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靖神色之間有些好奇。
眼前不是別人，正是季夫子的孫女季文萱。
帶著面紗，她的正前方擺著一個頗為簡陋的粥棚。
此時散粥也已經(jīng)結束，她正在收拾棚子里面的雜物。
看見趙靖的聲音，季文萱極為錯愕的抬頭。
正要說話拜見，卻看見了趙靖放在嘴邊的一根手指，輕輕噓著。
季文萱也是冰雪聰明，瞬間明白了過來。
這是便服私訪啊。
“夫子心憂天下，雖然余力不多，但也要盡一兩分力量?！?p> 季文萱回答道。
“不如隨本公子走一走？”
趙靖笑道。
“這……多有不便，我該回去了，不然爺爺會擔心的?！?p> 季文萱愣了一瞬，隨后快速搖頭說道。
其實她對趙靖的印象并不好。
只不過礙于趙靖的身份，否則直接理都不會理會。
而且多少有受到季玉的影響。
季玉對趙靖推崇備至，認為這才是圣君之像。
所以也不該太過于怠慢趙靖，只能是委婉的拒絕。
然而趙靖卻不管這么多。
“夫子既然將你托付于本公子，總得熟悉熟悉?！?p> “總不能讓本公子接受一個有諸多不好的癖好之人吧？”
趙靖淡然一笑，也不再多言，轉身就直接走向了人群。
季文萱遲疑了一瞬，最終還是跟隨了上去。
她出行在外開設粥棚，一個人很危險。
故而季玉的幾分臉面去找故舊找來了幾個幫忙的下人，也算是護衛(wèi)。
現(xiàn)在都被季文萱打發(fā)走了。
畢竟，跟的是皇帝。
她可不認為爺爺嘴里這么一個腹黑的皇帝，會真把自己置于險地之中。
她也并不擔心趙靖真會對她做出什么事情。
雖然趙靖在她心中的印象確實十分好色。
第一次見在那殿堂之上，身邊竟然有女侍，那場景也有幾分香艷。
但好歹有他的皇帝身份。
再加上有爺爺這層關系。
她認為趙靖不至于如此。
跟在趙靖后面，她也不知道趙靖是要看什么。
或者只是因為當皇帝的好奇，又或者是關注民生？
她悄然之中關注著趙靖。
趙靖單手搖著一把扇子，和這周圍的流民完全格格不入。
卻依然怡然自得。
臉上掛著一絲笑意，絲毫沒有愁苦表情。
“莫非趙公子是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
季文萱看著趙靖的表情忍不住嘲弄道。
“若無好奇心，又何必賑災？”
“不知災為何物，又何須賑災？”
趙靖淡淡的回應道。
“趙公子還真是有雅趣，也不知道這賑災的米粥稀如水，淡無味，是你安排的，還是你家的家奴安排的?！?p> 季文萱嗤笑。
“你可知這流民有多少？”
趙靖卻避而不答。
“不知?！?p> “那你知道賑災需要多少糧？”
趙靖再問。
“不知?！?p> “那以季夫子之能，如何賑災？”
趙靖還問。
“盡自己所能，有多少盡多少?！?p> 季文萱不假思索回應。
“你季夫子一家，可為自己良心而賑災，有一碗粥施舍一人也可，良心便過，余力不足便可回去?！?p> “這京城之內數(shù)十萬流民。”
“廟堂之上能夠錢糧不足就不賑了嗎？”
趙靖反駁問道。
季文萱頓時啞口無言。
這根本就不是她應該去想的東西。
只是看著那些賑災的粥棚實在是不堪入目。
甚至連麩糠都要慘雜在內。
這在民間不是豬食嗎？
竟然用來給人吃！
初見之時，她只覺得這賑災實在是可笑之極。
然而沒想到在趙靖這里還有如此這一番解釋。
數(shù)十萬計！
她早上賑災兩桶粥，也就送了不足兩百人而已。
數(shù)十萬人要多少？
她難以想象，甚至是頭皮發(fā)麻。
“你該不會來一句【何不食肉糜？】”
趙靖繼續(xù)調笑。
季文萱面紅耳赤。
雖然面紗遮住的臉頰。
但脖頸之處，瞬間染上了一層粉紅色。
被趙靖嘲笑了。
她有些惱怒的瞪了趙靖一眼，反正現(xiàn)在趙靖也不是擺著天子的身份。
“不過，以季夫子的身份，按理來說不至于戲弄于我?！?p> “而且據(jù)聞季夫子年少之時也是名動京城，瀟灑飄逸的美男子?！?p> “就是不知道文萱姑娘何時能夠在我面前摘下這面紗。”
趙靖笑嘻嘻的說道。
說話之間，還用手中的折扇卻挑面紗。
季文萱慌忙避開。
“哼，我可沒說過要答應。”
季文萱冷哼說道。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母不在，你爺爺親自定下的，你想違背季夫子？”
趙靖笑道。
“那也是以后再說?！?p> 季文萱淡淡說道。
兩人一邊走一邊聊，也并不頻繁。
季文萱有些緊張，只能通過看周圍的情形來緩解。
不過，隨著逐漸的深入，她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來。
這邊，還有很多餓的動不了，只有一口氣，連粥棚都過不去的人躺在地上。
還有一些直接干脆的死了。
成了路邊的尸骨。
“趙公子不管管他們嗎？”
“他們也是人！”
季文萱有些不忍。
“朝廷已經(jīng)開設了粥棚，不可能面面俱到，他們既然去領不了，那就別無他法?！?p> 仿佛剛才的調笑還在耳邊，現(xiàn)在卻無比冷酷。
“你！”
季文萱氣急。
她深吸了幾口氣，覺得趙靖太鐵石心腸了。
從自己的袖中居然摸出了一塊饅頭。
那是她備著自己餓了之后的不時之需。
只是忙起來之后，都完全忘記了。
隨后她朝著一個看上去只有五六歲的小孩面前走了過去。
“給！”
那小孩虛弱的睜開眼睛。
看見饅頭頓時咽口水。
只是嘴唇干枯，口水都沒有了。
他爬了爬，用盡最后的力氣將饅頭拿在了手中。
然后一口咬了下來。
隨后又將隨身攜帶的水袋送給了小孩。
小孩頓時感覺有了力氣一半，接連灌了幾口水，再大口的吃掉饅頭。
看見小孩有了力氣，季文萱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幫不了太多，但不幫太于心不忍。
“你這是在害了他?！?p> “同樣，你也害了我們?！?p> 趙靖淡定的打開折扇，說道。
“你自己鐵石心腸，還不允許別人……”
季文萱不滿的開口，但是，瞬間她就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