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番外 醉里辭【1】
ps(四章合一章)
這是現(xiàn)世凌念和薛羽拍的電影,淳淳最近有點(diǎn)事情,擔(dān)心更新來不及,就先把番外放上來啦!兩天更新這個番外,風(fēng)格跟正文有些不同,純古言權(quán)謀小短篇,不喜歡的寶寶們可以跳過~
1.
“衍郎君,離開江州吧?!?p> 謝輕瀟垂眸,孤燈夜挑,影影綽綽,她撫上墻角癱坐的男子,看著他染血的腹部。
嬋娟打上房檐的火,滲透了凄寒。
“瀟瀟暮雨子規(guī)啼,瀟娘莫不是忘了,江州的暮雨時節(jié),埋在古宣居的糯米釀便可以喝了?!壁w衍瞳孔渙散,原是高冠束發(fā),豐神朗俊之人,如今卻形同枯木。
趙衍中了淬毒的刃,他心知命不久矣,這廂卻笑盈盈地覷謝輕瀟,似乎她瞧到了他稍揚(yáng)的唇角,便撞不上他幾近破碎的絕望。
毒入肺腑,無藥可解。
“趙衍,莫要誆唬自己了,你該曉得這毒是我下的。
“是我下在了匕首上?!?p> 短短兩句話便如同滴落冰窖的水,生生戳破趙衍緊繃的皮相,蕩開氤氳霧氣,將真相赤裸裸地?cái)傇谒媲啊?p> 寧軍菡萏宴突襲而來,趙衍攜五千禁軍將其逼退,謝輕瀟將重傷的他帶回古宣居,并不是為救他,而是要?dú)⑺?,奪了敬國軍事布防圖。
“那你要我離開是何意?”趙衍臉色蒼白,雙手死死攥住她的衣裙,青勁爆起,腹部疼得近乎痙攣。
他不愿信她,縱使心灰意冷,沒入窮途,他仍念著昔日的瀟娘子能拿壇古宣糯米釀,與他徹夜長談,把酒言歡。
而非此時此景,眼前人目若清潭,眉挑三分,淡漠冷情。
謝輕瀟輕笑一聲,她一把甩開趙衍的手,骨頭與木架層撞擊的聲音拽回了趙衍的神志,可也在這短暫的清醒下,謝輕瀟將他的魂捏得稀碎。
“人死了,不就離開了嗎?”
死了?趙衍愣怔,兩人目光相撞,卻皆未落在對方心上,仿佛水中暈散開的墨,縈繞蕩開,隨波逝去。
是了,謝輕瀟為敵國暗探,趙衍為敬國攝政王,她殺他之心早有昭著。饒是如此,趙衍猜透了她的計(jì)策,近乎算計(jì)了所有,卻忘了自己的心也在棋盤之上。
他輸了情,便注定是死局。
“為何?”他臨死前仍想討個緣由。
2.
趙衍弱冠之年凱旋而歸,時敬帝年幼,便立趙衍為攝政王,彼時江州古宣居遷往京都,生意頗盛。
世人皆知攝政王以酒釀為樂,據(jù)前線所報(bào),趙衍橫掃城池前,往往獨(dú)酌一盞糯米釀,微醺氣息撲面,蓋了血腥味,一劍斬城頭。
坊間傳聞古宣居瀟娘子年芳豆蔻,卻釀得一手好釀,酒不醉人,甘甜回口。
趙衍盤算著定要去喝上一回。
“你們家的酒怎么賣的?”趙衍尋了府里小廝的服飾穿戴,僅留了個破布包別于腰間。
攝政王自小便馳騁沙場,即便衣著樸素,卻也壓不了他骨子里的傲氣,濃眉倒豎,愣是把旁的謝輕瀟懾得囁嚅。
“糯米……釀……十五錢……”謝輕瀟矮他一個腦袋,挺直身子也只能勉強(qiáng)觸及他的肩膀,此刻她低著頭,尾音顫抖,趙衍驀地懵了——他斷是沒料到能把小姑娘嚇成這般,竟不知如何是好。
謝輕瀟耷拉著腦袋,余光里盡是趙衍手足無措的模樣。
對峙許久,一聲“有盜賊”的驚呼拉回了兩人的思緒,趙衍轉(zhuǎn)身欲追,然嬌小的身影已掠過他的身,恍惚中他才意識到,那賊人盜的竟是他的錢袋。
待趙衍追上謝輕瀟時,才發(fā)現(xiàn)她倒在地上,渾身淤青,白糯雙頰多了觸目驚心的血痕。
謝輕瀟追著便嚷嚷抓賊,引人注目,盜賊偷財(cái)不成,扔了錢袋,氣急敗壞之下對她拳打腳踢,爾后逃之夭夭。
她手里緊緊攥著錢袋,見趙衍來了,方將干癟的袋子交給他。
“殿下,你的錢袋。”謝輕瀟笑著,露出一口月白色的牙。
趙衍有些好笑,笑自己喬裝為小廝買酒多此一舉,謝輕瀟尤為聰慧,他大抵是唬不了她的。
他蹲下來背起謝輕瀟,打趣道:“小丫頭你既知我身份,便曉得我不會在意此點(diǎn)錢財(cái),你莫就不怕那賊人掏出一把刀,要了你的命?”
“我不過是一釀酒人罷了,死了便死了,若是死之前救得了攝政王殿下的錢袋子,也不算虧?!敝x輕瀟蹭了蹭趙衍,鼻息傾于他的脖間,竟讓他片刻失神。
“小丫頭?!敝x延站住腳,他將謝輕瀟放下來,食指輕彈她的額頭,頗有慍色。
“你怎么不惜命呢?錢是死的,人是活的,今后我不允你講這般話!”
“可你是尊貴的攝政王……”
“那你還能釀出整個敬國最好的酒呢,若此刻我用命來換你的酒,你愿嗎?”謝延橫眉倒豎,只覺著這小娘子思想迂腐,他恨不得敲開她的榆木腦袋,瞅瞅里面裝的是何物。
他雖貴為攝政王,但所欲所行皆是為了敬國百姓,又何來“尊貴”一說?
“嗚……若當(dāng)真如此,那我便只能把酒送給殿下了?!敝x輕瀟被他吼得有點(diǎn)委屈,她年紀(jì)尚小,受了驚,眼淚便啪嗒啪嗒地往下掉,瞬間梨花帶雨。
“你做甚要哭?”趙衍無奈。
“我不要你的命!殿下歡喜古宣糯米釀是我的榮幸。”謝輕瀟抽泣著,爾后抬頭道,“即便古宣居倒了,我也不會傷害殿下!”
兩句話撞在他身上,女子眼尾泛紅,淚眼朦朧,此時卻目光灼灼,似乎洞穿趙衍的眸。
十年前死去的謝侍郎被誣通敵,朝廷上下,唯有趙衍一人為其辯解,謝輕瀟至今仍記得。
然箭在弦上,她為他國暗探,自是脫不了身,這話里摻的幾分假,到底還是那句“我不會傷害殿下”。
攝政王周旋于敬國棋盤,此時卻稍有動容,然他卻不知匕首早懸在了頭頂,猶如暗藏的刺,頃刻間刺入骨髓。
趙衍揉了揉她的腦袋,把錢袋塞到她手中,柔聲道:“所以我能用錢來換你的糯米釀嗎?”
“好?!?p> 3.
古宣居遷來京都已近兩年,如今朝政混亂,幼帝權(quán)利被太后架空,朝堂分裂為兩派,趙衍占有一席。
然他卻極厭惡黨權(quán)紛爭,唯能聊以慰藉的便是他可得閑進(jìn)古宣居,抬眼覷謝輕瀟。
“衍郎君,今日還是十五錢糯米釀?”
趙衍曾私下底與謝輕瀟言道,說是莫要時常殿下殿下地喚個不停,說自己下了朝便僅是敬國百姓,何必分個高低貴賤?
謝輕瀟愣了,直言姓名不可,單喚名卻過于親昵,良久未思索出結(jié)果,便問道:“那我該如何喚你?”
“喚我衍郎君?!?p> 趙衍眉頭微挑,深邃的眸子凝睇跟前的姑娘,低沉磁性的嗓音如同醉人的釀,竟讓謝輕瀟恍了神,鬼使神差給應(yīng)了下來。
謝輕瀟自是曉得郎君是妻對夫的稱呼,然趙衍已開口,她便不得不從。更何況,這郎君的稱呼,也可稱于貴族子弟,她覺著,自己該是曲解了他的意思。
她將一早便備好的釀取給趙衍,道:“衍郎君還是稍酌為好,今日我賣你的,是古宣居埋在江州的釀,品性烈?!?p> 趙衍嘴上答應(yīng)得好好的,一回府上便把糯米釀喝得精光,好酒釀,一盞忘憂,回味無窮。
他對酒本無貪念,可夜晚獨(dú)酌許久,昏沉得總覺得少了東西,腦子里空蕩,揮不去的是古宣居釀酒娘子的輪廓。
趙衍從未做過這般混蛋事。
他任憑酒的驅(qū)使翻墻潛入古宣居,正巧碰上謝輕瀟俯身于后院掀開酒窖,謝輕瀟猛地抬頭,剎那間撞碎了趙衍被酒熏得混沌的眸。
她未曾想過這位尊貴的攝政王竟會翻過自家的院墻,雙頰緋紅,一臉憨笑地蹲伏在自己身邊。
“你在做甚?”醉酒攝政王大著舌頭問道。
“過幾日宮里有菡萏宴,尚食坊的掌事在古宣居要了酒?!敝x輕瀟把埋在后院的酒掘了出來。
她美目微瞇,細(xì)眉緊鎖,嬌嗔道:“衍郎君,江州原古宣居的釀醉人,我叮囑過你的,為何還是醉了?”
“江州的酒還有嗎?留我一壇如何?”趙衍顯然答非所問,他的神志已混亂,即便行走無異,說話也前言不搭后語。
謝輕瀟索性不應(yīng),站起身便要回房,然趙衍發(fā)起瘋來無人能及,抓住她的手往自己懷里猛拽,兩人便雙雙倒地。
“趙衍!”謝輕瀟嗔怒,正想著把趙衍撂在后院,夜里涼,便是要趙衍感染風(fēng)寒,才能給他長長這醉酒的記性。
趙衍眼底模糊,唇瓣微啟,呢喃細(xì)若蚊聲,謝輕瀟俯耳近乎貼在他唇上,才聽清他在說什么,身子驀地僵住。
“瀟娘,我……想你了……”
都說酒后真言,而謝輕瀟卻愿這是謊話,她身為暗探的這兩年,將消息從古宣居傳到寧國,朝堂上分割成兩派的緣由,便有寧國的從中作梗。
“殿下,莫要對我有別的心思?!?p> 謝輕瀟將趙衍扶起來,往后踉蹌幾步,鼻尖有些發(fā)澀。
她既想他聽見,爾后遠(yuǎn)離她,又妄圖遮了他的耳,想他莫要聽見。如此,她便仍是古宣居的釀酒娘子,為他留那壇十五錢的酒釀。
4.
菡萏宴當(dāng)日謝輕瀟便將古宣居上好的酒釀帶去殿上,她本生得清秀,由于數(shù)年釀酒,身上便飄散若有若無的清香,好幾次她替人斟酒,然被“不經(jīng)意”碰了手。
趙衍面色微沉,眸底寒光閃過,他對謝輕瀟招手,示意她待在自己身側(cè)便好。
朝堂太后黨羽將此景盡收眼底,心底暗自估摸攝政王趙衍該是被這姑娘迷了心竅,否則以他的心性和手段,又怎會堂而皇之將自己的弱點(diǎn)暴露無遺?
兩派人面面相覷,講的是菡萏宴,念的卻是朝堂政治。良久,座上華服錦緞的太后才悠悠開口,然話一出口,趙衍的手便捏在了白瓷杯上,泛白指尖用力,碎裂聲便傳入謝輕瀟的耳膜。
“皇帝已為總角,朝堂小大事,該他作主了?!?p> 趙衍將裂口白瓷杯置于桌上,薄唇稍揚(yáng),他當(dāng)然知曉太后所言為何意,不過是要他交出攝政權(quán),兩派勢均力敵,朝政分割,總得有一方需率先出手。
菡萏宴不過為鴻門宴罷了,當(dāng)真用不著如此暗示。
“太后娘娘,臣便把話挑明了說吧,攝政權(quán)臣自會歸還,可是娘娘,臣是把攝政權(quán)交于陛下,還是娘娘您呢?”
“放肆!”太后拍案,將桌上的酒猛地掃到地上,“陛下年紀(jì)尚小,本宮若是不扶持,他又懂何?”
“既然太后知陛下小,那便此時并非臣下朝的絕佳時刻,況且臣也不愿陛下任人宰割?!?p> “趙衍,你是要造反嗎?”
趙衍所行之事皆是大局考慮,他為博弈者,操控敬國江山大半藍(lán)圖,鞠躬盡瘁,未曾貪圖半分皇室資產(chǎn)。
話音落,便意味棋子落盤,再無悔棋機(jī)會,他本無意與太后撕破臉面,可如今太后對政權(quán)的渴望已達(dá)到喪心病狂的階段,他也必須言明自己的態(tài)度。
然菡萏宴并非太平,宴會中途,卻有人闖殿而來,攥的是邊關(guān)急報(bào),寧國不知從何途徑攻入敬國,如今勢如破竹,已破江州兵臨城下!
鐵騎萬人,趙衍緊急調(diào)動禁軍,好在京都禁軍精銳,開城門瞬間便魚貫而出,趙衍手握長槍,墨青長袍穿梭于敵軍間,出手便要了領(lǐng)頭人的腦袋。
敵軍退于江州城外,趙衍亦腿部中箭,謝輕瀟從京都趕來,連夜開了江州古宣居的店面,將趙衍扶在床榻之上。
她挽起趙衍褲腿,早已皮開肉綻,被箭捅出的窟窿往外汩汩地冒出腥紅鮮血,謝輕瀟眼底泛淚,將沾酒的紗布扎在他的腿上,蝕骨鉆心之痛沿經(jīng)脈攀爬,趙衍悶哼一聲。
“何必如此?”謝輕瀟聲音像是扣在瓷罐里,嗡嗡的,有囁嚅道,“你當(dāng)時,連盔甲都沒有……”
趙衍從菡萏宴走得匆忙,城外敵軍又氣勢洶洶,他根本來不及披甲帶帽,只得操起長槍,衣袂翩飛。
“我若耽擱時間,寧國有機(jī)可乘,死的便是京都百姓?!?p> “但你稍有不慎,死的就是你!”謝輕瀟道,“衍郎君你曉得嗎?我站在城頭,眺著好幾劍在你身側(cè)擦邊而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