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晦氣的女人……”口中念念有詞,張氏眼里還不乏恨意,“女兒,知道嗎?你昨夜病發(fā)之癥,跟那個女人臨死前一模一樣……”
陡然間,一股寒意從姚青鸞的腳底竄上心頭,腦中模模糊糊似有一團(tuán)影子在閃爍,但轉(zhuǎn)瞬即逝,讓人抓也抓不住。
“三年過去了,那女人的死因,除了咱們母女倆,連你大哥都是一直瞞著的,府中知道這一切的早被我打發(fā)了,所以,壓根兒不會有人找到那個藥鋪,這么說來,就只有一個解釋,她回來了,找我尋仇……”張氏目光陰冷,直視著前方,嘟囔著姚青鸞根本聽不懂的話。
她剛剛不過是緩兵之計,想著怎么將落兒下毒的事情支過去,卻沒想到歪打正著的,竟讓張氏自己說出這么多話來。
什么叫那女人的死因只有她們母女知道?府里知道的人她又為何都打發(fā)了?
所謂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張氏認(rèn)為是娘親回來報仇了……難道娘親的死跟張氏有關(guān)?
全身一個激靈,姚青鸞感覺通身如被潑了一盆涼水,眼中有止不住的晶瑩淚光已沖涌欲出,“母親,這怎么可能?”
乍然提到三年前,那些零星的記憶很快穿成了線,在腦中形成了光影。
印象中,娘親是服了張大夫給開的最后一副藥之后,突然開始嘔吐,還腹瀉不止……
沒錯了,娘臨死前的確出現(xiàn)過這樣嘔血、便血,面赤等癥,連續(xù)昏睡了數(shù)天之后,終歸藥石不進(jìn),惶惶而去。
“鸞兒……林記藥鋪的那毒巴豆粉可是絕方,否則三姨娘也不會死的那么快,除了我和你,誰也不知道藥鋪和毒巴豆粉的事情,你說這不是冤魂索命又是什么?”
往日的一幕幕如過眼浮萍,三姨娘的音容笑貌開始在腦海里浮現(xiàn),“我千算萬算都沒算到你父親竟然會喜歡上那個賤人!”
姚青鸞“……”
三姨娘的死一直是她這個做女兒的心中疙瘩,可任她怎樣想象,也不知道事實真相竟會如此。一切如浮萍飄出水面,卻仿佛一記重錘狠狠砸在姚青鸞的胸口,直著眼,她腦中已完全空白……
陪了姚青鸞一天一夜,張氏都沒有合眼,當(dāng)下,憶起往事,她開始碎碎念起來。
人就是這樣,涉及到至親就會手足無措,若是往日,理智如張氏,定能第一時間做出應(yīng)對,偏偏這事發(fā)生在她最心疼的女兒身上。
空蕩蕩的屋子里,“母女倆”的心思早已經(jīng)南北相悖,越跑越遠(yuǎn)。
姚青鸞只覺胸口火熱難耐,一股堆積如山的憤怒淤堵在心口,難以發(fā)泄……
她這幾年竟一直在認(rèn)賊做母,喚殺母愁人為“母親”?!
回想張氏一次次對著自己那虛偽的笑容,姚青鸞就覺得惡心,反胃!
她竟然還心慈手軟的想著跟張氏和平相處?
即便發(fā)現(xiàn)張氏對弟弟姚一落有殺害之心,還一心以為在張氏的手掌下,能夠以姚青鸞的身份保護(hù)弟弟成人?
即便看到臘梅園那人那么咬牙切齒的怨恨自己,竟還懷著憐憫之心想著容她一命?簡直無稽之談,簡直癡人說夢!太傻了,太笨了,太蠢了!
滔天的怒火一瞬間沖涌而出,姚青鸞再也抑制不住,開始敞開喉嚨狂吼,強(qiáng)烈的憤怒支撐著她猛從床上坐直了,臉色漲的通紅,兩行淚水如江河決堤般潰堤泄洪而下。
直到臉憋紫了,嗓子沙啞了,她的身子卻還在顫抖,手緊緊抓著被子,一雙眼睛瞪得血紅,直看著床榻旁坐著的張氏。
被身后的驚叫嚇了一跳,張氏猛從回憶中抽離,回過身卻正對上姚青鸞一雙英紅的眼,恐怖駭人,如地獄中爬出來的索命惡鬼。
張氏起身,下意識倒退一步,差點兒從鞋幾上摔倒,“鸞兒,你這是怎么了?”猶豫著要不要上前。
姚青鸞卻已經(jīng)無力癱軟下去,重重跌躺床上,再無了聲息。
京兆府后宅,一點兒風(fēng)吹草動都不是小事兒。姚青鸞重病的幾日,姚書侖幾次派人過來打探,滿北苑都傳遍了大小姐的狀況。不時還會從桃影園播報臨時新聞。
竹閑居里,姚一落捧著茶盞心不在焉,“姐姐說只是給她一點兒教訓(xùn),怎么會這樣?”
肖廣暮卻只是凝眉,“你剛剛說,丫頭回稟的時候提到,姚青鸞從四更天就開始折騰,卻直到天亮都沒告訴夫人?”
“是啊,我也納悶?zāi)兀粽f往日,她身子一點兒小磕小碰都要找張大夫小題大做一番,這回是怎么了,這么大事情她竟一直讓丫頭們捂著不肯說?!?p> “是的,丫頭們都在這樣傳,是從桃影園一等丫頭口中傳出來的,許不會有假?!?p> 繪有冬季傲梅的折傘合上了,又被打開,肖廣暮聽了,沉默不語。
姚一落下藥的過程,他來了之后便聽說了,恐怕就連傻子都猜得出來這藥是落兒下的,偏偏姚青鸞沒有抓住尾巴不放,還刻意捂著這事兒不讓張氏和姚書侖知道,她用意何在?
這分明就是在保護(hù)姚一落啊,以姚青鸞這個小肚雞腸的大小姐性子,她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嗎?
之前的懷疑再次從腦海中涌現(xiàn),肖廣暮皺眉再皺眉,不到萬不得已他都不相信會有這么離奇的事情發(fā)生,可是自己的穿越本就很離奇,改變時空更是必不可免的,難不成打雷的瞬間還發(fā)生了別的?
“三少爺,夫人讓您去桃影園一趟,說有要事相商……”
姚一落一怔,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肖廣暮,“廣暮哥哥,要不我實話實說?”
“看來那邊已經(jīng)查到你頭上了,不過沒人看到你下藥,所以你不用承認(rèn),這事情沒那么簡單,不是你承認(rèn)不承認(rèn)就能了的,關(guān)鍵看姚青鸞的態(tài)度?!?p> “所以,廣暮哥哥的意思是讓我抵死不認(rèn)?”稍加猶豫,姚一落繼續(xù)道,“可是我始終理虧,不得不說,自從娘去世之后我就恨上這對母女了,但我也知道這一切都是張氏所謂,那姚青鸞平時跋扈了點兒,卻也沒壞到那個份兒上,所以我沒打算要她的命,這次純屬意外。”
“嗯,你的心思我了解,因為你不是故意的,所以這件事情一定不能認(rèn),如果你認(rèn)下了,張氏肯定會抓住辮子不放,我救你那天的事情可還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