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闕將做好的菜全都端進了她之前所住的房子里,回到廚房的時候,看到她好坐在鍋灶前,盯著灶臺里還沒完全熄滅的火發(fā)著呆。他輕聲走上前蹲下身來在她眼前揮了揮手:“阿晚,你又在看什么呢,怎的回來就一直在發(fā)呆?”
“嗯?”她從冥思中回過神來,看著連闕蹲在她身前擔憂地看著她,“沒有什,只是在思考一些事情。飯好了我們?nèi)コ燥埌?,好好嘗嘗你的手藝,我們家小不點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給我做飯呢?!?p> 她徑自起身牽著連闕的胳膊就將他拉出了廚房,不給他任何再追問的機會。
“連闕,你確定這是炒土豆?”
“連闕,這個菜為什么沒有熟啊!”
……
這頓飯吃得可謂是驚心動魄,雖然阿晚自己完全不會做飯,她本想假裝享受這頓盛宴讓他開心開心,但越吃她就越思念在人界吃過的飯,不過看在他第一次給自己做飯的份上,二人還是將桌子上的幾個菜吃了個干凈。
飯后阿晚再次蹲在廚房里,看著忙碌洗著碗筷的高大男人:“連闕,這幾年你都是這樣過來的不成?咱要是沒有做飯的天賦的話,其實也可以不用勉強自己的?!?p> “瞎說,那你還吃完了,你以前可根本不愿將就?!边B闕回過頭來嗔怪地瞥了她一眼,“飯這個東西,習慣了這個味道就好了,你跟那個討人厭的人走了之后,這里只有我一個人,除了那些動物每天來看看我之外,我再無其他可說話的人。也就是做做飯打發(fā)時間,我知道你想嘗遍世間所有好吃的美食,我還專門找了人學,不過也怪不得我,誰讓我是你弟弟,連做飯都跟你一樣,怎么都學不會……姐姐會不好覺得我很沒用吶,你離開了這么久,我卻沒有什么長進……”
他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洗漱的動作也越來越緩慢,阿晚輕輕笑了笑,她知道小不點一向在外人面前表現(xiàn)得自尊狂妄,但卻永遠將自己最孩子氣的一面向她展露無疑。她上前輕輕拍了拍他的后背:“說什么呢,不就是一頓飯嘛。我也不會做飯啊,身為我的弟弟,你可比我強太多了。你是這世上對我很重要的人之一,無論你是何模樣,你都是我弟弟。你就是給自己太多的束縛了,你跟阿明還真是……像啊……”
連闕攥了攥浸入池子里的拳頭,他太想超過那個人了,即便許久不曾與他較量,但他知道自己如今依然是比不過他的,這才讓他搶走了阿晚。要是他再變強大一些,會不會姐姐就不會再喜歡他了……但他終究還是讓自己恢復了正常,轉(zhuǎn)過身來將手中的水灑在她臉上,笑著說道:“你已經(jīng)見過他了嗎?好啊,回來竟然見的第一個人是他,姐姐還是偏心,不行,你得補償我,得將你這么長時間的所見所聞都講給我聽。”
“連闕!我看你這些年真是學能耐了,剛好我看看你如今到了何地步,出去比劃比劃,我也許久不曾與人比試了。”
“來,定讓你大吃一驚?!?p> 二人扔下未洗完的碗筷,又跑到了院前的草地上,像他們第一天站在這里的時候。此時太陽已經(jīng)是高懸在蒼穹下了,周圍的鳥鳴聲和著溪水的潺潺聲,萬物生長也大抵不過如此。沒有任何言語,只見空中瞬間多出了十幾道殘影,分不清是阿晚的還是連闕的,二人不斷地在時間縫隙中穿梭,伺機尋找著對方的破綻。連闕使出了渾身的解數(shù),他知道自己敵不過阿晚,但他要讓她看到這些年他究竟都干了些什么。
他們比試的過程比上次持續(xù)的時間長了不知幾倍,直到阿晚見他體力有些下降,才在他的一次破綻中在他額頭輕輕彈了一下:“好啦,夠了,我都累了。可以嘛,你如今可比尋常的人族都差不了多少了,你師父要是知道你這般厲害,不知道得多驕傲。不愧是我們家小不點。”
她隨意地躺到了地上,她此次用了約摸三成力氣,不過短短幾年的功夫,這小子能成長到這般地步,也當真是不易。“作為給你的獎勵,我就給你講講我這些年在人界的事情吧?!?p> 連闕知曉她并未花費多少力氣,但對他來說已經(jīng)足矣了。他順勢躺在了阿晚旁邊,閉著眼睛聽她的聲音在自己耳邊緩緩響起。
“我剛去人界時,身上只帶了一些銀錢,我又對錢實在是沒有什么概念,看見新奇的好玩的便都去湊個熱鬧,很快錢就花完了。便只好在那些酒樓里當個小二,順便偷偷學人家做飯。你可不知道,這人界的酒樓,當真是最神奇的地方……”
他們從太陽高懸一直聊到夕陽西下,一直到月亮悄悄越過了枝頭,一直到周圍聚集的動物慢慢散盡。仿佛阿晚要將過往所有未說的話都說完。
阿晚大喇喇地將四肢舒展在草地上,手指稍微有些沾到了草上的露水:“啊,不行了,我覺得要將以往和往后的話都要說完了,連闕,我們明日再講可好,實在是累了,我都快餓死了。”
連闕支起半個身子,寵溺地看著她:“我看姐姐倒是講的頗有興致,都沒忍心出聲打斷你。看來你出去這些年,到真的是經(jīng)歷了不少事情,可比在那個破殿里待著好多了。如今你回來,應該不會還要待在那里吧?”
阿晚輕聲笑了笑:“那怎么可能,我好不容易得了如今的空閑。不過……”
看著她突然消失了笑容的臉龐,連闕心里還是有些不是滋味:“不過,你不忍將原屬于自己的重任加諸到閻明身上,可是?”
阿晚悶悶地從喉嚨里發(fā)出來聲音:“嗯……我原本以為有你們在,不至于像我之前那般束縛。可昨日見到閻明,我才知道并非如此。往生殿短短的時間就能變化成這樣,是我萬般沒有想到的。說起來,他比我更要適合當這個殿主,但是我就怕,他慢慢地會迷失了自己……”
連闕又躺了下來,看著低垂著的半彎月亮:“我聽師父說,他終日拼了命地忙碌,起初他也以為閻明是想快速立住跟腳,可他這么多年始終如一,甚至更為拼命,他才知道閻明根本不是為了自己,而只是想要快速地徹底地改變往生殿,早已模糊了自己的心意。姐姐,他已然不是你我當初認識的閻明了?!?p> 阿晚輕聲嘆了口氣:“他將我的心愿,變成了自己的執(zhí)念,哎,都怨我,此次回來,不知是對還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