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行至十二點，兩人這才下了樓，衍山端起餐桌邊已經(jīng)冷掉了的菜，非常自覺地將這兩樣放進了微波爐里熱了熱。
美波坐在餐桌邊揉著有些酸痛的腰，看著衍山的動作，心中不免覺得有些老公終于懂得心疼自己了的欣慰。
衍山表哥平時總是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之前幾次…也不知道心疼些自己，想到那幾次，美波不自覺地癟了癟嘴。
不過好在，這次他總算是開了竅。
把熱好了的味增湯端到了美波面前，在她的對面坐下，衍山對著那碗味增湯就是一口。
“燙燙燙！”強忍著口腔處傳來的灼熱感，將那口湯吞下之后衍山這才叫出了聲，隨手拿起桌上的一杯冷水就是往嘴里灌。
“誰讓你剛熱完就直接喝的，也不呼呼，”看著衍山的窘迫模樣，美波不道德地笑出了聲，“這樣不燙到你才怪了?！?p> 隨后，她的手摸上了碗壁，“嘶——”
“這個碗這么燙，你是怎么做到空手端過來的？”美波的手握住了桌上另一杯冷水的杯壁，試圖用這種方式來緩解手部的灼熱感。
“我是廚子，手的耐熱性自然是要更高一些的，”緩過勁來的衍山得意地揚起了嘴唇，“誰讓你熱完就直接用手端的，也不讓它放放。”
嗯…表哥的開竅只是暫時性開竅而已。
美波朝著衍山翻了個白眼，對他如此幼稚的行為表示了不屑。那個在綜藝拍攝時看起來相當成熟的表哥，有時候在現(xiàn)實生活中的表現(xiàn)……嘖，小學生看了都搖頭。
不過好在，她已經(jīng)習慣了衍山偶爾的幼稚，對這種行為也只是有些無語而已。畢竟是男…表哥，自己這不得慣著些？
“是是是，少年廚神王大人?！彼笱艿貞鸬?。
這稱呼卻讓剛剛一臉囂張的衍山紅了臉。
“你咋想到的這么中二的稱呼？”他抓了抓腦袋，又抓了抓自己的耳朵，“我才不是什么少年廚神呢，我這都快18了。”
但嘴角的弧度徹底暴露了他的心思。
這么中二的出處…？美波突然想到了早上時接到的那通電話，是伊藤和子把這四個字種進了她的潛意識。
“有人想采訪你，視頻的主題暫定就是這個?！泵啦ㄞ揶淼?，“不知道少年廚神王大人，愿不愿意接受她的采訪呢？”
衍山本能地想笑，但理智又讓他強裝出一副嚴肅的模樣。于是在兩種心理的沖撞之間，他的面部表情，扭曲了…“哎呀，接受采訪這種事嘛…倒也不是我愿意，就是她這個視頻的主題，聽起來……有點兒太中二了。”
看著面前如同喬巴一般，連飯也顧不上吃的表哥，美波自然是知道他的想法。
但……今天，她偏就要他自己說出來。
“如果表哥你不想去的話，我就幫你拒絕了。”
“別別別！”一聽美波的話，衍山就急了，“畢竟人家都聯(lián)系我們了，不去好像不太好?！?p> “所以…你是？”美波挑眉看著他。
意識到自己又被美波拿捏住了，衍山啞然失色，從嘴里憋出了一個字，“去?！?p> 下次，就算是美波討?zhàn)垼约阂膊粫Ｏ聛砹?！衍山在心底里暗暗發(fā)誓，卻沒發(fā)現(xiàn)此刻的自己，像極了戲臺上的老將軍。
榨汁的方式…可以是多種多樣的。
“對了，還有一件事。”此時的美波并沒有注意到衍山有些異樣的表情，“你今天有看過網(wǎng)上的消息嗎？”
“嗯？我今天早上哪有空看手機啊，不是一早上都在…”
“吃飯的時候不要說這種話！”
眼看著柔弱的梅澤表妹消失，強硬的梅澤媽媽又回來了，衍山老實地收回了后半句還沒來得及說出的話，“沒看?！?p> “沒看就算了，就是這一期綜藝播出后的節(jié)目效果，應該會比我們之前預計的還要好些，加快店鋪重修進度這件事已經(jīng)沒問題了，但是出售涼拌汁的人…”
見美波說起了正經(jīng)的話題，衍山也收回了耕地的心思，這件事，他還真沒想過。
半晌后，他抓了抓腦袋，腦海中閃過了一個人影，這也是他今天下午準備要去見的人，“我們?nèi)ピ幺嘁辉５牡昀镒c人來？反正他那個店肯定是開不下去了，我們?nèi)ツ莾赫幸粋€熟練工來。”
“?。俊毖苌降脑捵屆啦ㄕ读似?，“這個可行倒是可行，就是你說的，怎么那么奇怪呢…而且，他那個店今天開不開門還不一定呢?！?p> “沒事，我們就是去看看，要是店沒開門，我再帶你去另一個地方找人?！毖苌秸f道。就是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小徒弟，是不是愛崗敬業(yè)的人呢？
“你心里已經(jīng)有合適的人選了？”
“一會你就知道了嘛?！?p> 美波還想問些什么，但見衍山這一副模樣，她還是把話咽了回去，反正等一下就知道了。以表哥的性子，要找的人估計也不會是什么漂亮長腿大胸JK。
……
按著導航的軌跡，兩人終于來到了早坂一裕的店門口。
在攝影棚的大屏幕中看到的長隊已經(jīng)消失不見，隔著店門上的透明玻璃，店內(nèi)的風景一覽無余。
盡管門口依舊掛著營業(yè)中的字樣，但店里卻一個人都沒有。
“這些人的消息這么靈通的嗎？”衍山有些疑惑地自言自語道。
在來的路上，他已經(jīng)看過了網(wǎng)上的那些消息，發(fā)布的時間是昨天夜里。按理來說，總會有那么幾個客人的消息不那么靈通，選擇來這家店就餐的。
美波卻不以為意，“他這家店的客人大部分都是注重健康管理的上班族，這種客人的消息靈通程度，僅次于高強度上網(wǎng)的高中生了?！?p> “也是?！毖苌近c了點頭，推開了這家店的門。
衍山剛推開門，吧臺邊的聲音便就響了起來。
“兩位客人…是沒有看到網(wǎng)上的消息嗎？”
他抬頭望去，坐在吧臺邊的正是衍山之前在 VTR中看到過的人。
與印象中的開朗模樣相比，此時的小森幸平的臉上少了一分少年氣，平添了幾分打工人的疲累。
看清來人的模樣，小森幸平的表情從平靜轉(zhuǎn)到了狂喜，隨后又變?yōu)榱霜q豫。
他下意識地拿起了吧臺上的菜單，想隱藏住自己的面孔。
“別藏了，知道是你。”衍山說著，坐到了吧臺邊的椅子上，示意美波坐在自己的身邊。
小森幸平低著頭，一副做錯了事的模樣，不敢說話。但局促不安的內(nèi)心卻仿佛有了落腳點一般，起碼師傅還記得他。
“你現(xiàn)在應該還沒滿 16歲吧，怎么會出來打工的？福利院不管嗎？”衍山拿起筷子筒里的筷子，邊把玩著邊好奇問道。
突然的，小森幸平的心里莫名涌起了一陣委屈。
人類確實是這樣的生物，有人關心時，哭聲反而會更大。
小森幸平不是那種會隨意和別人傾訴自己的委屈的人，但面前的人到底不同。
在那些困難的日子里，到十八歲、成為他的徒弟這件事，一直是除了妹妹以外的、支持著他向前的動力。
成為廚師、做出讓其他人交口稱贊的菜這樣的信念，早已在他的心里生根發(fā)芽。
他抹了一把不知何時掉下的眼淚，傾訴的話剛要出口，卻又硬生生地止住了，“那個…我現(xiàn)在還沒有成年…”
衍山愣了愣，想起了自己當時沒有直接收小森幸平為徒的原因——那時的自己都還只是一個小卡拉米，怎么談得上收徒呢？
盡管現(xiàn)在的自己依舊是個小卡拉米…但起碼已經(jīng)有了一定的名氣了，教一個小朋友綽綽有余。
衍山抬頭看向小森幸平，“當時說的那個時間段，往前提也沒有關系?！?p> 小森幸平的身體猛的一震，隨后臉上出現(xiàn)狂喜的神色，“你說的是真的嗎？”
衍山點了點頭，卻又說道，“但是你得跟我說清楚你那邊發(fā)生了什么事，我才好幫你?！?p> 猶豫著，小森幸平將這兩年中發(fā)生的事和盤托出。
福利院中老院長的去世，新院長對他們的苛待，突然生了病的妹妹，和再也不會來接他的父母。
衍山只覺得怒火中燒，他伸手拉開了小森幸平的制服，制服下是明顯短了一截的冬衣，和疊了三件的夏裝。
“別的到時候再說，我們先去買兩件衣服再說?！彼櫫税櫭?，拉著小森幸平就要往外走。
“可…可是…”小森幸平猶豫地擺了擺手，“我怕還有其他客人要過來…我也不知道后廚的東西，哪些是加了，哪些是沒加了的…我得對客人負責。”
聽了他的話，衍山頓時明白了大半，感情這家店里沒有一個客人，全是被這小子勸走了！
在心中暗嘆一聲孺子可教也，衍山說道，“沒事，反正他店里的其他人也不會來了，你寫一張告示往玻璃門上一貼就好了?！?p> 但在這方面，小森幸平的服務意識比衍山要強得多，“既然客人花時間走進了我們店里，那我覺得，還是要和他們當面說明具體的情況比較好?！?p> “如果只是單純地貼一張告示的話，我總覺得對客人們不太尊重?！?p> 小森幸平說著，店內(nèi)走進來了一個客人。
“這位客人…是沒有看到網(wǎng)上的消息嗎？”
“我們老板已經(jīng)因為在涼拌汁中添加有毒物質(zhì)而被帶走調(diào)查了?！?p> “雖然爆料人說提供給你們的涼拌汁中沒有加，但是我并不知道后廚的那些涼拌汁里哪些是加了的，哪些是沒加了的?！?p> “非常抱歉，影響了您用餐！”
看著小森幸平和那位客人的交流，衍山不自覺地笑出了聲。
這下，就算早坂一裕回來了，這家店的名聲，也早已經(jīng)臭了。不知道那時候的他，會不會后悔自己對小森幸平的苛待呢？
不過…在這么多員工紛紛提出離職的時候，幸平還能堅守在這里，也可真是，霓虹好員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