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中,柳夏披散著長發(fā),踩碎一地日光。白云靜流,衣袂盡綠。
回到蒙山她就不愿意再束發(fā)了,若非太過驚世駭俗,她連衣服都不愿意穿。就算是在清漓宗,柳夏訂制的法衣也是最簡單的款式,拒絕一切層層疊疊、廣袖煙紗。
“找到你了!”
柳夏欣喜地看著眼前的大樹。它是一株快長到千年的銀角樹,只有枝沒有葉。通體銀白,閃爍著金屬光澤。那些枝椏就像鹿角,光禿禿的,美的很另類。
“銀角樹,借你一段枝椏行不行?大概這么長?!绷膬墒直葎澲?,“不白要你的,我用生機跟你換?!?p> 木心劍斬向銀角的時候,柳夏感覺這棵丑帥、丑帥的樹好像抖了抖,不由暗暗發(fā)笑。小木心身上,有兩種十階妖獸的氣息,在蒙山它可以橫著走。
收好那支銀角,柳夏給這株不得不慷慨的怪樹送了一道靈力,那截斷的枝椏肉眼可見地重新長了出來。
“我走啦,多出來的算利息?!?p> 有柳祖的經歷在前,柳夏覺得這些靈植、兇獸都不能小瞧,它們和妖獸的區(qū)別只在于有沒有修煉出妖丹。尤其是像這株銀角樹一樣,有了靈智的靈植和兇獸,千萬年后沒準就是一個低階妖獸。
柳夏特意偏離回家的方向,找了一處還算隱蔽的山坳掘出山洞,又灑下血柳荊的種子。熟悉的藤蔓轉瞬將洞口堵了個嚴嚴實實。
“吃肉的八階妖獸啊,這些種子哪怕沒有靈智,看上去也很兇殘。”
想到接下來要干的事,柳夏覺得自己比血柳荊也好不到哪兒去。
《牽機引》既然學會了,就不能不用。她開始在山洞里布置那個剛學會不久的陣法。這一次用來刻畫陣法的除了四階獸骨粉,還有銀角粉。
那截銀角是為煉制陣盤準備的。
樂慧慧有句話說的很對?!稜繖C引》就是一把長的有些猥瑣的刀。雖然看著有些膈應,但不能否認這把刀很好用。
陣法刻好時,藤蔓外響起了落雨聲。
夏天,原本就是陰晴不定的季節(jié),遑論水汽充沛的深山。
柳夏取出血蝠帶給她的禮物。四片破布的顏色、質地一模一樣。斷簪明顯是女子的東西。那塊肉,有些惡心。
“也不知道他們一共幾個人?!?p> 柳夏先將那塊爛肉擺到陣眼,激發(fā)陣法測生機。只見一道流光閃過,陣法恢復了平靜。
“死了?也好。”
爛肉被扔進了藤蔓叢,消失不見。
……
……
“羅師兄,這雨太大了,氣息斷了。”
孔成江抱怨道,隨手取出一張新的辟水符。剛準備換上,就見自己的手掌忽然變得枯槁,呼吸也困難起來。
“我們歇會兒……”
羅壇剛開口,便聽到撲通一聲,孔成江人如朽木般倒地不起。
“成江?!”
孔成江雖然年歲已近七十,但筑基時不過四十歲,容貌也一直是中年模樣。此時卻鶴發(fā)雞皮,仿若老翁。
“這是怎么了,中毒了?”
幾人仔細檢查了尸身,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中毒的痕跡。
他們停駐的這片地方,并沒有奇特的妖獸。因為大雨,那些常見的毒蟲也龜縮巢穴。
一切看起來都很安全,但孔成江就這樣悄無聲息的死了。
此刻分明是盛夏午時,傾盆大雨伴隨著隆隆雷聲,卻讓幾人心生寒意。
哪怕是修士,面對未知也會恐懼。
眾人不再著急趕路,安置好同伴的尸身,便就地停下休整。四人背靠背而坐,圍城一個圈,以防不測。
待到申時末,蘭旸也無聲無息的死了,然后是徐士鋒。
羅壇和僅剩的一個隊員惶恐不安,不知道自己這些人得罪了誰,這種死法就像是詛咒。
“隊長,咱們撤吧!這里真不能留了?!备堆宇澏吨?,“你不覺得柳夏就像……就像是被蒙山庇護著嗎?咱們自從進了蒙山,就沒一件事順當?!?p> “走?走的掉嗎……”羅壇抬起手,就見掌心的紋路忽然開始加深,血肉也干癟下去,轉瞬便沒了聲息。
“隊,隊長!”付延驚恐地叫了一聲,立即掉頭跑去。踉踉蹌蹌,完全忘了自己是筑基修士,是可以御劍的。
一道青色的劍光不知從何處激射而出,穿胸而過,帶出一蓬鮮血。付延匍伏倒地,至死也沒見到暗中下手的人。
柳夏在一株尋常的柏樹下顯出身形,手里端著一塊巴掌大的陣盤。
血蝠帶回的四塊碎布,有兩塊來自同一人。所以在滅殺最后一個人之前,柳夏先根據定位來到了這里,防止有漏網之魚。
大雨滂沱,外加木遁在蒙山的天然優(yōu)勢。誰也不知道林間有一陣風,送來了閻王。
“人為財死?!?p> 柳夏撿起幾人的儲物袋便走了,就像師父說的,死在蒙山沒有人會給你收尸。
……
……
回到暫居的山洞,柳夏看著眼前的八個儲物袋,對那個在散修聯(lián)盟發(fā)布任務的人,恨意更甚。
那人搭了一個戲臺子,自己和這些散修都被拉上去唱戲。
追追逃逃、生生死死,那人完全不在乎,反正有的是貪財的散修。
任務一天不撤,柳夏就一天不得消停。
眼下她的修為不足以震懾那些散修,想要解決這個麻煩,有兩個辦法:
一是找到發(fā)布任務的人,殺了他,撤掉任務。
二是五年后參加天門大比,離開景元界。
柳夏更傾向前者,她可以走,但不能是被別人攆走的。
兩日后,柳夏御劍來到一片嶙峋怪石前。妖丹在丹田里轉了一圈,遁光速度絲毫不減,連人帶劍便消失不見。
這是一片更加茂密的叢林。
八角晶果、龍鱗果、紫幻果、玉芝、金須子……外界難得一見的靈果在這里漫山遍野。
天上不時飛過三階、四階妖獸,也有脾氣不好的當空斗了起來,不時有片片錦羽飄落。
柳夏樂的瞇起眼,小時候她最喜歡看那些大鳥打架,然后守著它們撿漂亮的羽毛。
不遠處有一株金絲桐忽然拔根而起,歡騰地挪到幾叢風信子附近。樹下的坑洞里躥出一群巴掌大的靈鼠,怒氣沖沖。
“唳~”
一只神駿的金雕出現(xiàn)在天邊,兩翅遮天蔽日,向柳夏俯沖而來。
“雕叔!我回來了!”
柳夏不等金雕收起翅膀便撲過去,手腳并用往上爬。像她小時候一樣,金雕銜著柳夏的衣袖,將她輕輕甩到背上,展翅朝柳林飛去。
將臉埋在翎羽下密實的絨毛里,柳夏舒坦的直哼哼。
她為什么那么痛恨用腿走路?為什么攢夠功績后立即領了一只紙鶴?正是因為從出生起,她不管去哪兒都是趴在雕叔背上的。
“夏兒,去烤魚?”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