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奕輕聲問:“那你是如何處理那些東西的?!?p> 韓黎緩了緩才繼續(xù)說道:“當時我又害怕又緊張,我擔心暗中的人來抓我,便立即開車離開,一路躲避攝像頭將這些東西埋在五環(huán)外山角的一棵樹下。我將后備箱墊丟在附近的一個垃圾場,最后開車到一個朋友開的汽車修理廠,將車徹底清洗干凈,我自己則到附近的洗浴泡了個澡?!?p> “自這個案子起我就意識到自己處在危險之中,再三考慮后我決定辭職。與其在警隊提心吊膽,什么都干不了,不如跳出來更方便行事一些。”說到這里韓黎認真地看向江奕,“你跟我不一樣,當警察是你唯一的夢想,若是你,肯定不會輕言放棄,所以如果你牽扯進來會更加危險。我當年不告訴你這些就是怕你在立足未穩(wěn)之時陷入困境”。
江奕似乎還有些生氣:“那現(xiàn)在呢?現(xiàn)在是因為我羽翼豐滿了還是因為我與你成為難兄難弟了?”
韓黎不以為意地笑笑:“我沒想到你這直球兒竟然受到吳局的賞識這么快當了支隊長。”
江奕搖搖頭:“其實,我跟吳局真沒有什么交集,不知道為什么局里人都以為他是我的靠山。”說完他瞇著眼睛看韓黎:“怎么樣?現(xiàn)在我這個支隊長能為你所用嗎?”
韓黎踢了他一腳:“你怎么跟個女人似的斤斤計較,說正事兒,現(xiàn)在怎么辦?!?p> 江奕收起玩笑,正了正神色,“我們從敵人的痛點入手,孟哥和大軍因何出事,就繼續(xù)將那個點查下去。一是查清孟哥之前的行動軌跡,還有必須要搞清楚那兩本檔案的內(nèi)容。二是大軍失蹤案,我們就順著他的思路去找,將失蹤人口都梳理一遍。三是再翻看李小然和她奶奶失蹤案以及你說的那件碎尸案的檔案,看有沒有遺漏”。
韓黎直了直身子:“說得輕巧,那兩本檔案已經(jīng)丟了,李小然失蹤案和碎尸案的案卷很敏感,咱們怎么能在不驚動別人的情況下查看,別忘了你現(xiàn)在仍然被盧志國懷疑著。還有,你我都不是法醫(yī),更不會現(xiàn)場勘驗,那卷宗即使拿到也未必能發(fā)現(xiàn)什么問題?!?p> 江奕壞笑著說:“所以我們得需要外援,你看王洛萌和葉悠怎么樣?趙冬的案件發(fā)生時,洛萌才剛剛實習(xí),應(yīng)該沒有參與其中。葉悠更是最近才調(diào)來刑警隊,身家清白,也是可以信任?!?p> 韓黎想了一會兒說:“王洛萌可以,我調(diào)查過她一段時間,技術(shù)頂級,人也可靠,但是那個葉悠城府很深,像個老油條似的,小小年紀明哲保身的方法用得倒是爐火純青,我怕到時候她會出賣我們。”
江奕說:“我之前也是這么想的,所以我觀察她一段時間,而且還試探過她幾次,但這次抓毒販的事情卻堅定了我的想法,小丫頭雖然事故一些,但心里還是善良的,不然不會拼命救王洛萌。還有她勝在嘴嚴,她知道的比我們想的要多得多,但她從來也不問,更不會說。雖然有明哲保身的成份在里面,但未償不是一個得力的助手,畢竟眼下隱藏深才能干事情。”
說完他有些喪氣地說:“唉,你還別挑三撿四的,葉悠愿不愿意幫我們還是個事兒呢,現(xiàn)在誰還愿意趟這渾水。最重要的是近期局里看過丟失的那兩本檔案的怕就只有葉悠?!?p> 韓黎有些懷疑地問:“她看過?不太可能吧?再說即使看過也沒有什么意義?!?p> 江奕哼了一聲:“那小丫頭嘴上不說,心里好奇的很,加上最近整理檔案,她一定會借機看那個案子。”說完江奕忍著笑繼續(xù)說:“你知道她好奇什么嗎?”
韓黎疑惑地看著江奕搖搖頭。江奕笑著說:“她好奇咱們的關(guān)系,好奇你辭職的原因。以我近期的觀察看,她喜歡凡事都謀定而后動,她一直在私下里偷偷觀察著刑警隊的每一個人。我不知道這個習(xí)慣是她什么時候養(yǎng)成的,不過這對我們幫助很大。”
江奕喝完杯里的水,示意韓黎再給他倒點水。“你還別小看她,這丫頭腦子特別好用,只要她用心看的東西,她都會記在心里,我懷疑她把那兩本檔案的內(nèi)容記下來了。而且若是她加入我們,查李小然失蹤案和碎尸案檔案的事情就不用愁了,畢竟是職責所在,由她去借機翻閱檔案不會有人懷疑的?!?p> 韓黎捏捏眉心,有些頭疼地說:“既然你這么了解葉悠,那說服她加入我們的重任就落在你肩上吧,我還是跟王洛萌打交道比較舒服一些”。
這算不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此時江奕嚴重懷疑韓黎是故意的,他只是不想去說服葉悠,她們兩個對比起來,還是王洛萌更好說話一些。
就在江奕與韓黎密謀之時,刑警隊迎來了新的人員變動,市局辦公室的一個人調(diào)入刑警隊負責孟斌之前的工作。葉悠味同嚼蠟地吃著嘴里的雞腿覺得很沒意思,人走茶涼,人走茶涼,這還沒兩天呢就調(diào)人來……,刑警隊的內(nèi)勤又不是什么機要崗位,有必要這么明顯嗎?
上樓時她在樓下的照片墻那里看了很久,照片里的孟哥還沒帶上老花眼鏡,雖然年過半百,但眼神依舊清澈,直達眼底的笑容很有感染力……。當她來到辦公室看著孟哥空蕩蕩的辦公桌時,才不得不接受他已經(jīng)離開的現(xiàn)實。這幾天,她經(jīng)常忘記他已不在的事,每天早晨都給他的杯子里倒?jié)M水,今天……連杯子也不見了……,他是真的走了。正傷感著,敲門聲響起,葉悠收起思緒,答道:“請進。”
一個戴著黑帽子,黑墨鏡,全身捂得嚴嚴實實的人走了進來。葉悠頭一次見進屋還帶戴墨鏡的人,有些發(fā)懵,一時間還反應(yīng)不過來,“您找誰?”
那人推了推墨鏡,艱難地開口道:“我是林平,剛調(diào)來這里工作,請問我的辦公位在哪里”?
林平的聲音沙啞艱澀,仿佛是從氣管里擠出來的,聽起來很難受。林平?趙冬的老搭檔?那個爆燃事故中的幸存者?葉悠瞬間回憶起了他的身份,帶上十分恭敬地介紹道:“林哥,您好,這就是您的辦公位置,我都打掃干凈了”。
林平點點頭,一邊從氣管里擠出謝謝,一邊慢慢地來到空位前站定。他伸出手摸著電腦屏旁粘著的一個個便簽紙,喃喃自語。葉悠這才發(fā)現(xiàn)他連手上都是帶著的黑色手套……。葉悠對自己之前人走茶涼的想法有些羞愧,她輕聲解釋道:“這些都是孟哥寫的,我……我還沒來得及清理……”。
“不用清理,不用……,孟哥這一輩子……唉……。你說他都快退休了,弄電腦的這些事情完全可以交給年輕人,可他就是這執(zhí)拗脾氣……。若不是這脾氣……,他也不會犧牲……?!绷制劫M力地說出這些話,暗啞的聲音中夾雜著氣管猛烈的呼氣聲。
葉悠眼眶濕潤,便簽紙上的字跡模糊成一片,她仿佛看到孟哥戴著老花眼鏡伏案在那里,一字一句地記錄著她跟他講的快捷鍵用法和常用界面的操作流程……。
門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劉明幾乎是沖了進來,“小林,你回來啦,小林,你真回來啦……”。
劉明上前緊緊地抱著林平。“孟哥他……。你怎么不早點回來……,他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們,他總覺得對不起你們?!?p> 因為情緒激動,林平呼吸更加費力,氣管的喘息聲非常急促,他用手拉著喉頭,仿佛用盡全身的力氣才開口道:“我……回來了,一定為……孟哥討回公道”。
劉明聽了這話像是被抽干氣力一般,垂頭喪氣地坐到椅子上,“不是我說喪氣話,是這案子太詭異,聽哥一句勸,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咱們總得向前看”。
林平聲音有些哽咽:“過去?怎么過去?我也想讓它過去,可是他的照片在樓下就那么看著我,白天看我,晚上夢里也在看我……。我這些年就沒睡過一個好覺,現(xiàn)在孟哥也走了,如果我再躲在殼子里還算是個人嗎?”說到這里林平費力地喘息著,就在葉悠覺得他可能背過氣去的時候,林平又緩緩地開口,“你看看我現(xiàn)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這些傷口時時提醒著我當年的事情。這些年我不停地想那煤氣到底是怎么爆燃的,可那段記憶就像被洗過一樣總是一片空白。一片空白,怎么能就是一片空白呢?連在ICU里出現(xiàn)的那些幻覺我都記得清清楚楚,為什么偏偏只有那段記憶就沒有了呢?所以這次我是主動申請回刑警隊的,說不定在這里能想起什么”。
話說到這里劉明也不好再勸,他明白身為當事人的林平根本無法忘記過去,若在孟斌沒出事前他還能勉強粉飾太平地生活,可現(xiàn)在孟斌出事了,擋在他身前的那層薄紙也就隨之被捅破,逼得他不得不面對現(xiàn)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