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桃花節(jié)在這個易攪亂別人一池春水的時候如期而至,不同于往年的是,今年的桃花節(jié)除了賞花煮酒,吟詩作對外,也成了東月某絕世美人做貴妃的良辰吉日。
近幾日,大伙兒飯后茶涼,總議論相傳著,半月前月皇去郊外打獵,沒獵到幾只野禽,倒是帶回了個來路不明的絕世美人,日日夜夜寵著她,慣著她,黏著她,把國事丟在一旁,無心打理。
那位絕世媚妃,名叫魅姬,魅姬魅姬,顧名思義,此位娘娘極有可能是個紅顏禍水。后來的事實也證明了我這一推測,只是不想,我也牽涉其中。
迎親隊伍,十里長街,護(hù)親隊伍,亦是十里長街,幾路人馬浩浩蕩蕩,一路奔向那莊嚴(yán)宏偉的月國皇宮,令人十分震驚的是,此次護(hù)親隊伍的領(lǐng)頭人竟然是極有可能坐上皇位的大皇子蘇昊,這樣的盛大場面成了東月分載五百年來的第一次,轟動全國。
八臺大喜轎子全身上下都是采用了極其罕見珍貴的通體紅艷玉羅珠串連而成的,極致奢華。想當(dāng)年月皇迎娶天下第一美人上官月昭也未有如今大的排場,這自然又成了人們飯后消磨時間的話題。轎子前無數(shù)清麗宮婢撒著喜慶的重疊玫瑰花瓣,轎子后喜吶聲聲響,好不氣派!
我抬頭看看天,天空陰沉沉的,一點也不見晴朗,低頭再看這飛揚的喜瓣,儼然失色,在我眼里乍然成了那無比廉價的泛紅冥錢,我吐了吐嘴里的瓜子殼,有些無語,人家好好的喜事怎么在我眼里就成了辦喪事的了?我拍拍胸脯,飛快瞟了一眼沉浸在喜慶之中的眾人,又接著在一旁嗑瓜子了。
在一棵較大的桃樹下,大喜轎子來到了我站著的人群面前,我嗑瓜子的動作頓時一滯,右手摸上了左肩,好些天不曾有過的熾熱感覺又來了,胎記處突然猛地一抽,火辣辣的。
瑩雪注意到了我的異樣,忙送上貼心的關(guān)懷話:“小姐,你是哪里不舒服嗎?”
我忍住火辣辣的抽動,迎上瑩雪的目光:“沒事,可能是嗑瓜子的動作猛了點抽了點痙......”就在說話之時,我身旁陡然冒出一股強烈的殺伐之氣,緊接著一抹熟悉的紫色身影突兀地飛身而去,不斷顫動的利劍猛猛刺破空氣,毫無緣由地,冥月冷冷逼向了大喜轎子!
事情發(fā)生的太快,我手無足措,無法阻止,這樣無端失常的冥月我從未見過。
砰,一聲撞擊震動,我眼尖地看見在冥月執(zhí)劍欲要穿進(jìn)玉羅珠轎子時,一團泛著黑氣的暗芒轉(zhuǎn)瞬而現(xiàn)擋開了冥月的攻擊,并輕易將冥月反彈回來,掉在了離我身后幾丈遠(yuǎn)的地方,我立即撲了上去:“月兒.....”
還沒發(fā)出任何一個單音節(jié),表現(xiàn)出任何一個神情,冥月就那樣平靜突然地暈死了過去。手里的瓜子掉了一地,我拍打著冥月的臉,不住喚
她,卻遲遲不見她有任何的反應(yīng)。
“小、小姐!......”
刀光晃過雙眼,有冰冷物什擱在了我細(xì)白的脖頸之處,頓時腦門上飛出一滴冷汗,我斜瞟了一下,脖頸之處赫然旋了把明晃晃的長劍!從前我總喜歡拿著冥月寶貴的劍割璟園里的雜草,把它當(dāng)做一把割草的鐮刀用,可此時我卻再無玩味之心,因為它已回歸了它的本性,是一把割人家腦袋的刀,我若稍稍不注意,可能就會割了自己的一顆小小腦袋。
我和瑩雪都當(dāng)眾被人架了一把長劍在脖子上,只是姿勢不同,我蹲著,她站著,可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nèi)藦臒o辜的百姓一下子成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刺皇帝還未過門的小老婆的兇歹刺客!
我定定神,兩指甲輕輕夾住尖端,一邊緩緩?fù)馓?,一邊訕訕笑道:“這位官爺,你們是不是搞錯了?我們只是路過看看熱鬧的......”脖子上的劍一用力,甩開了我的手,重新又放回了原處,傳來一官差的肅聲:“別動,刀劍無眼,小心割破了你的喉嚨!”
我喉嚨里發(fā)出咕嚕一聲,立即縮回了手,鏗鏘有力的馬蹄聲停頓在我面前。我抬眼,一身華服的大皇子蘇昊,正皺著雙眉盯著我看,眉間隱隱有幾分異樣神色,瞥了一眼地上的冥月,半響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們審思道:“今日本皇子親自護(hù)隊,沒想到還是有人敢大著膽子出來行刺,不知是本皇子無能還是你們這些人太過張狂?來人,將他們押入大牢,明日處決了他們!”
心頓時涼了一大截兒,押進(jìn)大牢還處決?我今日是走了什么狗屎運,一出門就要丟了自己的小命?跌宕起伏的情節(jié),無法控制的發(fā)展結(jié)果導(dǎo)致我還未消化這一系列是怎么一回事的時候,我們?nèi)艘呀?jīng)被關(guān)進(jìn)了黝黑的大牢里。其實死并沒有什么可怕,可怕的是我爹爹還未給我修一座像樣的墳?zāi)?,我死后,會不會直接卷個草席就把我埋了?那樣多沒面子,人家不是說什么來著,頭可斷,血可流,發(fā)型不可亂!發(fā)現(xiàn)自己想的完全脫離了現(xiàn)實,我趕緊懸崖勒馬,甩甩頭,以示清醒。
冥月已昏睡了大半天了,還沒有醒來的征兆,能輕易且一招就搞定冥月,說明坐在轎子里的那個魅姬娘娘可不簡單。我目光四掃,除了有一個離我甚遠(yuǎn)的小天窗和地上木桌上一盞如豆子大小的油燈外,整個天牢黑漆漆的,最要命的不是地面臟亂潮濕,有老鼠出來到處閑逛,而是牢里無數(shù)個犯人奪命的喊冤聲,像是身處在鬼哭狼嚎的十八層地獄里,嚴(yán)重影響了人居環(huán)境。
瑩雪一個勁兒為冥月擦拭掉她額上滲透出來的密汗,用她那無助迷茫的眼神望著我:“小姐,這下我們該怎么辦?”
我把目光飄向了牢門外正吃著大魚大肉的兩個差役,淡定道:“搬救兵?!辈慌滤赖木窆倘挥職饪杉?,可是莫名其妙地冤死在沒有美男的地方卻是白癡一個!
我把兩只手伸向了冰冷的鐵牢外,“哎,兩位英俊瀟灑風(fēng)度翩翩人見人愛的美男哥哥,可好呀?”
正在大口大口吃著魚肉的差役,手中的動作微微頓了頓,相互又愣了愣,才齊齊望向我。我諂笑道:“兩位美男哥哥,可行個方便?”
好半天,其中一個啃著一只油膩膩雞腿的胖子才回過神來,明白我口中所喚的“美男哥哥”是在叫他們。他趕緊抹了抹嘴邊的油漬,張口笑道:“姑娘可是在叫我?”
他的嘴一張一合之間,貼在他牙齒縫隙里的一片菜葉子若隱若現(xiàn),我忍住心中的一陣翻江倒騰,道:“這里除了你們兩位極品美男大哥外,還會有誰擔(dān)得起這美男之名?”
胖子的臉上頓時開出一朵花來,眼中難掩羞澀憨態(tài)之意:“小妹妹,你、你這聲叫的可甜到哥哥我心坎上了,呵呵,小妹妹,你可有什么需要幫忙的,你盡管說,哥哥盡力就是,呵呵!”
我牽強附和一笑,甚甜:“美男哥哥可否......可否幫我向爹爹大人傳個話?”飛快瞟了一眼還沉浸在受人奉承的美好之中的胖子,我收斂起笑意,趁他不備時,忙用手在嘴里沾濕然后抹在眼角上,裝出一副可憐樣來:“我已是將死之人,可家里還有一個九十多歲的老奶奶和常年為我操心的爹爹,明日我就要死了,嗚嗚嗚,只希望大哥哥你能幫我向他們傳個話,說我對不起他們,望他們珍重自己的身體,別為我傷心,來世......我定會好好孝敬他們......嗚嗚嗚.......”我作勢抹了抹眼角強擠出來的幾滴眼淚,這一感人氣氛立即感染了已踱步到我面前的胖子,“小妹妹,你、你別哭了,哭的哥哥我好心疼,你放心吧,哥哥我......”
“傻子!”胖子的話還沒說完,他便被另一個高瘦高瘦的差役兩步快上狠狠推開了他,板著臉罵了他一句,又轉(zhuǎn)過來瞪著我:“托人辦事,你以為有這樣容易?何況你已是將死之人的重犯!”
我低頭看了看他朝我攤開的手掌心,我會意立即從袖中摸出一大把來放到他手里,笑嘻嘻道:“那就有勞大哥你費心了......”他喜滋滋的看向手里的東西,“算你還識相,這樣我不就可以......”話鋒驀然一頓,再一轉(zhuǎn):“你娘的,這是些什么玩意兒?”
一大把的漂亮黑瓜子全部朝我臉上扔來,我順勢含了一個在嘴里,嫻熟地吐了瓜殼,嚼著瓜仁,偏頭不解:“你要的不是這個么?可是我身上就只有這一個了,我是個吃貨,身上只帶吃的,不帶別的?!?p> “你敢耍老子?不識好歹,老子要了你的命!”他伸進(jìn)手來,狠狠地一把扯過我的衣領(lǐng)口子,把我直接拎了起來,重重地貼在了冰冷生寒的鐵牢桿上,弄得我還真叫疼。
我不是傻子,只是在裝傻,自小就知道在這種政府機構(gòu)里辦事,而且還是在這種地下政府機構(gòu)里托人辦事,總是需要些銀兩首飾什么的打通人脈,給人家一些甜頭,提高為自己辦事的效率,可是今早我走得急,我們?nèi)齼荷砩隙纪舜сy子,而這瓜子的錢都還是賒的賬,趕明兒來還的,怎么可能拿出他想要的銀兩?
眼見著瘦子高高揚起的拳頭就要落在我白嫩嫩的臉上了,他緊拎著我衣衫的手卻倏然一松,竟把我放下來了,我后退幾步,咳嗽了幾聲,只見他神情有些怪異,垂著頭,有氣無力,雙眼突然失了焦距,目光散亂,空空洞洞地轉(zhuǎn)開了身,像是失了魂兒似的朝著門外搖搖晃晃走去,胖子有些奇怪,叫喊道:“頭兒,你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