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記
這個社會有很多80后,很多80后又像我一樣懷舊,這大概是因為童年的美好與現實的殘酷形成了強烈的反差。當記憶中那香噴噴的烤土豆、令人熱血沸騰的魂斗羅還有嘰嘰聒噪不停的知了逐漸離我們遠去的時候,當眼睛里看到的是高樓大廈、耳邊充斥著城市的喧囂、腦海里想著買房買車的時候,我們知道自己長大了,再也回不去那無憂無慮的童年了。我們不得不認真考慮非?,F實的問題,不得不以金錢來衡量一件事情的利弊,不得不違心做自己不愛做的事。我們憤世嫉俗,愛聽老歌,愛回想那些“goodolddays”,常常在人生不得志的時候想起童年的那個夏天,那個帶給我們永遠銘記一生的歡樂時光。
序章
上海,陸家嘴。
這是一家位于五十層樓上的餐廳,餐廳裝修古樸典雅,伴著優(yōu)美的小提琴聲,很容易使人身心得到舒緩。位于餐廳一個靠窗的位置,一位年輕人正出神地望著窗外。不遠處就是東方明珠電視塔,下面則是蜿蜒曲折的黃浦江,外灘上人頭攢動,一片繁華。
年輕人正看得出身,一位二十七八的女士緩緩朝這里走來。她長發(fā)盤起,穿著寬松的長裙,肚子微微隆起。
她走到年輕人的旁邊,在他對面的位置坐了下來。
年輕人也收回向外的眼神,對著女士說了句:“清雨,你來了?!?p> “嗯,施容,好久不見了。”
“是啊,有四五年了吧。你都是快要做媽媽的人了。”那個叫施容的年輕人輕嘆一聲,仿佛在感慨時間的流逝。
“你這幾年過得咋樣?”清雨似乎是要岔開話題。
“過得怎樣呢?”施容心里也問了自己一句,千頭萬緒涌上心頭。他動動了動嘴唇,似乎想要說些什么,可是卻不知從何說起,最后他苦笑了一聲,說了句:“還行吧?!闭f完連自己都感覺好勉強。
清雨見狀,不再問什么,把目光投向了窗外。
二人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二位需要點什么?”一位服務員把菜單遞了過來,打破了沉默。
“對了,清雨,你想吃點什么,隨便點吧?!笔┤菡f完把菜單遞給了清雨。
“我無所謂的,還是你點吧?!鼻逵晷α诵Γ职巡藛芜f了過來。
施容反而覺得有些尷尬,為什么自己和清雨之間的感覺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他沒有表現出來,轉頭問了下服務員:“你給推薦一下吧,這里有什么招牌菜嗎?”
服務員看了一眼清雨,翻了翻菜譜,說道:“這個紅酒山藥雞湯,味道鮮美,同時營養(yǎng)價值很高,對補身體很好的?!?p> 清雨聽了,臉微紅了一下。
“還有這個清燉鴿子湯、豬肝粥、紅燒兔肉……”服務員邊說邊飛快地翻著菜單,“還有醋椒鯽魚湯,酸爽可口……還有……”
“好了,你覺得哪些合適就點哪些吧。”施容覺得服務員有些多事。
“那好,那我就私自做主了啊,點的菜包二位滿意,二位請稍等。”說完便拿著菜單走了。
又留下兩個人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不過這次換成了施容望著窗外,清雨低著頭。
良久,還是服務員打破了寧靜。
“二位,第一道菜,油炸知了猴。剛才給忘了,轉身才想起來,這道菜富含高蛋白、低脂肪,同時搭配青菜,葷素得意,嬌嫩可口,營養(yǎng)得當,請慢用。”
說完服務員看了一下兩位客人,他覺得奇怪呢,從剛才到現在他們貌似都沒怎么說話,似乎在冷戰(zhàn),但是他們明顯又不是夫妻,而且女的還大著肚子,心中各種疑問,不過也不好張口問。
“好的,謝謝,你可以走了?!笔┤菀姺諉T站了半天,實在忍不住了。
“哦,不好意思啊,實在抱歉。”服務員這才覺得自己站得時間有點久了,剛才只顧著想事情,上了菜卻忘了離開了。
服務員走后,施容和清雨盯著這第一道菜,雙雙陷入了沉思。
第一個開口的是清雨,她說:“好久沒有吃過這個了,你還記得小時候嗎?”
“當然記得了,當時一放學我們就一塊去玩,放暑假的時候更是天天在一起,一起掏鳥窩,捉螃蟹,捕蜻蜓,當然還有抓知了,去洞里面掏老猴,當時還是用蠟燭烤著吃呢……”施容這是露出難得的微笑來,似乎是被觸動了某根開關,說起小時候的事來興奮不已,甚至有些語無倫次。
“可是,那都是小時候的事了?!鼻逵晁坪跏怯幸獯驍嗔耸┤莸男跣踹哆?。
“是啊,想來也該快二十年了啊。”施容臉上的微笑消失了,又是一聲長嘆。
隨機又是一陣長時間的沉默,不過此時,二人的心思卻是沿著同樣的軌跡飛到了十幾年前。
第一章初識
暑假。
“讓我看看”、“讓我看看”、“讓我看看”……幾個七八歲的小孩正趴在王大娘家的小小的后窗上,滿頭大汗,爭著往里看。
趴在窗臺上的小伙子個頭算是幾個中最大的,顯然勁也比較大,他已經搶到最前面了,但身子還是不斷地往前擠,大有要爬上窗臺的意思。
“老容,要不你爬上去吧,你在那擋著我們都看不到。”后面有個和他年齡相仿,長得也很像的小男孩邊拽著他的短褲邊說,顯然是擠不過他很著急。
前面那個被稱為“老容”的像是沒聽到一樣,還是不停地往前擠,不過這也由不得他不往前,他的T恤還有大褲衩早已被幾雙臟兮兮的小手拽著,估計他現在的處境就是一不小心就被后面的小伙伴給拽到身后了。
“俺哥,要不你跟老容爬到窗臺上吧,我和冰冰在下面看,窗臺正好可以站倆人?!焙竺嬉粋€比較瘦小的小女孩已經被擠到到最外面,加上個子又最小,根本看不到窗內的東西。
“那好,我們倆爬上去,你們兩個女的在下面看?!?p> 老容一馬當先,抓著窗戶上的生銹的鐵條柵欄,腳蹬著墻,一用力身子就像一只猴子一樣爬到了窗臺上。另一個小男孩身子就沒有這么矯健了,他腳蹬了半天還是沒有成功。老容這時候伸出手來,說:“老文,我來拉你,文玲,你在下面推你哥一把?!?p> 終于老文也在老容和他小妹的幫助下順利站在了窗臺上,而下面兩個女孩也站到窗臺前,透過兩個小男孩之間的縫隙,瞪大了眼睛,看著里面。
這幾個小孩是堂兄妹關系。他們姓施,在這里也算是個大戶了。他們的爺爺奶奶有四個兒子、兩個女兒,不過姑姑家離的比較遠,家里的小孩來往也不是很多。這幾個兒子中,大兒子有一男一女兩個小孩,分別是老俊和蕾蕾,不過這時已經十五六歲了,和這些娃子玩不到一塊去,只是偶爾一起玩玩。二兒子有兩個兒子,小的便是老容,大的是老容的哥老匡,也已經十五六了。三兒子目前有兩個女兒,小的是冰冰,大的媛婷,還有一個比較小的兒子。四兒子有一男一女,男的是老文,女的就是文玲。老文比老容早生了三天,他們最經常一塊出現。
十分鐘前。
同樣是這幾個小孩,這時候正一個個地蹲在老容家門前的空地上,每個人手里一個彈珠。所有的彈珠都是老容家里的,這些彈珠是老容的哥老匡不知道從哪里搞來的,大大小小的彈珠約有四五十個,足夠十幾個人一起玩了,不過一般情況下是湊不齊這么多的小孩的。
地上,有個用石子畫的圓形的“油鍋”,里面擺了十幾個五顏六色的彈珠,距離“油鍋”大概一米的地方有道歪歪扭扭的“直”線,距離這條線兩米左右的地方又有一條線。從遠處看過去,被畫成橢圓形像鴨蛋一樣的“油鍋”,加上那兩條線,讓人想起了考試的時候考了零蛋,老師用紅筆在卷子上畫個大大的圈,再在下面加個等號。
“冰冰,你怎么還不打啊,都瞄半天了?!崩先萦行┎荒蜔┝恕?p> 只見冰冰正蹲在地方,眼睛聚精會神地盯著“油鍋”里的一顆彈珠,手里那顆奶白色的“母球”蓄勢待發(fā)。她瞄好了后,又把母球拿到眼前對著油鍋里的球瞄了瞄,拿下去之后又盯著油鍋,然后又把母球拿到眼前,如此反復幾次,仿佛下定了決心一定要把油鍋里的那個珠子打出來一樣。
剛才被老容那么一說,她一驚嚇,本來瞄好了路線的母球從手指間輕輕滑了出來,慢悠悠地滾到了油鍋里,甚至一個子都沒撞到就停了下來。
“都怪你,本來肯定能打出來的,這樣老子(母球)都進去了。”冰冰悻悻地埋怨老容,按照規(guī)矩,她的老子連同油鍋里下的子都要輸掉了。
“技術不行就不要怪人家,看我的吧?!崩先菽贸鲎约旱睦献樱鞘且活w比別人的子明顯大了一圈的外面有熒光的玻璃球,因為彈珠都是自己家的,他理所當然擁有優(yōu)先權選擇最好的那個。
只見他擺好了架勢,將視線對準油鍋里的離自己最近的一顆珠子,三兩眼瞄好以后,剛要將手里的彈珠彈出去,忽聽不遠處傳來一陣響動。
大家抬眼望去,只見大娘家門口來了一輛三輪車,大娘家離老容并排挨著,所以那邊看得很清楚。從三輪車上先是下來一男一女兩個大人,接著那女的將頭伸向三輪車車廂里不知說了什么,緊跟著只見一個約莫八九歲的小女孩從車里跳了下來。
小女孩一直背對著大家,看不清楚模樣,只能看出她穿了一身雪白的連衣裙,腳上穿著清爽的皮涼鞋。最吸引人的要數女孩的頭發(fā)了,她雖然扎著馬尾辮,烏黑亮麗的頭發(fā)竟然還是垂到了腰部以下,隨著女孩輕盈的步伐左右搖擺。那幾個玩彈珠的小孩,平日里也就是在農村地里摸爬滾打,很少見過這樣的場面。連衣裙、長頭發(fā)還有皮涼鞋,這些東西他們從小到大都沒有見過,所以這時一個個都看呆了,甚至等那個小女孩完全進了大娘家里,他們的目光還是向著那個方向,忘記了自己在打彈珠。
“那是誰呀?”不知是誰喊了一句,把大家從回味中拉了回來。
“不知道啊,或許是大娘家的什么親戚吧?!?p> “對了,剛才我看見媛婷也跟進去了,要么我們也去看看吧。”
媛婷是冰冰的姐,大家剛才把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個小女孩身上了,這時才想起來她好像確實在后面跟了進去。
“走吧,去看看吧。”又有一兩個跟著和到。
“不玩彈珠了嗎?”老容似乎有些不愿意,在他看來,這把肯定能夠大贏一場。
“不玩了,等回來再玩吧?!崩衔暮臀牧嵴f著就丟下手里的老子,向大娘家跑去,一旁由于輸掉在觀戰(zhàn)的冰冰也跟著跑了起來。
“等等我啊,先別急……”老容雖然說著,可是這時沒有人聽他的,一眨眼的功夫都沒影了。小伙伴們都不等自己,老容雖然不快,可是還是快速把油鍋里的彈珠連同大家手里的老子一起收到了鐵盒子里,放到門口就飛快地跑了出去。
小孩子們都是膽小怕生,別人家來了生人,是不大敢直接進去的,盡管是自己的大娘家,還是會不好意思。所以冰冰、老文和文玲不是去大娘家,而是圍著大娘家的院子饒了一圈,繞到了后面的窗戶那里,他們知道,那里是可以透過臥室看到堂屋的。老容當然也是看到他們跑的方向,知道了他們要來這里,所以放下彈珠就一口氣跑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