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鏡子,看著背上的淤青,夏穎不自覺眉頭微皺。在右肩處,那里更是腫得老高,難怪會覺得右手無力了。而此刻藥效已過,后背發(fā)出陣陣刺痛。倒吸幾口氣,皺著的眉頭才緩緩舒展開來。只見鏡子里的人,臉上清冷一片,眼里透著一種無法言說的倔強冷漠。
不錯,和背上的痛比起來,有一個地方更痛。那里本早已千瘡百孔,直到最近才好不容易慢慢結(jié)痂。只是,老天似乎并不想讓她如愿,再次狠心撕開她的傷疤,哪怕是鮮血淋漓,也不肯停手。
雖有些吃力,但夏穎還是小心翼翼的將醫(yī)院開的藥膏均勻地涂抹在后背淤青紅腫的地方。等到一切處理好,也差不多到點兒吃晚飯了。夏穎徑直走進(jìn)廚房,將鍋中加水,開火,一氣呵成。右手使不上力,她也不打算做菜了,想到前段時間包的餃子還有剩,今晚就先湊合著吧!水燒上后,又從冰箱里取了一棵青菜,動作嫻熟地摘菜洗菜,臉上表情也柔和了許多。
也是,除了畫畫,做菜是另一件能讓她感到心靜的事兒了。只是很不應(yīng)景的響起了陣陣敲門聲,聽聲音之急促,也知來人之迫切。眉頭不由得再次皺起,不用想,她也知道來人是誰。因為,除了他,她實在想不到還有誰會把她的門拍得如此作響,生怕她聽不見似的。
開門的瞬間,白皓羽的樣子顯得有些狼狽,頭發(fā)凌亂的搭在額頭,衣衫也不再像平時那樣整齊熨帖。此刻他臉上的表情更是復(fù)雜至極,似心痛,悔恨,懊惱,疲倦,還有什么?夏穎也懶得再去分析,讓出身邊的位置,白皓羽領(lǐng)會地進(jìn)了屋。
進(jìn)得客廳,白皓羽并沒有立即開口,而是靜靜地看著夏穎,想要從她臉上看出些什么?來時他已做好準(zhǔn)備,無論是罵他,亦或者是打他,他都一并認(rèn)了,誰讓他那么混蛋,竟敢讓她受委屈。只是,他錯了,最近的自在快活讓他差點兒忘記了一件事兒。她是夏穎,是那個他百般討好才好不容易對他不再冷若冰霜的夏穎,而不是其她會在他懷里撒嬌的女人。
在夏穎平淡無波的臉上,他沒有捕捉到一絲情緒,這讓他一時心里沒了底。他知道,這樣的夏穎是最疏遠(yuǎn)的,也最是讓他沒轍的。一時無話,只是靜靜看著,像是在法庭上等待宣判的嫌疑犯一樣,局促不安。
從廚房關(guān)火返回的夏穎注意到白皓羽眼里的落寞,但也沒太多感觸,只是淡淡招呼到“坐吧!”不理會白皓羽略帶僵硬的表情,舉止從容地泡了一杯花茶放到茶幾上,自己卻捧著一杯白開水坐到一邊。手指輕輕摩挲著白瓷杯上的簡易圖案,在騰起的陣陣水霧中,眼里也泛起一層朦朧。
瞧見夏穎并沒有要開口的意思,白皓羽實在有些站不住了,上前一步,有些無奈地拉過旁邊的椅子坐下。半低身子,語氣誠懇道:“小穎,對不起,今天讓你受委屈了,都怪我不該那樣。只是妮子的個性,你也知道,我是怕她再惹出什么事端會傷害到你?!?p> 輕哚一口,看向一臉懊惱的白皓羽淡然開口“不該怎樣?為什么說對不起?”夏穎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這樣問,大概潛意識里還是想給白皓羽一個解釋的機會,看他是否真的懂她。
見著夏穎終于有了回應(yīng),白皓羽才敢稍稍放松,坐正身子,一本正經(jīng)解釋道:“我不該在醫(yī)院的時候只顧著妮子,忽略了你?!卑尊┯鹦牡走€想著夏穎會不會是因為吃醋才大發(fā)脾氣走掉的,盡管她的脾氣是無聲息的。但他知道,她的悄無聲息更是嚴(yán)重,甚至比大吵大鬧來得厲害得多。
沉浸在自己小心思里的白皓羽,絲毫沒有注意到夏穎黯淡下去的眼神。繼續(xù)道:“我明知道你們二人不和,不該在你面前那樣遷就她?!?p> “夠了,白皓羽你不用再說了。”突然的插話讓在場的兩人都是一驚。白皓羽在注意到夏穎眼底的失望時,才如夢初醒,意識到自己的大意和過錯。手里的茶杯不經(jīng)意間抖動了一下,連帶著杯中的水也晃動了起來,泛起層層漣漪。
自認(rèn)忍耐力極好的夏穎也沒想到自己就突然控制不住自己,只覺心里煩躁到了極點,不想再聽下去了。也許是久違的情緒突然升起,以至于她一時不知怎么應(yīng)對,眼中竟閃爍著淚花。這一突變讓白皓羽更是無所適從,站起身來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只好楞楞地看著夏穎。
順手將茶杯放到茶幾上,閉了閉眼,情緒已恢復(fù)如初,站起身來,看著白皓羽,一字一句,清楚道:“白皓羽,你根本就不明白。這是你第二次了,第二次不問一句就給我定罪。你哪怕是問一下,也好,可是,你沒有,你沒有給我任何開口的機會,就把我惡人的行為給坐實了。其他人不問不關(guān)心也就罷了,可是,可是你,呵呵,或許是我想太多,還以為我們起碼算得上是朋友了。原來我錯了,一切都只是我自己以為。在你眼中,我就是那個惡毒的女人,故意推人下水,是那種該被人人唾罵的壞女人。白皓羽,我累了,也再經(jīng)不起折騰了,你高抬貴手,放過我吧!你繼續(xù)你的多彩生活,而我也有我的寧靜自在,如此最好不過。”
一字一句,如千斤巨石般落在白皓羽心頭,讓他有些呼吸困難。抬手想要拂去她臉上早已肆意的淚水,可手到半空卻絲毫動彈不得。夏穎眼里的決絕讓他不敢稍有動作。注意到他這一舉動,夏穎淡然,坐下身來,也不顧淚水在臉上肆虐,只是靜靜地平視前方。
空氣一剎那凝固般,沉重起來。許久,白皓羽才淡淡開口:“時間不早了,你早點休息,我過些時候再來看你?!弊娜藳]有半點回應(yīng)。白皓羽只得嘆了口氣,無奈離去。
白皓羽走后,夏穎只覺全身的力氣像是被抽空,連帶著心里也空落落的,身體不自主地順著墻壁滑落。享受到久違的溫暖之后,她還來不及慶幸,卻又不得不再次跌回谷底,冰冷一片。這一系列的變故都太過迅速,猶如眨眼之間,只覺夢幻一場,終究要回到這冰冷的現(xiàn)實中來。她累了,真的不想再折騰下去了,眼里涌起的決絕似能冰凍周遭的一切。
出門來的白皓羽并沒有立即離開,而是轉(zhuǎn)身看著這扇冰冷的鐵門。這一刻他自己也不清楚,是一下午的奔波讓他身體累,還是剛剛夏穎的話讓他心累了。眼神沒有焦點的看向前方,神色疲倦至極。
從沒有一個人,更別說是一個女人,讓他有如此的無力。而此刻,更多的還是對自己的厭惡。他早該想到,敏感如夏穎,冷漠如她,又怎會因為這點小事兒為他吃醋,是自己的不信任傷害了她。其實,他沒有不信她,只是在當(dāng)時關(guān)心則亂,他沒有顧及那么多。當(dāng)時就一心想著讓她盡快從妮子的小脾氣中抽身出來。原來他錯了,他不該忘記夏穎的脾性。更加不該忘記,看著生人勿近的夏穎,其實比其他人更加敏感脆弱。
回想起剛剛夏穎的無奈和痛苦,白皓羽只想讓自己萬箭穿心,如此才能感同身受。冷靜下來,才察覺事情有些不大對勁兒,他得去弄清楚??戳搜劬o閉的房門,嘴唇一抿,目光堅毅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