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關(guān)公戰(zhàn)秦瓊
賈良才不在,關(guān)平又頗為鄙視黃四為人,他長話短說,趕緊切入正題:
“賈良才何在?還有,汝可尋到史書?”
黃四一臉苦澀,強笑道:
“姐夫去了省城,至于這史書啊,真,真沒買到?!?p> 關(guān)平眉毛一挑,不快地道:
“那三八大蓋呢?還有嗎?”
“真,真沒有,太君饒了我們吧!”
這也沒有那也沒有……
關(guān)平心中頗為惱怒,卻又無可奈何。
畢竟賈良才和黃四不過是獄中小吏,又有強敵入寇,急切之下辦不到也能理解。
他沒這么多時間跟這腌臜之人周旋,索性轉(zhuǎn)身就走。
黃四趕緊一個箭步上去,張開雙臂攔在關(guān)平面前,憨笑道:
“太君吃了飯再走吧。
小的雖然沒有買到史書,卻遇到了省城逃難來的戲班子。
那戲班里有位女先生最擅長唱三國戲,比那孟冬皇唱得還好,我請她來給太君唱一段《群借華》,包管太君喜歡!”
說來《三國演義》這種書每個書店都有,這倒是不礙事。
但黃四之前講述《三國演義》時眼看這位漢將太君頗為惱怒,當然也不敢買來這東西捋太君的虎須。
而《反三國演義》這種神書只有京津滬上等地有賣,他忙了一夜,也是一無所獲。
好在這時候他手下的人偶然說起了省城著名戲班‘晦海社’南下避禍,正好來了他們縣城。
黃四酷愛聽戲,知道這晦海社在省城靠著《關(guān)公戰(zhàn)秦瓊》《焦贊打嚴嵩》《羅成戲貂蟬》風生水起,這不是跟那《反三國演義》有異曲同工之妙?
他立刻軟硬兼施,請晦海社稍稍改動《群借華》的情節(jié)唱給關(guān)平聽。
晦海社的老板聽說要給鬼子唱戲都表示得加錢,黃四嚇唬了他們半天,戲班才勉強應下來。
橫豎這鬼子對三國的了解也就這樣,晦海社的坤老生又頗為不俗,來給鬼子唱幾段,哄鬼子開心也就是了。
自家父親和各位叔伯正在寒風中打掃戰(zhàn)場準備抓緊撤退,關(guān)平是不想耐著性子在這聽戲。
可黃四賭咒發(fā)誓,說唱得是最精彩的關(guān)公群英會、舌戰(zhàn)群儒、借東風和華容道斬曹操的大戲,關(guān)平聽得心潮澎湃,猶豫半天,還是不想走了。
“那就聽聽?”
“聽!一定要聽!”黃四眉開眼笑,趕緊叫人送來一堆飯食,還非常狗腿地用銅盆打來一盆水,諂笑著幫關(guān)平凈手。
關(guān)平坐在那高腳長椅上渾身不自在,見黃四那一副小人嘴臉更是難受。
他暗暗發(fā)誓等自己套出史書種種便立刻返回,再也不跟這腌臜惡心之人來往。
可飯菜端上來的時候,他突然稍稍有點后悔,自己的這誓言發(fā)的有點早了。
太好吃了!
這飯菜居然如此可口!
黃四昨天除了撿了個戲班,還撿了個從省城逃出來的魯菜師傅,一手精妙絕倫的操作愣是把臭烘烘軟塌塌的豬大腸做的醬色明亮、五味俱全,如一個個精巧的扳指般層整齊排列在雪白的瓷盤中,一層層如花骨朵,吃在口中酥香甜爽,感動地關(guān)平差點流下眼淚。
生在糖都極其難得,連炒鍋都沒有的時代,這種美食簡直堪稱仙家珍饈,讓饑腸轆轆的關(guān)平忍不住瘋狂落筷。
“好吃,嗯,那是什么?”關(guān)平看到那銅盆邊有個看不出何物所造的小盒,盒上畫著一個藍白相間的圖案,好奇地問道。
黃四見關(guān)平吃相極好,終于松了口氣,諂笑道:
“這是銀星香皂,當然比不過貴國的牌子,可在我國也算是上上之選,連金嗓子周璇都用它?!?p> 說著,外面人通傳說戲班的云老板來了,黃四趕緊出門迎接順帶叮囑兩句。
關(guān)平拿起那盒香皂,小心翼翼地嗅了嗅,只覺得此物香氣撲鼻,又把紙盒展開一角,見里面竟是一塊方方正正,如羊脂牛乳一般的四方。
見黃四還沒回來,他趕緊把香皂收在懷中。
我在這大吃特吃,伯父他們還在餐風露宿。
千年后的豬大腸能做的如此精巧美味,這盒……應該是千年后的豆腐吧?得拿回去給諸位叔伯嘗嘗。
至于那戲班……
哎,快點結(jié)束,我抓緊回去再說吧。
如坐針氈地等了很久,關(guān)平終于聽見外面?zhèn)鱽硪魂嚰毸榈哪_步聲,只見黃四笑吟吟地引著一個穿黑色毛領(lǐng)長衣,戴一頂圓皮帽的女人走進屋中。
關(guān)平一開始聽說是個唱戲的老生,還以為是祭祀鬼神時涂抹油彩披頭散發(fā)的巫師,沒想到居然是個頗為年輕,英氣十足的女人。
作甚?我又不是曹操。
那個女人長發(fā)及腰,一雙妙目燦若星辰,說不出的溫柔好看,她見關(guān)平長發(fā)麻衣,年少的臉上滿是剛毅之色身邊三八式步槍的刺刀上還沾著不少鮮血,心中微微一凜。
雖然鬼子軍中有不少中國通間諜,可此人明明一副浪人的打扮,卻能渾然天成沒有半分鬼子的感覺,還真是有點怪異。
真是猖狂啊,鬼子還沒打下省城,他居然敢提著三八大蓋跑到這里,想來一定武藝高強,手段過人,我得小心才是啊。
獄中的眼線說此人叫漢將關(guān)平,雖然不知道日語是什么發(fā)音,可鬼子的浪人很注意家傳,此人極有可能是平姓関氏(せきし、舊字體:關(guān)氏)。
鬼子南侵在即,這個鬼子出現(xiàn)在這里必有所圖。
我先問個清楚,若是不行……
試試看能不能用盒子炮打死他,為同志們除去一大禍害。
想到這,她露出一個不情愿的笑容,盡可能讓自己顯得稍微溫柔一些:
“太君,我叫云珊珊,我家晦海社專做掉地(不掙錢的地),靠尖掛子扯粘子(觀眾),這些年雖不敢說火穴大轉(zhuǎn)(賺大錢),卻也沒倒了杵兒。我家的角兒各個夯頭(嗓音)好,碟子(口音)正,不里腥(假)。今天來磨杵(下鄉(xiāng)),諸位老合攢兒也是亮的?!?p> 她說是的平津江湖的暗語,沒有春典外人很難聽懂。
鬼子的情報機關(guān)派系很多,若是此人能聽懂,應該是從東北華北一邊來的陸軍。
若是聽不懂,便是自東海、滬上來。
關(guān)平聽得一愣一愣,不知道這女子說的是哪里話。
不過,關(guān)平倒是看出了一點。
這女子居然想殺自己。
賈良才和黃四在自己面前都頗為畏懼。
可這女子想殺人的眼神根本藏不住,她一邊說一邊小心保持跟自己的距離,雖然在笑,可全身一直處于緊繃的狀態(tài),居然是想進攻的架勢。
這讓關(guān)平頗為好奇。
我這個太君到底是什么東西?。?p> 他揮揮手讓黃四退出去,黃四點頭哈腰的退走,離開前順手把門關(guān)好,屋中只剩下了關(guān)平和云珊珊二人。
云珊珊心中怦怦直跳,一個勁的告訴自己要冷靜。
現(xiàn)在鬼子還沒打進來,自己在監(jiān)獄里有內(nèi)應,只要一槍打死這小鬼子,她還能從容全身而退。
可這關(guān)平明明端坐不動,卻居然給自己一股駭人的殺意,讓云珊珊莫名臉色大變,忍不住用手摸了摸腰間。
關(guān)平見云珊珊的反應,又見她腰間衣服下有些凸起,想來一定藏著某種暗器,他坦然道:
“云娘子,我且明言——我并非此人說的什么鬼子太君。
某軍情緊急,不可在此耽擱,煩請相告,劉玄德麾下自長坂坡后又如何?可曾復興大漢,還于舊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