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寒墨語跑到曦照居的時候,遠(yuǎn)遠(yuǎn)的望見莫春蘭仍舊跪在地面上。大雨已經(jīng)澆透了她的身體,她的頭發(fā)垂了下來,和衣服一起黏在身上,看上去狼狽極了。也許是跪得久了,莫春蘭似乎有些累了,一面跪著,一面用手輕輕的一下一下的捶著自己的腿。
寒墨語在莫春蘭的身后站了很久,一下子又要涌出眼淚來。她知道莫春蘭的腿疼的毛病又犯了。
寒墨語打著傘,一顆心已經(jīng)柔弱的不成樣子,她想要依偎在莫春蘭的懷里哭泣,想要哭著說一些溫暖的話語;可是,臨到眼前,卻生生的把眼淚憋了回去,換了一副冷冰冰的臉面。她氣呼呼的將一碗飯放在莫春蘭的面前,然后吼道:“誰讓你做那些錯事!現(xiàn)在受罰了,活該!”
莫春蘭看見一臉怒氣的寒墨語,卻有些驚喜,一臉的柔柔的笑意:“墨語,你怎么又來了?這里風(fēng)大,快點兒回去。我沒事兒?!?p> “喏,你把傘拿著!”寒墨語冷著臉將傘一把塞入了莫春蘭的懷里,然后含著淚跑開了。莫春蘭回過頭看看寒墨語的背影,擦了一下眼角的淚,端起了面前的碗。
寒墨語卻沒有走遠(yuǎn),而是躲在了樹木的后面,偷偷的看著莫春蘭。寒墨語不想看見莫春蘭那個樣子,跪在雨里受罰的樣子,那樣會讓她覺得心疼。
寒墨語站在那里,巴望著那碗飯沒有涼,巴望著莫春蘭快點兒吃下去,給身體增加一點兒熱量。可是,她看見的,卻是莫春蘭跪在雨里,捧著一碗飯渾身微微顫抖。她知道,莫春蘭這是哭了。寒墨語轉(zhuǎn)過身去,不想再看莫春蘭。她恨著這個自己叫了那么多年娘親的女人,卻也深深的愛著這個傷害了自己的女人。
忽然,寒墨語聽到啪的一聲,似乎是碗摔碎的聲音,寒墨語急忙扭過頭去。只見寒夫人的貼身婢女郭翠兒打著傘站在莫春蘭的面前,劈手搶過了莫春蘭手里的雨傘甩到了一邊,趾高氣揚(yáng)的叫道:“你這個賤人,誰讓你吃飯了?誰讓你打傘了?夫人說了,讓你一直在這里好好跪著!”
寒墨語的心里涌起一股無名的怒火,她幾步跑了過去,狠狠的推了一把婢女郭翠兒。郭翠兒腳下一滑,摔倒在地,渾身沾滿了泥水。
“誰讓你這么跟蘭姨說話的?!”寒墨語惱怒的質(zhì)問道:“她即使是犯了錯,也自有我母親教訓(xùn),輪得到你一個下人大呼小叫嗎?!”
原本怒氣沖沖的婢女翠兒,見了寒墨語之后,并不敢發(fā)怒,只是臉色很不好的撿起了自己掉落在地上的傘,然后狼狽不堪的爬了起來,并沒有回答寒墨語的話,而是對著莫春蘭說道:“你就給我好好的繼續(xù)跪著吧!若是發(fā)現(xiàn)偷懶,有你好看!”說罷,就氣呼呼的走開了。
寒墨語真想沖上去給郭翠兒一巴掌。可是,莫春蘭死死的拽著她的衣角,對著寒墨語低聲喝道:“怎么,你又要打架斗狠了?也不看看她是誰的人,也不看看是什么場合!就算拋開身份不管,要沖上去打架,可是你打得過嗎?我都給你說過多少回了,沖動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有什么事,都好好商量,若是解決不了的,就忍著。退一步海闊天空。如果想要硬碰硬,吃虧的只能是你自己!明白嗎?”
寒墨語有些惱怒的吼道:“我就算被母親責(zé)備,或者與別人打得頭破血流,也比在這里白白受氣的好!蘭姨,你起來,我們回去,不在這里跪了!跪她做什么!”
莫春蘭嘆了一口氣,笑著撫摸了一下寒墨語的臉,說道:“你看你,怎么那么沖動呢?奴婢犯了那么大的罪,跪一會兒是應(yīng)該的。再說了,我只跪那么一會兒,夫人那么多年的怨恨就會消了,很劃算的。你也不想奴婢被抓起來送到官府吃板子坐牢,是吧?”
寒墨語怔了一下,她沒想到事情會那么嚴(yán)重。她有些無可奈何的跺了跺腳,憤憤的叫道:“好,那你跪著,我不管你了!”說著,便含著淚跑開了??墒?,才跑了兩步路,她又停了下來,原地站了好久,終究有些不忍就這樣離去,才又慢吞吞的返回來,撿起地上的那把傘,走到莫春蘭的身邊說道:“蘭姨說的對,忍便忍吧。大丈夫能屈能伸,我忍便是了。我這就陪你一起跪著。”
“墨語,這怎么行呢?你身體又不好,怎么能著風(fēng)雨呢?生病了怎么辦?再說了,這件事跟你一點兒關(guān)系都沒有,你何必往自己身上攬呢……”莫春蘭一面說著,一面焦急的推寒墨語:“墨語,我知道你對奴婢好。你快點走吧,不要讓奴婢擔(dān)心?!?p> 寒墨語皺著眉恨恨的說道:“不要說了!現(xiàn)在我是主子,你是奴婢,你要聽我的!我說我要在這里陪你,我就會陪你!九頭牛也拉不走了!”說著,她給莫春蘭撐著傘,一面跪了下來,一手扶著莫春蘭,卻一面別過臉去不看莫春蘭。
跪在這里求情也好。寒墨語想,如果母親不肯原諒莫春蘭的話,恐怕莫春蘭今后的日子會很難過,說不定當(dāng)年莫春蘭的病就是因為飽受虐待、積勞成疾的。
莫春蘭忽然哭了,伸手抹起了眼淚。
寒墨語見狀,扭過頭紅著眼睛恨恨的說道:“哭什么哭!你以為我想跪在這里?。∥夜蛟谶@里,還不是想要救你!如果母親看我也在這里跪著,說不定就會心軟了!”
莫春蘭知道寒墨語這是為自己好,心中一陣溫暖。于是,她不再說什么,讓寒墨語攙扶著自己,兩個人相互依偎著跪著。她一面享受著這相持相守,一面又為寒墨語心疼不已。
“墨語,我跪一會兒,夫人就會消氣了。你在這里,夫人說不定會更惱怒的……因為她覺得你的心向著我……”一面是眷戀,另一面是不舍;才過了這么一會兒,莫春蘭又心疼了,不死心的說道,想要將寒墨語從身邊趕走。
“不,我就要跪在這里!你是我的乳母,雖然對我做了錯事,但是平心而論,你這些年來待我猶如親生子一般疼愛。如果母親真的把我當(dāng)做她的親生骨肉,那么她看見我在這雨地里跪著,也一定會心疼我的。所以,這次我賭的不僅僅是你,而是寒夫人待我的心。我想要看一看,她到底是否疼我?!焙Z說道。
為什么記憶中,母親對自己的態(tài)度,和現(xiàn)在是如此不同呢?究竟哪里出了差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