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個人走路可以用大步流星來形容,如今扶著她,走起路來小心翼翼慢了許多。
每走一步都像是踏在他的心尖兒上。
說起來他很膽小,跟她朝夕相處他早已明白自己心意,可念著學(xué)習(xí)重要不能讓她分心每每有機會說出口都是欲言又止。說到底他其實是害怕被拒絕,害怕單薄的情分支撐不了被拒絕的后果。
她喜歡發(fā)朋友圈,喜歡訴說生活中有趣的事情,他也會在評論區(qū)下面評論。她是個很細(xì)心很有禮貌的人,每一條評論都會回復(fù),他的評論也不例外。他總是能對著她回復(fù)的話語出神,尋求微不可見的滿足感。
上了大學(xué)他再也沒有辦法經(jīng)常見到她,他時常想起高中的日子。艷陽紛飛的日子里,有她明晃晃比花兒還嬌艷的笑容,如火般炙熱的夏日,她會帶一個沒有噪音的小風(fēng)扇,時而撐著頭寫題,那涼風(fēng)就吹到他臉上,黃金燦燦的秋日,她喜歡帶些甜味的糖果分與他們,大雪飄飄的日子,有她咋呼碎發(fā)上的噙著的雪片子。
一幀幀一幕幕,如滑動的卷軸緩緩打開他的記憶。
本應(yīng)該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日漸模糊的畫面,卻是一幕比一幕清晰,一瞬比一瞬深刻。
原來早已印在他的腦海,不知被翻來覆去看過多少遍。
后來他終于有勇氣了,他想要奮力一搏,可是她的朋友圈卻讓他猶豫了。
是一張在海邊的合照,照片里兩個男生,她站在中間。有一個是她弟弟,他見過,他們升高三的時候她弟弟剛考進來,因為是同一所高中,放學(xué)時間一樣,總是能見到她和她弟弟一起回家。
另一個他無從知曉,他只知道譚紋然什么都會發(fā),卻鮮少發(fā)有關(guān)于人的朋友圈,這是她第一次發(fā)。
隱約的,他感覺有些不一樣。
同學(xué)聚會讓他很高興,不為其他,僅僅是可以見到她了。
整個晚上,他都在看她,只不過她沒有發(fā)現(xiàn),至少她沒有抬眼看他,除了喝酒那一眼。
她安安靜靜地跟其他人一起并排坐著,并不凸顯也沒有出風(fēng)頭,可就是這樣的她,嫻靜淡然,人淡如菊,她可以不乍眼,可卻無法忽視。她就像一朵小花,默默開著,但那香氣會讓你駐足,你關(guān)注到她的時候,會發(fā)現(xiàn)她更加耀眼,她不同于世間形形色色的花,她美麗溫柔,她是獨一無二的。
他近乎貪婪地望著她。
報錯數(shù)他不是故意的,卻是打心眼里高興。因為他知道只要不過分的要求她是愿意幫他的。
他很高興能跟她喝一杯酒,也很慶幸自己當(dāng)時表現(xiàn)得很平靜,沒有露出端倪嚇著她。
如今送她回家,他甚至摟住了她的腰。他雖然不齒這般浪蕩登徒子一樣的行徑,內(nèi)心卻是雀躍的,有些矛盾,有些痛苦……有些歡愉。
落針可聞的夜里急促的腳步聲讓丁文鈞下意識去尋找來源。
迎面見著的人額間掛著細(xì)密的汗珠,隱隱有些不耐與氣憤。
他是譚寂之,譚紋然的弟弟,丁文鈞認(rèn)識。
“謝謝你送她回來。”
譚寂之盡力壓抑情緒,率先開口,雖然他很不爽很煩躁,可是良好的教養(yǎng)讓他依舊保持禮貌。
丁文鈞沖他笑了笑,將聚會的始末大概說了說,最后才說道:“既然你來了,紋然就交給你了,記得煮點醒酒湯,我就先走了?!?p> 紋然?
叫得這么親切?
譚寂之面色并不好看,本來還可以控制的情緒在看見放在譚紋然腰間的手一下子就爆發(fā),語氣更談不上和善,“雖然是同學(xué),但該有的分寸還是要有的?!?p> 譚寂之看丁文鈞怔愣一瞬的表情心情好了一些,但不介意給他來個大的。勾了勾唇角,把那副禮貌的樣子甩到了九霄云外,他一把從丁文鈞手頭搶過譚紋然,這才一字一句說道。
“忘了告訴你,她有男朋友了?!?p> 雖然譚紋然在此時,以及在此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都不知道自己被有男朋友這件事。但不得不說,現(xiàn)下效果還是很好的。
丁文鈞臉色起先還算自然,隱隱還有些紅潤??陕犚娺@句話后,訝異,懷疑,失望,釋然,祝福,所有表情一股腦地涌到臉上,跟調(diào)色盤子一樣變換顏色,或紅,或青,或白。最后丁文鈞輕輕一笑,喉頭有些干澀,聲音嘶啞。
“這樣啊……祝她幸福?!?p> 丁文鈞想起照片上的男生,突然笑了笑。幸好他沒有說出口,要不然該讓她難堪和為難了,幸好在沒有給她造成煩惱的時候止步。
有人能與她分享喜怒哀樂,陪她度過春夏秋冬,想來也是極好的,至少她是高興的愿意的。
丁文鈞看了一眼譚紋然,正打算轉(zhuǎn)身離去的時候,譚寂之搶先一步。
譚寂之橫抱起譚紋然,大步離去,只留下了背影。
丁文鈞看著背影消失在夜色中,仰頭望了望,沒有星子,沒有月亮,唯有沉寂的墨色。
澀然一笑,將那抹苦澀咽進喉頭。
譚寂之心中有氣,可還是動作很輕地把譚紋然放在床上。
他嘆了嘆氣。
爸媽臨時加班,家里只有他們兩個人。他聽見了譚紋然走之前說的話,本以為十一點回來都算晚的,結(jié)果十二點都沒回。本想去找,但又怕掃興,于是就一直等消息,接到蔣一凝電話后他拿個手機就出門,沒想到小區(qū)門口遇見個醉漢,吐了他一身,又回去換衣服耽擱了時間。
說實話,譚寂之不會照顧人,也沒有照顧人的機會。
他將毛巾浸水?dāng)Q干,疊成一條,擦拭著譚紋然的額頭臉頰,許是臉頰太燙毛巾太涼,她被冷得打了個哆嗦,他連忙換成溫水。
被照顧的人總是毫無忌憚的,理所應(yīng)當(dāng)享受著他的照顧。
她毫無防備地翻身往床中間滾去,譚寂之一把拉住她纖細(xì)白皙的腳踝。淡白色的鞋很貼合她的腳形,露出大片瑩白的腳背,輕輕一拉,鞋便被剝落下來。
他把她塞在被子底下,想了想又把她綰頭發(fā)的簪子拔了,頭發(fā)便散了下來,他托起她的頭,將頭發(fā)順了順,這才放她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