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劍不由自主退了一步。
八名守護(hù)武者齊齊劍出三分。
林沐毫不畏懼地掃了他們一眼,繼而道:“本少旗現(xiàn)在身單力薄,你們要殺要剮,我也反抗不得,但這里不是西闕,烏陽門在西闕以外的勢力總歸比我們亡旗少一些,殺了我,你們也別想好過,本少旗勸你等,還是夾緊尾巴做人為好?!?p> 言罷,她手臂帶著厲風(fēng)甩到身后,負(fù)手走了。
這一次,雷劍不敢追了。
“亡旗的少旗主……怎么不戴面巾?又怎么稱白無絕是她家二小姐?你們,快給本公子搞清楚!”他不是沒有腦子的人,指著兩個守護(hù)武者命令道。
那兩人得令,也先走一步,未免與林沐再遇上,特地繞了半圈。以將位武者的功力,繞行也不耽誤腳程,估計能比他們少門主早兩日抵達(dá)北骨皇都。
正如林沐所言,西闕不僅是亡旗總壇所在,也是烏陽門大本營,在西闕,烏陽門或許堪壓亡旗一頭,但在西闕以外的地方,不得不承認(rèn),亡旗勢力確實鋪的更廣一些,畢竟亡旗還有歸心館輔助。
雷劍已失與白無絕交好先機,此番若一路都是這般耳目閉塞不通世事,對他一點好處都沒有,派出兩人先去打點打點,他才安了心,繼續(xù)上路。
后面三位搭順風(fēng)車的,依舊不遠(yuǎn)不近地墜在隊尾。
森林里行走的黑袍子突然一仰頭。
“怎么了?”林沐也仰頭,只看到成片如網(wǎng)的枝葉。
黑袍子沒說話,腳下加緊幾步。
“哎!我這悲苦的命運哦。”戴著帷帽的女子不得不緊跟而上,裙擺快要提到大腿根,一開口,居然是男聲。
“再出聲割了你舌頭?!绷帚鍚汉莺莸鼐妫叭棺硬坏眠^膝,萬一露了餡,仔細(xì)你小命?!?p> 男扮女裝的當(dāng)巽果然不敢吱聲了,老老實實把裙子放下,拼了命做出一副小碎步疾行的扭捏姿態(tài)。
林沐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本來服了御風(fēng)丹,白無絕是可以和何田田一日千里的,奈何她實在扛不住恐高煎熬,干脆氣沉丹田,化去兩人身體里的藥效,停下了這追風(fēng)逐電的速度,終是辜負(fù)了兩顆好藥。
御風(fēng)丹一共三顆,其實她很想把剩下的那顆給扔了。
幾日后,趕上妖朔之夜。
何田田的招妖體質(zhì)發(fā)揮了喪盡天良的作用,哪怕此刻已是森林邊緣,也有大批妖族蜂擁而至,如浪似潮。
盡是些妖化狂化后大多保持不住人形的低階妖族,白無絕殺起來跟砍瓜切菜一樣,但扛不住多?。?p> 一個時辰后,她就有些累了。
妖朔之夜一般持續(xù)兩到三個時辰,破曉即衰,這才一個時辰……白無絕心頭發(fā)苦,殺吧,累,逃吧,沒多遠(yuǎn)就是人類村落,若引這些妖族過去,豈不害了無辜?
“白玄,加油!你現(xiàn)在這副尊容,也是最帥的!”何田田躲在她隨手?jǐn)[的法陣?yán)锉苌恚薪^爺在,她不光不怕,還頗有興致地?fù)u旗助威。
妖族好像相中了這個人類小丫頭,明知那法陣半分也動搖不得,還是前仆后繼地往上沖。
白無絕發(fā)現(xiàn)自己的殺戮軌跡一直圍繞在法陣周遭,不得不再次對這根人形招妖散驚嘆不已。
此處地屬北骨,隨著她每殺一只妖,印跡晶環(huán)里就自動儲入相應(yīng)功值,盡管不若獵殺將位、王位妖族那么多,聊勝于無嘛。
同時也算給后面的人清路了。
直到北骨皇都,白無絕都沒閑住,她就像一個得道高僧,日行一善成了必修課業(yè)。
“小公子,外地的?也沖天字號來的?”南城門內(nèi)小茶棚,老翁將數(shù)九寒天救命般的熱茶提上桌,笑問道。
旁邊立桿上掛了一對燈籠,光線尚佳,看得出何田田雖然貼了胡子,但細(xì)皮嫩肉,想來年齡不大,老翁如此稱呼,歪打正著投其所好,叫何田田受用至極。
她故意粗著嗓門道:“不……”
白無絕坐她對面,正瞧見立于城門內(nèi)顯眼處布告牌上的通緝令,對那張眉眼都與本尊如出一轍的畫像露出冷笑,別人的運筆痕跡她不了解,但這個畫圖之人的筆觸她簡直太熟悉了。
這時,她聽見何田田開口,眸光轉(zhuǎn)來,眉梢一抬。
“是??!是的!”何田田心領(lǐng)神會生硬改口,一望賓客滿盈的茶棚,機靈地對老翁道,“難不成這些人都是?”
“可不嘛,托天字號的福,年底能過個好節(jié)嘍。”這會兒,有人叫添茶,老翁應(yīng)了一聲,忙活去了。
一桌人剛走,就有新來的人落座。
“老人家,一壺茶。”
白無絕循聲往那邊一望,剛坐穩(wěn)的黑衣女子不著痕跡地沖她點了個頭。
與黑衣女子同行的還有個穿黑袍的人,直直就往白無絕這邊走來。
“你干什么?”何田田先被他嚇了一跳,接著就認(rèn)出他,遲疑不定的眸光在白無絕和黑袍子身上來回跳躍。
白無絕示意何田田不必慌張,借著黑袍子衣袖寬大,從桌下握住了對方的手,有某種無法言喻的滿足和舒坦瞬間流竄全身。
一些信息也傳遞過來。
搬出亡旗壓制住烏陽門少主雷劍之后,黑袍子玄影和林沐、當(dāng)巽按照計劃一路取北,妖朔來臨,雖有白無絕在前清路,妖族不足為懼,他們卻遇上了幾波來歷不明的殺手。
果然,一入北骨,殺手又聞風(fēng)而動了。
可見殺手對她的行蹤確實了如指掌,這世上居然還有堪比歸心館的信息網(wǎng),倒叫白無絕不得大意了。
她繼續(xù)從玄影身上讀取所見所感,頭幾波,領(lǐng)頭的王位女殺手身上有股旃檀香氣,后幾波,這王上便不現(xiàn)身了。
想是覺出了玄影身份不對勁,但又不篤定,所以暗殺繼續(xù),她卻未再親自出手。
“檀香……”白無絕著重念道。
“不好意思,敢問閣下知不知道天字號怎么走?”林沐這時走了過來,適時開口道。
“不知?!卑谉o絕松開玄影。
“打擾了?!绷帚骞肮笆?,牽著玄影回到本來位置。
“這……”何田田目光還追著玄影。
白無絕:“噓。”
何田田就這點好,不會死纏爛打?qū)じ鶈柕祝湃握l,只管信任便好,絕爺不亂,她就不亂,端起茶碗借著熱氣遮住好奇閃爍的眼睛。
兩人很快離開茶棚。
后一桌人隨即而至,屁股還沒坐下,就發(fā)出一聲意料之中又裝作驚喜的大笑,沖林沐那桌的黑袍子走去:“巧不巧,白無絕,我們又見面了,本少門主……”
“是他?”何田田扭頭往后一看。
白無絕道:“別管?!?p> 其實稍有眼力之人,不必問路,便知天字號在哪兒。
尤其從南城門進(jìn)入的,不免要為人潮擁擠而苦惱,也不免就看到遠(yuǎn)處一座飛閣橫跨大道,更能感受到那里源源不斷逸散出來的比凜冬還冷的氣息。
目之所及,便是天字號。
十丈寒天陣疊加在九宮沖虛陣之上,那飛閣也算其中一宮,說天字號有八間房,其實更準(zhǔn)確的是九間,只不過飛閣露天,總不會有人愿意在那里生受眾目睽睽而閉關(guān)。
飛閣上分明霜花飛舞,卻怎么也落不到底下的撫定道上,倒也成了一個奇景。
那是璃華鏡陣的作用。
“好冷?!焙翁锾锉Ьo膀子道。
她被白無絕牽著,擠在意圖找尋天字號入口的人群中,只覺得眼前還晃著人影呢,卻突地景致一變,轉(zhuǎn)瞬周遭空無一人,霜花洋洋灑灑落了一地,片刻成水,消失不見。
而一種直達(dá)骨子里的冷,猶如誰在她體內(nèi)塞了一塊千年寒冰,雞皮疙瘩頓時起了一身,扛不住地打起了寒顫。
她是沒進(jìn)過白無絕在痕王府?dāng)[的那個十丈寒天陣,若白無絕親自守陣在此的話,不知比現(xiàn)在冷上多少倍。
然而片刻過后,這種冷就被一股暖意抵消了,霜雪依舊,陣勢依舊,真?zhèn)€置身其中一會兒,卻又不覺得特別冷了,何田田嘖嘖稱奇,差點以為方才出現(xiàn)的是錯覺。
“主人?”
紅風(fēng)紅月當(dāng)即有感,急急迎出門來。
卻只見一個面容蠟黃,臉如骷髏般的男子,以及一個八字胡矮子小生,語氣便有些遲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