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里,戴春風坐在上首,即使是白天,窗簾卻一直沒有打開。
隱藏在暗處的戴春風表情晦暗不明,要不是時不時的擤鼻涕聲,誰也不會發(fā)現(xiàn)那里坐著一個人。
戴春風患有嚴重的鼻炎,冬天讓他頗為煎熬,手絹換了一個又一個。
他長著一張馬臉,身體健壯,一雙眸子幽暗深邃,似乎能看透人心。
此刻扶著辦公桌站起身來,身體在黑暗中拉長,沉默著,辦公室氣氛沉重。
才來山城幾天,猖狂的日諜就襲擊了軍需處的倉庫,被老頭子一通電話罵了半個小時,此刻他心中怒火交加。
“查,一查到底,誰要是這個時刻掉鏈子,別怪我戴某人不客氣。”
一句話歇斯底里的說完,戴春風似乎用盡了渾身力氣。
侍立一旁的秘書主任齊伍趕緊出來打圓場。
“李唐,不是抓了幾個日諜同伙嗎?先拉出去斃了,以儆效尤?!?p> 李唐和情報科科長齊元交換個眼神,沉默不語。
公寓樓下,換了車牌的轎車依舊停在馬路邊上,幾個偵查人員拿著望遠鏡仔細觀察街上的一切可疑目標。
西裝馬甲的男子從樓上下來,揮手攔下一輛日產(chǎn)的大頭單門出租車,車上40000幾個數(shù)字吸人眼球。
“這是滬上一家出租車公司的車,在山城有辦事處,目前一共投運了50輛車。”
偵查人員低聲說了一句,迅速啟動車輛,遠遠墜在后面。
通過十字路口,一輛人力車橫沖直撞的沖了上來,汽車被阻,再看時,那輛出租車已經(jīng)消失無蹤。
惱怒的駕駛員,憤怒的捶打著方向盤,車門打開,一名風衣男子憤恨的一腳將人力車夫踹翻在地。。。。
匯豐酒樓。
西裝男子扶了扶金邊眼鏡,環(huán)視大堂一圈,在吧臺正對的圓桌上坐下。
一把精巧的黑色手槍在無聲中上膛,粘在桌下,觸手可及。
男子將一張晚報放在桌上醒目的位置,從懷中掏出香煙,右手捏著,輕輕在桌上有節(jié)奏的叩響。
“伙計,來盒火柴?!?p> 男子吆喝一聲。
一名馬甲服務生走到半途,就被另一人攔下。這人從吧臺拿過一盒火柴,緩緩遞到西裝男子面前,火柴上的廣告標簽已被剔除。
男子從袖口拿出一張折疊的報紙,輕輕展開,隨手放在桌上,兩份尋人啟事重疊起來。
“您是劉師傅的侄兒?”
“不是,我不認識劉師傅?!?p> “不會,我和劉師傅去年見過,聽說他上個月去世了?!?p> “那你可能記錯了,劉師傅昨天才去世了?!?p> “那我可能真的記錯了?!蹦凶右贿呎f話,一邊拉開椅子坐下。
西裝男子這才發(fā)現(xiàn)男子披在身上的風衣,一只袖子空空如也,原來是一個單臂漢子。
“浦林兄?!?p> “旺泉老弟?!?p> 接頭暗號對上了,兩人同時松了口氣。
菜肴依次端上,兩人邊吃邊聊,隨意聊著時局、習俗,似乎像是闊別已久的好友。
酒過三巡,西裝男子從懷中拿出一本小說,正是如今風靡的米國作家的《大地》翻譯版。
單臂男子隨手接過來,轉身離去。
李唐坐在辦公室里面,手中拿著兩份戶籍登記資料。
正是406房間的住戶資料。
男的文質彬彬,女的倩麗嫵媚。
資料顯示,男子是一名作家,整日埋頭寫作,基本不出門,女子是家庭主婦,每日買菜做飯,閑逛。
二人來山城已經(jīng)一月有余,沒有朋友,也從不與人交際。
“旁邊住的是什么人?”
“405是空置的,407目前住的是一名單身男子,資料顯示是報社的一名編輯?!焙镒恿⒓椿卮?。
“想辦法入住隔壁這兩個房間,最好是給他們裝上竊聽器。”
“是,我馬上交待,那兩個商鋪老板怎么辦?”
“不用理會,以免打草驚蛇?!?p> “是?!?p> 猴子敬禮出門離去,李唐皺眉看著手中的資料,這些日本間諜還真的一刻都不消停。
滬上,此刻淪為孤島的東方明珠,臨近年關,街道依舊冷清。
路上零落趕路的行人神情肅穆,情緒低落。
三輛軍用三輪摩托在前,后面是兩輛黑色轎車,轎車上懸掛著膏藥旗幟,后方一個中隊的士兵邁著整齊的步伐,鋒利的刺刀發(fā)著森然的光芒。
行人立刻靠邊低頭,躬身肅立,以示恭敬。
趾高氣揚的日本憲兵匆匆而過,街邊的單衣男子突然從褲腰處拿出一枚手榴彈,拉開引線。
手榴彈冒著白煙,呼嘯著落在士兵中間。
“轟隆”一聲巨響,白煙翻騰,慘叫聲此起彼伏。
訓練有素的士兵立刻抬槍射擊,子彈飛入人群中,白煙帶著火星穿過行人的身體,血水四濺。
大片的行人匍匐倒地,血水在冰冷的地面上彌漫,猩紅恐怖。
一個身材纖細的女子匆忙躲入街角,閃身進了一家牙科診所。
診所內,帶著眼睛的白大褂男子,手中握著一把黑色手槍,眼中怒火滔天。
看到進門的女子,男子咬牙裂齒的說道:“這些日本狗太殘忍了,連普通百姓都不放過,畜生?!?p> 女子眼中寒光閃爍,悠悠嘆了口氣,說道:“今晚十點行動,目標靜安寺愚園路?!?p> “那個老東西出現(xiàn)了?”白大褂冷聲問道。
“內線已經(jīng)傳來消息,目標今晚住在哪里?!?p> “好,我知道了,漢奸必死!”白大褂神情肅然。
夜幕時分,安靜的靜安寺愚園路突然急速駛來幾輛黑色轎車。
前后兩輛車上下來幾名神色警惕的精壯男子,將中間車輛環(huán)環(huán)圍住。
車門打開,一個年過六旬的老者小心翼翼的下車,身上的衣服竟然和保鏢護衛(wèi)一模一樣,駝色大衣,頭戴黑色氈帽,從背后很難分出這些人的身份。
老者匆匆步入一座三層小洋樓,立刻有仆人迎接上來,老者全然不顧,匆匆進了書房,留下幾個面面相覷的仆人。
白大褂男子從診所出門,隨手攔下一輛人力三輪車,一路疾馳到了法租界的會昌旅館。
兩短三長的敲門聲響過,201房間的大門打開,里面3個精壯的漢子肅然起身。
男子低聲囑咐幾句,幾人開始檢查槍支彈藥。
片刻,幾人依次下樓,趕往愚園路附近的滄州飯店。
孟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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