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過了幾分鐘，姜歷使從家中出來。一襲的淺粉色呢絨鑲有白邊的交領(lǐng)上衣，從小臂處內(nèi)接一雙白色呢絨廣袖。上衣蓋著裙口，一條白色絲帶從腰間流出，向右耷拉著。下身是一件與上衣同樣顏色的齊至腳踝的長裙，長裙的右下擺印著三朵蒲公英的花紋。頭戴一頂米白色的絨毛貝雷帽，腳踩一雙雪白的過踝粗高跟皮短靴，手提米白色的坤包。無論是樣貌還是氣質(zhì)，完全看不出是一個正在上高中的女孩的媽媽。
“走吧玄湖，要抓緊了，人家快下班了?！苯獨v使拉起玄湖的手就走。
眼看著五年沒見過面、沒有過任何聯(lián)系，但仍舊待自己如同親人一般的姜歷使，玄湖心中暖暖的，眼眶濕濕的。
朱虹卿見他們二人單獨走了，便和白墨說道：“來，咱們也跟上?！闭f著也像姜歷使一般拉起了白墨的手。事出突然，白墨一下子有些害羞，趕緊向前跟了一步，“好?！?p> 姜歷使在路上和玄湖聊起了天?！澳氵@些年都發(fā)生了什么，既沒來過信，也沒用傳音筒和我說過話，我還挺想知道你的經(jīng)歷的，給我講講吧。”
玄湖顯得有些慚愧。臨走之前，姜歷使抱著自己說出的那句“若有一天我們還能相見，希望能聽你親口講述你的故事！”還猶如昨日一般回旋在耳畔。于是他先從分別那天誤打誤撞去到鐘歷使家的事情講起了。
“哈哈哈，你看看你，明明自己的名字就是‘湖’，卻連‘湖’和‘都’都分不清了?！苯獨v使開著玩笑。
“我當初不是沒聽懂那個售票員說話嘛，明明都是岳陽的人，發(fā)音怎么差這么多?！毙铝讼律囝^。
“這不都因為我是老師嘛，發(fā)音當然要標準了。要不都把學(xué)生教錯了，你看要是教出多幾個售票員這樣的學(xué)生，又要數(shù)不清有多少人做錯車了?！苯獨v使繼續(xù)問道：“然后呢，你就在鐘歷使家一直住著了？”
玄湖便接著講述了在老鐘家這半年發(fā)生的事情。
姜歷使夸贊道：“哎呀，這么說來，短短數(shù)月之后，我們玄湖都是初中文化水平啦！不錯，本事長了不少。那之后你和白墨去了哪里？”
講到這里，玄湖便猶豫了起來，他怕姜歷使聽到自己接連兩次重傷會覺得心里難受，但是不說又實在是無法解釋這五年是怎么度過的。
姜歷使注意到玄湖的表情發(fā)生了變化，便開口說道：“看來是不方便說，那我就不打聽了。不過小姨也很高興，你長大了，明白隱私了。以后也是要多多留心，多多思考。不能做什么事情都先想著別人，不想著自己，最終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苯獨v使一邊囑咐，一邊觀察著玄湖的反應(yīng)。
玄湖聽到這里更顯得自責，心想：小姨果然很懂自己，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的毛病。這也是他接連兩次重傷的一大原因了。盡管自己在人間學(xué)會了傷心、憤怒、喜悅和同情，邁出了一大步，但看來今后還有更多的路要走。
兩人走進了派出所，為玄湖換了新的證件。玄湖又一路把姜歷使送回家。進門前，姜歷使再一次詢問，“真的不進去看看了嗎？你剛走那幾天，小溪特別傷心，吃不下飯，睡不好覺，不過后來隨著時間的推移，她也慢慢地放下了，這幾年也沒再提起。”
玄湖想著，離別之苦本質(zhì)上就是得到后再失去的那份痛楚，倘若水面平靜便還好，可要是失去后得到隨之又失去，就像是剛剛平靜的水面突然又激起一層層的漣漪，這些波紋只會更大不會更小。便找借口說道：“不必了，小姨。我還要回玄武族一趟，之后還有很多緊急的事情去辦。以后有機會，我再回來探望你，”又指著白墨和朱虹卿說道：“況且今天家里突然來這么多客人，確實會不方便。今后我一定會回來。”
姜歷使沒有過多的話語，又一次擁抱了玄湖，便開門回家了。
完成了這一樁事情之后，玄湖對白墨和朱虹卿說道：“我還要回一趟族里，雖然會很快，但是仍舊是要費些時間的。不如你們先去鐘歷使家等我吧?！庇挚聪虬啄?，“你應(yīng)該還記得地址吧？”
白墨點了下頭，拍著胸脯說道：“雖然具體位置說不出來，但是大致路線還是記得個七七八八，放心，我可是人間求生能手，沒問題的。”朱虹卿也點了點頭，表示讓玄湖放心。
玄湖臨分別之前，特地向朱虹卿囑咐了一句：“老鐘一個人拉扯兩個孩子也不容易，幫人家干點活，別吃太多?！?p> 白墨一聽差點笑出聲來。朱虹卿說道：“哎呀，知道了，知道了，就你煩?！?p> 玄湖幾經(jīng)輾轉(zhuǎn)，在夜晚來到了朱雀結(jié)界外，映著燈光，玄湖認出值守的人員正是此前送自己越過洞庭湖的火繼與一名沒見過的男子。
“火繼大哥！”玄湖揮著手向前方走去。
火繼本來還有些戒備，隨著玄湖的走近以及聲音的傳來，他便認出了玄湖?！靶窬?，真是有些年沒見了。你看起來沒什么變化啊?！被鹄^拍了拍玄湖的肩膀，并沖著旁邊的男子說道：“這是玄湖神君?！庇职杨^扭回，沖著玄湖說道：“這是火達，今年剛剛上任?！?p> 玄湖點頭致意之后便問道：“真是許多年沒見了，當初還是要感謝火繼大哥的幫忙。紉香和紉胭呢，怎么沒見她們？”
火繼將手靠近玄湖耳邊，小聲地解釋道：“香姐已經(jīng)辭去職位，更名換姓過起了尋常人的生活了，還成了家呢。小胭倒是還在族中，不過今天不是她當值，這會兒估計又在長沙瞎逛呢?！?p> 玄湖忍俊不禁，“我以前還在長沙見過她呢。好了，我還有要緊的事，就先不打擾火繼大哥了?！?p> 玄湖走進朱雀結(jié)界，回到了這個自己無比熟悉的環(huán)境。逆著風雪，來到了自己的住處。在屋外就能看到屋中點著燈，他下意識地本想推門就進，但還是站住敲了敲門，“姐？”
“誰？玄湖？”
玄湖聽到屋中一陣腳步聲。門緩緩地打開了。
“你回來了？你怎么回來了？回自己家敲什么門啊?？爝M來?！?p> 玄湖一言不發(fā)地凝視著自己的姐姐，嘴上始終保持著微笑。在玄湖的眼中，她還是那么的溫柔、美麗。
“你是不是去別的地方了？這么久怎么沒什么變化啊？”
玄湖不想姐姐知道自己遭遇過什么事情，便可以沒有回答這兩個問題?！敖悖阋矝]變化呀，還是那么漂亮。”
“這幾年學(xué)會嘴甜了，以前也沒見你夸我漂亮?！?p> 同樣的話語更讓玄湖覺得姜歷使和自己姐姐的多了幾分相似之處。
“我跟你說，去年大匯報的時候，我看到人間有一位姑娘長得和我很像，我當時嚇了一跳呢。而且就連舉止、神態(tài)都很相似?！?p> 玄湖望著姐姐，“嗯嗯，我信。我有些能猜到了?！?p> “這次回來有什么事嗎，要待多久？”姐姐關(guān)切地詢問著。
“很快?！毙q豫地從嘴里擠出了一個字，“姐……”
“什么事，這么吞吞吐吐？”
玄湖心里明白自己要做的事情不合乎規(guī)矩，便十分沒有底氣地說道：“我是來拿《圣土化神》的……”
姐姐用犀利的目光在玄湖的臉上打量了一下，“本來你說你拿什么都行，可就兩樣?xùn)|西你不能拿。一個是附靈案，另一個就是族長秘術(shù)。況且你現(xiàn)在也不是族長，根本沒有權(quán)利去……”
看到玄湖難為情地咬著嘴唇，姐姐的心一下子就軟了?！安贿^我有一個辦法：你用族里獨有的密文抄寫下來，將簡牘放回原處，把手抄的版本帶走。但是，你一定要保證，以生命保證，不許丟失、外傳。你敢不敢？”
姐姐的話語讓玄湖猶豫再三，他真的懷疑自己低微的神力是否有能力保護住秘術(shù)。
“出去這么久了，這點魄力還沒鍛煉出來，還是和以前一個樣子……”
玄湖也不忍心讓姐姐失望，最終咬咬牙，從嘴里干脆利落地甩出一個字——“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