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日凌空!
可這太陽大是大,非但沒有半點和煦反而昏黃得近乎妖異,加之透過厚重的云層和流動的白霧,即便它再努力,一大早就升上來,也不能普照大地。
甚至沒有聲音在近處更有穿透力。
“嬸兒,叫水生出來!”
穿透白霧直達一幢二層小樓之上,小樓與四周成群的小平房格格不入。
“小道,這么早就來啦。”體格健壯的婦人推開門,朗聲說道,尤其是雙手,大如蒲扇,一整個門把手都消失不見。
“先進來坐著,等我叫小根出來?!?p> “不用了,嬸兒,我在外面等著就行,活動活動?!?p> “你這孩子……”婦人好像是習(xí)慣周道這樣,門也不關(guān),就返回屋里,但其實也用不著她,剛才的大喊早已喚醒激動得夜不能寐的少年,一陣雞飛狗跳,小小的身影連滾帶爬地下樓。
小伙說完看大嬸進門,就低頭默念著今天的計劃,看上去滿打滿算不超過二十,頂著一頭粗略裁剪出來的短發(fā),身上穿著已經(jīng)分不清是灰還是藍的褪色舊衣服。雖然嘴里念念有詞,但是緊緊攥著背包的手,早已出賣了自己。說他不緊張是不可能的,從前是獨來獨往,這次帶上幾個小伙伴,責(zé)任攬在肩上沉甸甸的。
“哥!想什么呢!”一只手“彭——”地一下拍在小伙肩膀上。
“誒,根仔!你小子想嚇?biāo)牢遥 敝艿涝缇椭绤撬缴磉叄b作真被嚇到的樣子,十分配合,而后笑瞇瞇地說道:“我在想啊,咱們今天滿載而歸以后該怎么分?!?p> “哥,我都聽唔……”還沒等說完,蒲扇就從后面捂住半大男孩的嘴巴,把他扒拉到一邊去。
“哈哈哈!”小伙仿佛見怪不怪,看著差點咬到自己舌頭的男孩眼含淚光的樣子,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緊張的氣氛也瞬間一掃而空。
“娘!”男孩正要生氣,見母親直接回頭瞪他一眼,便不作聲。
吳雙花一臉正色:“小道啊,嬸子知道你是有本事的人,之前你也沒少拿好東西來嬸這交易,但是你得知道,你們平平安安的才是我最高興的,尤其是我這孩子,打從生下來就沒一天讓我省心,又沒個爹管教他……”
周道也不好說什么,只是點頭。
“娘,你就別……”
婦人眉頭一豎,張嘴就要罵,看著小兄弟自始至終都難完完整整說一句話,周道趕緊趁機接過話茬,拍著胸脯,自信地昂著頭保證:“嬸兒,您放心,這次我已經(jīng)踩好點了,保證萬無一失,哪怕真有什么,我向您保證,寧肯我出事,也絕不會讓水生有半點危險!這是我周道的承諾!”
“小道啊,我不是……”
男孩早就忍不住了,趁說話的功夫,搶了背包就往前跑,還大喊:
“不會有事的!這也是我吳水生的承諾!哥,快走?!闭f罷頭也不回地向遠處跑。
見狀,周道也就向吳嬸點點頭,跑過去追吳水生去了。
吳嬸皺眉看著二人的背影被霧氣遮擋得七七八八,越走遠眉頭反而越發(fā)緊鎖,但最后也只能無奈地搖搖頭,回到房子里,開始忙活。
“哥,你忽悠了幾個人?”水生一臉無辜地問。
周道只是攥著拳頭,抿著牙,皮笑肉不笑“什么叫忽悠?”
“就是騙呀,這不是哥你教我的詞嘛,騙了幾個一起去玩?”語氣雖然無辜,但是眼底的狡黠毫無疑問是在作。
于是乎,求仁得仁,周道“嗖——”地就是一拳,可到了頭上卻成了輕拍。
“我讓你忽悠!我讓你忽悠!”
兩人就這么嬉笑打鬧地打破聚居村落的寧靜,到了另一處人家,這小房相比吳水生家就頗有些破舊和擁擠。忽然腳邊傳來一聲“誒呦——”,嚇得本就沒站穩(wěn)的吳水生一個趔趄。周道趕忙低頭看,楊廣豪蹲在院門口不知道,被吳水生直接踩了一腳。
“楊叔,您在地上玩什么呢?!眳撬摽诙?,立馬被周道扒拉一邊,扶起楊廣豪,拾起丟在地上的煙鍋,想為他拍拍踏在身上的大腳印子,卻被楊叔拉住手,站定解釋道,“最近這米軍蟻多了很多,我這不把門口的善草種密些,防止竄進家里去。”
所謂米軍蟻,顧名思義就是哪有油水往哪去。同樣的,善草,算是天變之后為數(shù)不多的好東西,成片的植物,專門捕食在地面爬行的小蟲,甚至能夠給人充饑,當(dāng)然楊家雖然不富裕,也不至于此,唯獨用作防蟲罷了。
談話間,婦人領(lǐng)著兩個和水生年紀(jì)相仿的男孩走了出來。
“楊嬸”,周道和吳水生異口同聲趕忙叫人。
“誒,小道,小根?!?p> “你們這是,都準(zhǔn)備好了?”夫婦臉上不約而同地掛著一絲擔(dān)憂。本來因為勞作而爬滿臉的皺紋,變得更深。
“沒呢,有了阿文和阿武,我們幾兄弟一起才算準(zhǔn)備好了,更何況我都提前看好,不會有危險?!敝艿磊s忙接話。
“你們倆這又是搞哪一出兒,里面是什么秘密武器嘛?”吳水生笑吟吟地問兩個小兄弟,還上手挑逗起來。原來兩個孩子雖然人不大,但東西帶的可不老少,背又不動,只能用一根扁擔(dān),架在兩人中間。
礙于老媽就在旁邊,阿文阿武也不好直接還手,兩雙白眼不約而同翻到天上。
“啪——”,水生頭上挨了楊嬸一巴掌。
“沒幾天就成年了,吊兒郎當(dāng)!還說讓他們倆和你學(xué)好呢?!?p> 楊叔卻只是把周道拉到了一邊,壓低聲音說:
“小道,叔這些年對你怎么樣?”
“叔,這還用說嗎?我的名字也是你起的,是你抱大的。雖然咱村所有的鄉(xiāng)親對我都沒得說,但你和楊嬸格外……”
“那好,叔就有話直說,你們……”
“知道!保證注意安全!”周道直接搶答。
“這個叔信你,你也不是頭一回偷雞摸狗去。但是這次不一樣了?!?p> 周道也稍正色,“您說?”
“最近很不太平呀,你說最近周圍的大怪物都安分了好多,勞動隊的貢品也很容易湊齊,不然不可能讓你們?nèi)ッ半U?!?p> “是啊,所以我才說帶著他們一起去試試?!?p> 仿佛聽不見周道的話,楊叔又壓低了聲音,“但是那些小的變異昆蟲反而十分躁動,這可不是好兆頭,小道,你知道我的異能吧?”
到這時候,周道終于繃不住了,也小聲說。
“知道知道,叔,你的異能是疑神疑鬼,和你在一起,我也變得多疑不自信。但是幫吳嬸干活的時候,我的力氣又變大了很多,你說我是不是覺醒了好多種異能?”
說罷,只是笑呵呵地看著楊廣豪,也就是和楊叔,他才敢開玩笑。
楊廣豪作勢要打這個淘氣鬼,卻也不反駁,只是用手指了指東邊,霧外的方向。
那是周道的家,他每天回去休息的地方如果算家的話,就在村子的最東頭,再往外就是被濃度更高的霧氣所彌漫的絕壁。
曾經(jīng)村子里有人嘗試,可當(dāng)他們費盡力氣登上高不可攀的絕壁,看到的卻是深不可測的原始森林,透露著十分危險的怪物氣息,再往外面就是懸崖和一望無際的大海。
此后,再也沒人提過往東發(fā)展的事。
“東邊,好長一段時間,一直很嚇人。嚇到……我不敢相信那是人或者是原始森林里的活物。打個比方就是勞動隊里的覺醒者感覺就是一滴水,和整個東海相比!”
“小道,你說是不是以前傳說人們擁有的那些毀天滅地的武器?”一邊說,楊廣豪的眉頭更緊,手也不由得抓住了周道的小臂。
“叔,差點被你嚇到了,哪有人會有那么厲害嘛。”
“你別不信!如果不是活的,感覺怎么會忽大忽???”
看著天逐漸大亮,太陽從逐漸穿透云霧發(fā)出黃色,周道覺得時間差不多了,攬住楊廣豪的肩膀。
“叔,想這些也沒用啊,等著我們滿載而歸吧。回來的時候多給阿文阿武分點,他倆身體好,沒準(zhǔn)將來成為覺醒者,您老就等著享福吧?!?p> 提起孩子,楊廣豪少見地放松片刻,卻又更加緊張,總之是極端的糾結(jié),不知道今天讓他倆跟著周道冒險是不是個正確的決定,但絕無懷疑周道的意思。皺著眉頭蹲在籬笆邊,叼著煙鍋子,簌簌地不停冒煙,直至周道他們離開很久。
日子總得過,楊廣豪放下煙鍋,隨手抓了一把善草塞進嘴里算是吃過早飯,自顧自地在院子里開始忙活。
只聽“砰——”的一聲,楊廣豪奇怪地看向屋內(nèi),想找到這低沉的響聲的來源。
楊妻搖晃著沖到門口,扶著門框,眼含淚光。
“他爹,小言,不見了。”說罷,眼淚就奪眶而出,哭了起來,腿腳發(fā)軟癱坐地上。
楊廣豪聽罷,手腳并用地爬了起來,推開籬笆就往外沖。
想起來根本不知道孩子們往何處走,急得一邊跺腳一邊大喊。
“等回來的,看我怎么收拾你們!”攥緊拳頭虛空喊了幾聲,便回過頭去安慰已經(jīng)徹底失了神的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