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步離開三樓教師辦公室的李晚,在樓梯拐角追上了林山和江磊。她的眼神似有若無地從旁邊的蘭榛身上停留了一下,壓低了聲音對他們說道:“你們倆等一下,關于蘭榛的事情,我有事情想問你們,我跟你們一樣想知道真正的原因?!?p> 林山的眼角旁還有淤青,眼睛也有些腫脹,看著全無往日的翩翩少年的模樣,不過卻并不影響他用審視的目光看著李晚:“李老師,我知道你跟他們不同,但你也做不了任何事,不是嗎?”
“林山你會不會說話,李老師也是好意,就算你不想把她的事情告訴任何人,也不用這樣直接吧,真是好心當做驢肝肺,到現(xiàn)在還是這副悶不吭聲的德行,簡直是活該……”江磊罵罵咧咧著白了林山一眼,隨后又看向李晚,“李老師,你真的可以幫我們嗎?”
李晚與他四目相對,只堅定地點了點頭:“我向你們保證,我不會漠視每個人的生命,也不會允許任何人踐踏她人的生命?!彼穆曇舨⒉淮?,但此時面前的兩個人莫名地對她的話堅信不疑了起來。
“中午放學后,我在操場等你們,現(xiàn)在先回去上課吧?!崩钔聿⒉幌氲R他們上課的時間,畢竟也快到了考試的時候了,待二人十分不甘愿地離開之后,李晚走到了過道邊,抬頭看著依舊湛藍的天空,“他們始終堅信你并不是一個會自盡的人,你也是這樣認為的嗎,為什么人可以輕易地結束自己的生命呢,痛苦的人只會更多吧……”
身旁的少女與她一同仰望著一片天空,片刻之后才說道:“李老師,你有坐過過山車嗎?我沒有,我只知道很多人在車輛快速下降的時候會禁不住地吶喊,那是本能的保護機制在起作用。可你知道嗎,當我站在天臺上的時候,我只感覺到了自由,風吹過的感覺,讓我覺得自己像極了一只可以任意飛翔的麻雀。于是我聽從了它的召喚,尤其是在跨出那一步之后,我能很清晰地感受到空氣包裹著我,那一刻我的確是飛翔著的,不受一切約束和禁錮,而是作為我自己。人可以輕易地結束自己的生命嗎,這個問題,我想我給不了你想要的回答,因為我只感到了快樂,其他的,真的還重要嗎……”
一陣微熱的風吹過,李晚身旁的人頃刻間消失不見了,她怔楞地看著方才蘭榛站著的地方,心里又有些堵塞的感覺?!翱鞓贰恍枰鞓肪涂梢粤藛幔靠墒沁€留著的人又怎么快樂呢……”她看著地面喃喃自語著,直到下課的鈴聲響起,李晚才想到自己還有課要上,便趕忙回了二樓的辦公室。
早上的時間過得飛快,很快就已經(jīng)到了他們約定的時間,沒來得及吃飯,李晚便早早地在操場西邊的隱蔽處,找了個陰涼地等著他們。十二點剛過沒幾分鐘,李晚就看到林山和江磊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操場上。她走了出去對著他們招了招手,便等著他們穿過操場。
“李老師,我們?nèi)ツ抢镞呑?,操場中午?jīng)常有學生吃完飯散步?!?p> 李晚應了聲,三人又一同走到了更里邊,不過卻并沒有長椅可做,他們只好站著,林山第一個開口說道:“李老師,我相信你能幫蘭榛找回她應得的東西,希望我接下來說的話能起到作用?!钡玫嚼钔硌凵竦目隙ê?,林山便望著一旁的樹木,邊回想邊繼續(xù)說道:“說起來,我才是最先動心的那個人。第一次見到蘭榛的時候,是去年的秋季運功會上,那時她剛好在給自己班上的同學發(fā)著物資,而我當時是負責我們班整個運動會的拍攝任務。我記得那天路過的時候,第一眼我就在人群中發(fā)現(xiàn)了她,即便穿著肥大的校服,簡單地將頭發(fā)扎成了一個馬尾,我也覺得她是黑夜中最耀眼的星辰。所以,自然而然地,我站在不遠處暗自拍了幾張她的照片,但她并不知曉。
運動會每個班級都有固定的位置,我知道她是初二年級的,此后便一直留心著她的一切。學校每次月考和統(tǒng)考,成績都會進行公示,她的排名一直處于中等偏下的位置,我那時想,她笨一些也沒關系,我負責智商就可以了。剛好學?;@球隊也有她們班上的男生,偶爾我會聽他們說到她,關于她的家庭,她那個愛賭博的父親,還有她要打很多份工自己掙錢交學費……
從小我習慣了家中所擁有的一切,因此在親眼看到她在一個小餐廳里當服務員的時候,我無法說出那種感受,周圍濃烈的油煙味道對她仿佛沒有任何影響,我站在街對面看了許久她不斷地穿梭在后廚和前廳。我很想帶她離開那個地方,可我又有什么理由呢?還有離開之后呢,我又能通過什么樣的方式改變她的現(xiàn)狀呢,她那么驕傲的一個人……
于是我在她打工的各個地方跟那些老板商量好了給她漲工資,當然多出來的部分是拿我自己的零花錢補上的??墒呛髞砦野l(fā)現(xiàn)這樣根本就沒有用,她掙的錢絕大部分都讓她那個父親給拿去賭博了。就在我思考其他方法的時候,偶然的一次,她路過籃球場看到了我,并且正像他們所說的那樣,開始出現(xiàn)在我身邊。
那段時間,我第一次覺得我的生活照進了光亮,不再只是復雜的數(shù)學公式。放學后又陪她去打工,同時借用了一些我父親的權利,讓她的父親沒有地方可去賭博。等到終于漸漸好一些了,我就想等到畢業(yè)之后再告訴她,那時候,我想我就可以有一定的能力。
可我根本就不知道,她竟然受到了欺凌。跟其他的人一樣,我以為她們是朋友,畢竟她的笑看起來并非是偽裝的。而且,就連他們班上的人都告訴我,那幾個人對蘭榛很好。直到前幾天我才知道,這個‘很好’究竟意味著什么。
我質(zhì)問他們?yōu)槭裁匆[瞞蘭榛被欺凌的事,可他們卻告訴我,那是藍臻親口所說……我做不了任何事,我甚至不能同樣地報復那幾個人。江磊說的沒錯,我的確是其中一個兇手,在她已經(jīng)無盡黑暗的世界里,我并沒有及時地作為一絲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