛念,另外,房子已賣出,再過幾天會有人來接收。”
看完這張紙條,文森久久沒有說話。
沉默了片刻,他的臉色灰敗下來,身軀一抖,幾乎癱軟下去,好在手掌撐住了桌面,這才沒有倒下。
沒有目標地,沒有說什么工作,沒有任何的聯(lián)系方式,連房子都賣了,只有一張如此簡短的告別紙條,這意味著什么?
為什么只是僅僅幾天沒有回來,就發(fā)生了如此大的變化?
許久,他的臉上泛出苦澀的微笑,紙條被他攥在手心里,揉成一團。
“我知道,你們不喜歡我。”
“我知道,因為我的頭發(fā)和瞳孔顏色,讓你們厭惡?!?p> “我知道,你們甚至后悔生過我?!?p> “這一切我都知道,但我很努力了啊?!?p> “從十二歲起,我就不讀書了,開始做零工減少你們的負擔,十三歲開始做酒館的工作,每天辛勤工作,收入都交給你們,可是,為什么你們這樣如此輕易的拋棄了我?”
文森吶吶的道出幾句,臉上的表情卻是冰冷的可怕。
僅僅只是,眼圈有些泛紅。
他深呼幾口氣,擦了擦眼睛,振作起來,松開手指,紙條飄落到了地上。
“既然你們舍棄了我,那么,就這樣吧。”
文森轉(zhuǎn)過身去,一腳踩在紙條上,頭也不回的離去。
這棟房屋,他永遠都不會再回來。
那張紙條里都說了,房子已經(jīng)賣了,他留在這里毫無意義。
猛然之間,他覺得重生以來恍如一夢,而現(xiàn)在夢醒了,一切才剛剛開始。
“我還真是天真啊,以后,我不會再這樣愚蠢了。”
迎著漫天傾斜而下的月光,少年的表情揚起了輕笑,手掌貼緊了腰間的那本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