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妖（48）

　　“別哭。”

　　清淺沙啞的聲音驟然在空蕩的屋內響起，似一根琴弦顫動，余音一下子打破了沉靜。

　　南辛猛地抬起頭來，浸濕了的紅眼眶愣愣地看著剛醒來的晏屹池。

　　“你……醒了?！?p>　　晏屹池淡淡地嗯了一聲，他連現在說話都很費勁，一口氣很難喘過來。

　　他是聽到了低聲的啜泣，才費力地睜開了眼。

　　雖然看不見，但他知道一定是她。

　　晏屹池的雙臂都被刀劃的很深，稍微一動，就會扯到傷口，撕拉的痛感瞬間席卷全身。

　　他神情卻絲毫未變，只是眉頭輕輕地皺了一下，在黑夜里根本看不出來。

　　“嗯，沒事的，別擔心。”晏屹池安慰她。

　　但沒想到這一句話，就把南辛使命憋著的眼淚一下子給爆發(fā)了出來。

　　“你還說沒事，沒事個屁?。@么嚴重，還有眼睛……怎么可能沒事……”

　　說到后面，南辛已經抽噎地無法說完整了，眼淚跟水龍頭一樣噴涌而出止都止不住。

　　晏屹池輕聲嘆了口氣，手臂緩慢地抬了起來。

　　光是這么一個簡單的動作，他都十分吃力，額頭上冒出涔涔冷汗。

　　南辛注意到了，趕緊碰上他的手，乖軟親昵地蹭了蹭。

　　毛發(fā)蓬松，臉頰上還殘留著未干的淚水。

　　晏屹池輕柔地順著她的毛，語氣無比柔和：“阿南，不哭了?！?p>　　怎么說呢，本來南辛的淚水都快被她生生地止住了的，但是聽到他這一句話，差點又想噴淚。

　　“嗯?！?p>　　應了一聲后，她又悶著聲音問他：“你現在還有沒有哪里特別難受的，我法力恢復了一點，可以幫你緩解一下。”

　　晏屹池沉默了一瞬，然后才緩聲道：“右手吧?！?p>　　恢復一點后，就可以抱她了。

　　南辛點點頭，乖巧應道：“好。”

　　隨著法力源源不斷地傳輸到右臂后，晏屹池覺得右臂的痛楚稍微減緩了一點，動起來也沒那么困難了。

　　南辛邊給他傳輸法力，邊對他說：“你要好好養(yǎng)傷，切忌大幅度動作，如果有什么事情，你就叫我，我會幫你的。”

　　聞言，晏屹池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低低地笑了一聲。

　　南辛狐疑地瞥了他一眼，問：“你笑什么？”

　　晏屹池微微勾起嘴角，翹起一絲淺淡的弧度，說出來的話卻有點不太正經：

　　“我在想……我沐浴的話，你要幫忙嗎？”

　　南辛反應過來，臉頰迅速升溫變紅，給他傳輸法力的動作都不禁慢了下來。

　　“你你你！”

　　終于把她從難過的情緒中脫離了出來，晏屹池心中無聲地松了口氣。

　　“好了，別太擔心了，快去睡吧?！?p>　　南辛卻搖頭：“不用，我剛醒，現在也睡不著，到這陪著你?！?p>　　晏屹池也沒拒絕，隨著她去，省的她不放心。

　　藥效還沒過，清醒了一會已然是極限了，晏屹池眼前一片黑暗，不知不覺中又沉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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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個月以后。

　　將要入春了，桃花樹上的枝丫已經開始長出了一點嫩綠的芽兒。

　　晏屹池身上的傷經過大夫的悉心治療和南辛每天給他用治療術，現在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只是疤痕卻很難消去，南辛有次無意間看到過晏屹池換衣服，雙臂和背部刀疤的痕跡無比的刺眼醒目，讓人想忽視都難。

　　不知道是南辛發(fā)出了動靜還是怎么的，晏屹池披上衣服的手僵了一下。

　　南辛默默地看著他，以前光風霽月的公子，現在成天眼睛上蒙著一條白綾，靜靜呆在一旁時，看過去十分脆弱。

　　晏屹池雖然現在看不見，但是適應了屋內的布局之后，也能準確地坐到椅子上，然后招了招手，示意南辛過來。

　　他問：“外面天氣好不好？”

　　南辛看了一眼晴朗明媚的陽光，懶洋洋地普照著地面，落下一地的金光。

　　她回道：“天氣很好?！?p>　　晏屹池微微頷首，嗓音清冽：“嗯，那出去坐一會?！?p>　　天辰扶著晏屹池到一處亭子里，準備好了茶水便退下了。

　　三月沐風，空山凝云。

　　初春，迎面吹拂過去的風都是涼爽的，夾雜著青草的清香。

　　不到一個月了，離任務結束的期限。

　　南辛坐在晏屹池身邊，表情悵然若失，但又沒有絲毫辦法。

　　現在離開他的話……未免太過決絕和殘忍。

　　他的眼睛還沒好，宮中資歷最深的太醫(yī)來看過了，看完之后，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說有可能堅持下去會好，也有可能一輩子都好不了了。

　　這邊是晏屹池，那邊是父母的生命還在等著她……

　　突然，身子一輕盈。

　　南辛被晏屹池抱到了腿上，溫柔地如往常那般撫摸著她。

　　“心情不好？”

　　南辛愣了一下，這都能被他感覺出來？

　　她搖了搖頭，“沒有?！?p>　　晏屹池：“別說謊，我感覺出來了?！?p>　　南辛抿了抿唇，一時不知道說什么。

　　半晌，她才聽見晏屹池開口：“變回人形好不好？”

　　她有些不理解，為什么這次是詢問的語氣，但她還是乖乖地按他所說。

　　隱匿在白綾后的清冷的眸子，察覺到眼前人的變化后，眸光微微閃爍。

　　少女雙手垂在身側，乖順溫柔地站在他面前。

　　晏屹池喉結緩緩滾動兩下，然后伸出一只手。

　　南辛不明所以。

　　“將手給我。”

　　南辛微微蹙起了眉頭，緩緩將手放在了他的手心。

　　然而，下一秒，令她震驚的是，手指上突然多了一抹溫熱的觸覺。

　　是玉哨。

　　晏屹池將它戴在了她的手上。

　　南辛瞳孔緊縮，也不顧他是否看得清，緊緊地盯著他的眼睛：“什么意思？”

　　晏屹池語氣很淡，如海鹽味的汽水，淡的很。

　　“這不是你想要的么？”

　　聞言，南辛瞬間僵在了原地，張了張嘴，不知道怎么開口。

　　原來，他一直都知道。

　　晏屹池無聲地嘆了口氣，對她說道：“拿到了就走吧，我不留你了?！?p>　　南辛：“你……”

　　話還沒說完，就被他給打斷。

　　晏屹池的語氣恢復到了他們第一次見面時的冷冽，像沒有感情的機器，低垂著眸子，“走吧，別再讓我重復一遍，不然……”

　　不然什么呢？

　　他好像也沒有權利說什么。

　　南辛手指蜷縮起來，緊緊地握住手指上的那個玉哨，他指尖的溫熱觸感還停留在上面。

　　她在原地愣了好久好久，直到夕陽西沉，她才緩緩動了一下。

　　晏屹池也沒不耐煩，一直坐在旁邊靜靜地等候著。

　　良久過后，一個溫軟清香的懷抱籠罩了下來。

　　卻似一陣無形的風，停留了堪堪一秒。

　　南辛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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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暗淡下來，天辰找過來，看見晏屹池一言不發(fā)地坐在亭子里。

　　籠罩在眼睛上的白綾已經被他給取了下來，一雙清冷的眸子此時此刻仿佛失去了生機，如無盡的深淵。

　　他不知道在看向哪個方向，半晌，無聲地扯了扯唇角。

　　還挺決絕……

　　以后……只能靠著回憶度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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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吹過。

　　白綾被隨手扔在光滑冰冷的石桌上。

　　她不會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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