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背道者（四）
羽那邊暫時不說，讓我們把目光轉(zhuǎn)回鄰水山莊。
近來行動路線和卡普差不多的彌茵總算是離開了房間，坐到了后花園的躺椅上，在她手邊，幾株跳舞草揮舞著枝葉喧鬧得起勁。
“您倒還真沉得住氣，”綠依身邊還有尚未消散的綠色靈光，顯然剛才是在用魔法料理她的后花園（無誤），長耳朵的金精靈看上去很不滿，“兩個月了，我們真的什么都不用做？”
這兩個月來金精靈和黃金龍們都不算閑，雖然上有睡神和園丁下有雕塑大師，但是通過自己的方式，他們都各自收集到了更多的情報，而隨著了解的深入，精靈和黃金龍們暗暗心驚——名為背道者根莖早已蔓延整個朝明位面的土壤，深深的扎入，長成了參天大樹。
如果將整棵大樹不計后果的拔出，那么下面的土壤又還會剩下多少是完好的呢？
而就在金精靈和黃金龍們做好了最壞準(zhǔn)備，甚至連他們身后代表的聲音都有所動作的時候，戰(zhàn)歌女巫卻直接把羽和喵蒂送入了虎穴……所以說，精靈和龍族就忍不住開始琢磨了，這到底算是個什么意思？
“其實沒什么特別的意思。”
似乎是知道綠依及其身后的精靈族在抽風(fēng)一般反復(fù)琢磨著，彌茵輕飄飄的來了這樣一句解釋，而這個解釋讓綠依有些放松，不過下一句話讓這位二長老之女差點直接咽下一口空氣。
“我就是想，光明神的神位要是空出來了，給羽也是不錯的。”
“咳咳咳……”續(xù)差點咽下了一口空氣后，綠依又被自己的唾沫嗆到了，她咳了幾聲，金色的瞳孔打量著戰(zhàn)歌女巫的表情，希望可以從對方臉上找出一絲玩笑的成分，但是對方時常保持著面癱，綠依實在是看不出什么來，更是不知道這是否又是戰(zhàn)歌女巫一次不怎么成功的調(diào)節(jié)氣氛。
“您……認真的？”
“有何不可，雖然光明神有自己的人選，不過也沒有哪條規(guī)矩規(guī)定了神明有決定自己神位繼承者的權(quán)利不是？就算最后是不死族上位他也沒啥可抗議的吧？”彌茵微微一笑，“怎么，你覺得羽不合適？”
綠依嘴型連變了幾個形狀，她感覺似乎很有道理但是卻又有哪里不對，不過她反應(yīng)也不慢，很快注意到了不妥的地方！
“等等，戰(zhàn)歌女巫閣下！羽是您的使魔！”
“哦，沒事，找個合適的機會把契約撕了?！?p> “……您，這、這樣不行……”長耳朵的精靈感覺自己有些上氣不順下氣不通，說話都在喘氣，“羽是您的使魔！”
“沒關(guān)系，羽不會抵觸這個決定的?！?p> “不是這個問題……”綠依感覺自己很頭大，“羽是您的使魔，永遠是?！?p> 她重復(fù)著這句話。
彌茵當(dāng)然也知道她這是什么意思，“在你們眼里永遠是，所以不放心？”
綠依臉皮有些薄，被當(dāng)面說穿了感覺些不自在，不過她還是很實在的點了點頭，“我們不可能把自己的命運交給女巫的原則，握在自己手里才是實在的?！?p> “是么？「女巫狩獵」后，就連精靈的新一代都這么想了？”
長耳朵的金精靈抿了抿唇，微微低著頭沒有反駁。
一場舉盡九個位面的力量的遠征大業(yè)失敗了，表面上的損失可以經(jīng)過時間來彌補，然而有一些內(nèi)在滋生的東西卻會在時間的流逝中慢慢醞釀，最后掀起一場摧毀一切的風(fēng)暴。
「女巫狩獵」前，九個種族把女巫的話奉為圣旨和真理，未有違背和質(zhì)疑，而在「女巫狩獵」后，隨著第二次遠征大業(yè)的失敗，更多的人開始思考……女巫，真的不可戰(zhàn)勝和匹敵，所做的一切也都是對的么？
有那么一段時間是一個信仰崩塌的時代，質(zhì)疑、不安和恐懼像是慢性毒素一樣蔓延到每一個人的神經(jīng)，恐懼和絕望開始蠶食九個種族剩余不多的底氣和心力。
有些時候人還能走，但是心卻站不起來了。
不過相對著，屬于各個種族自己的英雄和神明也在此之中得到了歷練和蛻變，更多優(yōu)秀的領(lǐng)導(dǎo)者開始走上舞臺，收拾著爛攤子，領(lǐng)著自己的族人繼續(xù)向前走。
在這之后的某些后遺癥的產(chǎn)物就是，新生一代開始大膽質(zhì)疑女巫的某些決定，在女巫們看來……這大概是遲來的叛逆期？
“這樣就好，”不想彌茵居然點點頭，“這樣一來，這次遠征大業(yè)成功之后，我們的使命就算是圓滿完成了。”
“……你，不生氣？”
彌茵聞言虛著眼睛看著她，“說得好像照看你們有糖吃一樣，我們又不像神族那樣能夠凝聚信仰之力……我沒事找牙疼么？”
綠依：“……好像也是，我問了個蠢問題。”
長耳朵精靈心下微微苦笑，好吧，喏，最有話語權(quán)的高階女巫之一明明白白的告訴你了：
其實——姐壓根就不稀罕你們由信仰之力引發(fā)的那點破事，小心思就別在姐面前耍了，看著牙疼。
過了好一會兒，氣氛有些冷場，而后知后覺意識到戰(zhàn)歌女巫似乎相當(dāng)不擅長調(diào)解氣氛的綠依總算是在一旁坐下，問起了自己關(guān)心的話題，“為什么讓羽去？喵蒂小姐就不說了，我相信她有自保的能力，但是羽呢？他才七歲……”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彌茵突然道。
“……哦，還有那條寵物蛇……噯？叫啥名字來著？”綠依眨了眨眼睛，突然發(fā)現(xiàn)一起生活兩個月了，綠依卻連對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名字是小青，順帶一提它是我為羽準(zhǔn)備的保姆?！?p> 真是個隨便的名字啊……
綠依心下暗暗吐槽著，嘴里依舊不貧，“就算再加上小青好了，但是這依舊不能解答我的疑問……他只有七歲，就算放在人類中那也只是一個孩子，為什么要這么做？您應(yīng)該知道那里是個什么樣的地方！”
彌茵淡淡的看著她，“說得有理有據(jù)，但是你又了解他多少呢？”
長耳朵精靈愣了愣，半響之后垂下肩膀，“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肯定要死很多人，而那孩子心太軟，這會毀了他?！?p> “你太小看他了?！?p> 彌茵毫不猶豫的這樣說著，換了個姿勢直接開始待機了，綠意張了張嘴巴，最后妥協(xié)般的嘆了口氣，起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里。
綠依有些氣鼓鼓的回到了別墅里，卻見藍斯站在樓梯口微微點了點頭。
“稍安勿躁，有點耐心?！?p> 二長老之女環(huán)肩挑著眉頭，她確實是有些急躁了。
“藍斯前輩，”她不由得恭敬的說出自己的疑問，“我知道不能急，但是……為什么？西瓦索薩皇室和教廷已經(jīng)劍拔弩張的對持了一個多月了，就這么讓他們相對耗著？”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藍斯攤手，“原本這么多年來因為圣火熄滅的事情，教廷一直被皇室穩(wěn)穩(wěn)壓制，因而雖然內(nèi)在一直矛盾不斷，西瓦羅薩帝國還能算是只有一個聲音。但是現(xiàn)在不同了，圣火復(fù)燃，光明神力的庇護開始重新出現(xiàn)在西瓦羅薩人身上，教廷實際實力的增幅還是小事，但是民眾的心向卻是大勢?！?p> “在隱忍了數(shù)百年之后，光明教廷終于等到了一個可以翻身的機會……要知道，在初代大主教的時代，可是宗教至上的，”藍斯接著道，“現(xiàn)任教皇本來大壽已近，但是這次光明神力的庇護讓他少說又可以活個幾百年，就算不提教皇本人現(xiàn)在的宗教狂熱程度，有這個機會，誰不想名垂千古呢？”
“但是雙方都知道，現(xiàn)在外面還有人在虎視眈眈，就等著兩方拼一個兩敗俱傷，所以一直以來都是一些小打小鬧，甚至在最初的適應(yīng)期之后大有恢復(fù)原本秩序的事態(tài)?！?p> 綠依道，“那么接下來會怎么樣？西瓦羅薩帝國會像西邊那個沙漠帝國那樣分裂成兩個帝國？”
藍斯搖搖頭，“這倒不會?！?p> “為什么？”
“因為光明神不會允許?！?p> 提到了光明神這個名義上的人類領(lǐng)軍人物，綠依突然反應(yīng)過來了，“等等，為什么光明神現(xiàn)在不站出來說話……為什么不讓他座下的沙龍神和狩獵女神……”
到了后面綠依的聲音越來越小，似乎也反應(yīng)過來了什么。
一行人中最為年長的黃金龍苦笑著，“當(dāng)年人類一方只剩下四位神祗——主神光明神、沙龍神使迪厄爾、狩獵神使阿忒薇蒂和新晉的財富女神貝蕾妮婭。其中沙龍神使迪厄爾和狩獵神使阿忒薇蒂是在光明神背叛初期，也就是「女巫狩獵」初期因反抗光明神而被剝奪神佑的神使之一，在戰(zhàn)爭結(jié)束前一直被囚禁于神界底層。而在當(dāng)時，有相當(dāng)數(shù)量的神使被投入神界底層，最后卻只有這兩位神使活了下來……雖然因為度過了一段超乎想象的折磨之后煉成了神格，一躍成為神明，但是你覺得他們有可能感謝光明神么？”
綠依搖搖頭。
傳說中，神界底層的某處是神明們磨礪自己神格的絕佳場所，那是史前文明留下來的饋贈，然而就算是神明本身也很難在其中停留太久，神界沒有監(jiān)獄，所以當(dāng)時的光明神臨時把那個地方當(dāng)成了囚籠——大量反抗的神使被活生生的坑死。
至于那個地方的名字……只有到了半神級才會被告知，綠依是不能知道的，現(xiàn)階段她只是知道有這樣一個地方而已。
“至于財富女神貝蕾妮婭，”藍斯攤手，“那是塞朗人獨立后才出現(xiàn)的神祗，你看呢？”
“看樣子，都不大可能站在光明神這邊啊……”綠依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