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墨玉有些不情不愿,但是現(xiàn)在寧清蕓是她的主子,她也只能聽從。
午后剛過,寧清蕓就坐著宮里的馬車入了宮。
這和上次不一樣,這馬車是皇宮的規(guī)制,畢竟這一次是請進(jìn)宮,上一次則是命令她進(jìn)宮。
不過這也沒差,無論如何,皇命大過天,不都一樣是命令自己入宮么。
寧清蕓這么想著的時候,已經(jīng)靠在馬車上閉目養(yǎng)神。
第一次坐皇家馬車,霜玉對四處都很是新奇,這里看看那里摸摸,仿佛全然忘了寧清蕓此去的危險。
而墨玉,雖然看上去非常輕浮,但對這些東西都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瞧著霜玉的興奮,還有一種看土包子的眼神。
當(dāng)然了,畢竟不是所有人的馬車都和裴煜的一樣窮奢極欲。
因?yàn)闀r間緊迫,所以入了宮之后寧清蕓也不必步行,想必是蕭焱直接下了命令,讓寧清蕓可以直接坐著馬車到金華殿門前,立刻去查看蕭焱的狀況。
曾經(jīng)金碧輝煌、大氣巍峨的金華殿,如今四處掛滿了香囊,空氣中彌漫著艾草的味道,層層侍衛(wèi)把守著所有出入口。
寧清蕓下了馬車,已經(jīng)戴好了面紗,隨著宮人信步走進(jìn)了金華殿。
金華殿中,重重紗簾垂著,太監(jiān)宮女都輕手輕腳的活動,整座金華殿死氣沉沉,連鳥叫的聲音都沒有。
幾個太醫(yī)正在金華殿的外間議事,此刻見了寧清蕓,異口同聲的閉上了嘴。
寧清蕓挑了挑眉,她在金華殿居然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順?gòu)逭酥恢豢胀胪肆顺鰜?,眼眶紅紅的,似乎是憋住眼淚沒有哭。
寧清蕓想起,自從上次南湘夫人的生辰宴時,順?gòu)寰蛻延猩碓校F(xiàn)在順?gòu)宓亩亲右呀?jīng)開始顯懷了。
而一個孕婦,居然出入這種地方,屬實(shí)讓寧清蕓意想不到。
看見了寧清蕓,順?gòu)逖劬σ涣?,快步走上前低聲道:“二小姐,您終于來了?!?p> 看來自己要入宮的消息已經(jīng)傳遍了整座皇宮了。
寧清蕓行禮,卻被順?gòu)逡话逊隽似饋恚骸岸〗氵€是先去看看皇上吧,方才吃了藥,這會兒又睡過去了?!?p> 寧清蕓淡淡點(diǎn)頭,走上前去掀開床簾。
她知道蕭焱的情況不好,但沒想到這么不好。
蕭焱緊閉著眼睛,露出來的手臂和脖子上全是紅斑,呼吸沉重而急促,仿佛只是呼吸已經(jīng)耗費(fèi)完了全部力氣一樣。
寧清蕓駐足靜靜地看了一會兒蕭焱??匆娫?jīng)自己的愛人正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寧清蕓心中非但沒有半分憐惜,相反的,她的腦海中霎那之間掠過了千萬種殺死蕭焱的辦法。
她根本不能忘記自己的兒子是怎么被千刀萬剮的,也無法忘記葉家上下幾百口人都含恨死在刑場的。
如今看到蕭焱毫無反抗之力的躺在這里,生死全然掌握在寧清蕓股掌之間,寧清蕓的心頭霎時恨意翻攪,殺意奔騰,只想了結(jié)了蕭焱為所有人報仇。
看見寧清蕓的手微微顫抖著,順?gòu)暹€以為寧清蕓是被嚇到了。
她抹了一把淚,輕聲道:“二小姐,皇上確實(shí)病的很重...”
順?gòu)逡苍S是以為寧清蕓被嚇到了,但根本不知道寧清蕓心中的千軍萬馬。
此時順?gòu)宓穆曇糇寣幥迨|瞬間清醒過來,強(qiáng)自按下心里滔天的恨意,轉(zhuǎn)過身淡淡道:“把皇上的脈案拿來給我看看?!?p> 一旁伺候的太醫(yī)們迅速把蕭焱的脈案呈了上來,不僅僅有蕭焱患病之后的,甚至還有之前的脈案。
原本,這些東西都是有專人看管的,可現(xiàn)在,太醫(yī)們恨不能趕快把這樁燙手的差事丟到寧清蕓手上,自然事無巨細(xì)。
寧清蕓也只是裝裝樣子翻了翻,在以前他們還恩愛非常的時候,蕭焱的萬事萬物都只經(jīng)她一個人的手,所以蕭焱以前的身體狀況對寧清蕓來說,簡直是了如指掌。
只不過,在葉千璇和葉家逐漸失去蕭焱的信任后,蕭焱也不再把自己的事情交給葉千璇來處理。
所以,寧清蕓著重看了看這之后的脈案。
突然間,寧清蕓的眉毛即不可見的挑了挑,她發(fā)現(xiàn)了一樣非常、非常有趣的東西。
但寧清蕓雖然有了想法,仍然需要進(jìn)一步的肯定,所以,寧清蕓并未現(xiàn)在就聲張出來。
不過,得知了這個消息,寧清蕓簡直都快笑出聲來了。
蕭焱也好,柔貞公主也好,這皇室的人,到底是上輩子做了什么孽,老天要這么懲罰他們呢?
見寧清蕓眉目舒展開,順?gòu)辶⒖躺锨霸儐枺骸笆遣皇怯修k法的?”
寧清蕓微笑:“皇上吉人自有天相,定然是有的。”
順?gòu)逅闪丝跉?,但旁邊的太醫(yī)們卻不屑的撇了撇嘴。
在他們看來,寧清蕓只不過是個黃毛丫頭,能有多大的本事呢?
寧清蕓斟酌著,按照蕭焱的身體狀況開了幾幅調(diào)理的藥方,宮女忙不迭的捧了下去,按照方子熬了藥來給蕭焱服下。
一直忙活到晚上,蕭焱醒了過來,終于有了些精神頭。
見到蕭焱比往常好了些,所有人在略定心神之外,也驚訝萬分。
“是你給朕開的藥?”蕭焱把寧清蕓叫了過來,寧清蕓跪在蕭焱床邊,低著頭十分恭敬道:“是。”
“朕要多久才能好?”蕭焱又問。
一下午的時間,寧清蕓已經(jīng)大概摸清楚了蕭焱最近的身體狀況。她思忖了一會兒,淡淡道:“不出十日?!?p> 聽到這話,眾人都是大驚失色。
蕭焱病了也有十來日了,宮中太醫(yī)們都束手無策,怎么寧清蕓就敢斷定日期呢?
聽了這話,蕭焱也沒有表現(xiàn)出什么驚喜之色,只道:“好,那就以十日為限?!?p> 寧清蕓又行禮后,便退出了金華殿。
今日已經(jīng)很晚了,她一個沒有出閣的女子,又沒有任何身份,自然是不好住在金華殿中的。
原本白貴妃給她安排了一處空閑的宮殿居住,可沒想到順?gòu)逡恢钡仍诮鹑A殿外,看見寧清蕓的身影后,便立刻迎了上去:“不知白貴妃給二小姐安排了什么住處?”
宮女回答之后,順?gòu)鍏s道:“我與二小姐素日也有些交情,披香殿又只有我一個人住,正愁長夜漫漫無人說話,不如二小姐入宮這幾日,便住在披香殿罷?!?p> 寧清蕓沒說話,卻見那宮女有些為難:“這...”
“恰好我這幾日總覺得身子不適,不知道是不是因?yàn)榛噬系氖虑閼n思太過,伺候我的太醫(yī)又不是每時每刻都在披香殿,剛好二小姐來了,有個照應(yīng)?!表?gòu)灏岢隽松碓凶鼋杩?,在龍?zhí)ッ媲?,那宮女也不敢違背順?gòu)宓男囊?,畢竟現(xiàn)在宮里除了白貴妃,就是順?gòu)遄畹脤櫋?p> 前些日子還傳出風(fēng)聲,蕭焱打算在順?gòu)迳a(chǎn)后就封她為順妃。
于是,宮女也并不執(zhí)拗,見此情況,便行禮后去向白貴妃稟報了。
順?gòu)逡皇址鲋约旱膶m女,一邊和寧清蕓說著話,慢慢的走向披香殿的方向。“二小姐應(yīng)當(dāng)不會怪我多管閑事吧?只是我一個人在披香殿中,實(shí)在是寂寞?!表?gòu)鍦睾偷男χ粡埫榔G的臉上露出淡淡的憂愁。
寧清蕓走在順?gòu)迳磉叄πΦ溃骸白匀皇遣粫?,能陪順?gòu)迥锬镎f說話,也是臣女的福氣?!?p> 回到披香殿中,順?gòu)辶⒖虃髁瞬松蟻?,如今蕭焱病著,膳房自然不敢太過奢華,不過順?gòu)鍛言芯褪莻€例外,每天都變著法兒的給她做可口的菜肴,希望她能多吃一些。
桌上琳瑯滿目,竟然擺了二十八道不同的菜,這規(guī)格簡直趕得上蕭焱的用膳規(guī)格了。
布菜的宮女給順?gòu)迨⒘艘簧浊宀桫喨飧?,只覺細(xì)膩柔白的鴨肉和清亮的湯汁在光線下發(fā)出晶瑩的光澤,鮮香撲鼻,引得人食指大動。
順?gòu)逯粐L了一口,便慍怒道:“這清茶鴨肉羹是膳房的人做的嗎?”
宮女諾諾回了一個肯定的答案,順?gòu)鍏s一把推開了碗,道:“怎么這么長時間,膳房的人還不記得,我吃鴨子不能放芥藍(lán),只能佐以甘草?!?p> 清茶鴨肉羹向來都是加了芥藍(lán)的,但順?gòu)逅坪鹾苡憛捯话?。宮女趕忙把那道菜撤了下去,盡挑著順?gòu)逑矚g的放到順?gòu)逖矍啊?p> 用過了膳,寧清蕓陪著順?gòu)逭f了一會兒話,便去了偏殿休息。
墨玉關(guān)上了門,懶懶對寧清蕓說:“這個妃子,是大楚人?!?p> 寧清蕓臉色不變,道:“何以見得?”
墨玉說:“只有在大楚,清茶鴨肉羹才是以甘草入菜?!?p> 的確,清茶鴨肉羹并非是大梁獨(dú)有的菜色,只不過皇宮御膳,做的要格外用心一些。
順?gòu)迨菗P(yáng)州織造義女,不是揚(yáng)州人還尚可以理解,但若說是大楚人,這件事情就變得復(fù)雜了起來。
“你確定嗎?”寧清蕓問。
墨玉微微一笑,道:“雖然她的口音、習(xí)慣都完全的和大梁人一模一樣,可個人的喜好,甚至說信仰,都是難以改變的。方才奴婢進(jìn)了殿中,殿內(nèi)四處的擺設(shè)方式都和大楚人的習(xí)慣一樣,再加上這清茶鴨肉羹,奴婢心中便可以肯定?!?p> 寧清蕓望向披香殿的正殿,此時順?gòu)逡呀?jīng)滅了燈火,似乎是準(zhǔn)備安寢了。
寧清蕓面上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心想,事情真是變得復(fù)雜而又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