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可想死我了！”
刀子順著音源方向看去，是個梳著背頭的胖子，他穿著一身皮夾克，在刀子看到一路上路人千奇百怪的穿著后，刀子感覺總算遇到了一個親人。
刀子覺得弟弟太像自己的父親了，刀子父親其實是個挺酷的人，他父親從小是個破落戶，爸媽死的早，本還有個爺爺，但爺爺沒幾年也死了。刀子父親一路活著就是憑著點江湖手藝，比如盲眼刺手指，都是些舊時天橋的手藝。
憑著些混賬手藝和膽大心細，刀子爹一直給人做黑手，也有過幾場大戰(zhàn)，總之刀子爹做事，大家都放心。
再后來才有了些名氣，遇上了刀子媽，從百樂門里把刀子媽贖了出來，之后就再也不做原本的危險買賣了。
現(xiàn)在弟弟的樣子就像是那時的父親，甚至年歲也頗為相似。
刀子一時眼睛紅了，也不知該怎么開口和他弟弟說話。反而是弟弟走過來一把抱住了他，雖然兩人并不熟悉，但骨子里的血脈相連，讓他對于這個時代的舊人頗為歡喜。
“棒子，你也老了?！钡蹲舆€記著上次和弟弟的相遇，是三十年前弟弟去中間喚醒過他一次，那一次弟弟已經(jīng)穿上了父親曾經(jīng)的皮夾克了，那時的弟弟還是個小伙子。
泡椒看著自己的父親和刀子的相遇，一時無語，尤其是當?shù)蹲咏谐龈赣H的大名時，突然覺著自己的爺爺是個什么人，都給孩子取得什么爛名字，甚至他爹完美繼承了他爺爺?shù)娜∶L格，給自己取名泡椒，仔細想來，可能確實于爺爺孤兒的身份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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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子和弟弟一直聊了一下午。
他們聊了很多父親的故事，父親在大低谷時走了，聽說大低谷時期人人都吃不上飯，先是作物輪番枯萎，再有就是動物的接連死亡，沒人知道這場毀滅的開始是如何的，有人說是天外來物所帶的病菌，聽說那會兒在合川往北的近海區(qū)掉落了一顆隕石，幾乎毀了整個合川北區(qū)，諸如當時的流星群降落，不勝枚舉。再有就是大家覺得是長期世界間的局部沖突所導致的，但具體情況至今也沒有人能夠予以解答。
父親臨死前一直在跟弟弟說，要去照顧好冬眠艙里的刀子，說到這弟弟不禁哭了起來，因為父親死的時候甚至沒口棺材，當時他把家里的一組電視柜和床板給劈了。就把父親葬在合川以南的陽泉山上。
“我當時也沒想到，人能如此像野獸。”弟弟淚下眼底，擦了一把繼續(xù)說到?！爱敃r我就把父親葬在山上的亂石崗里，我本來想給父親燒點紙，發(fā)現(xiàn)打火機沒了煤油，就去旁邊村戶里借一個。等我再回來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爹的墳堆都被人挖開了，就是我去借打火機的那村子里的人?！?p> 刀子很難相信，這竟然是二十一世紀中葉能有的事情。他捏緊拳頭，狠命的砸在了桌角邊，生生把旁邊幾乎快睡著的泡椒給砸醒了。
“有病啊老頭，一驚一乍的！”泡椒罵了一句。
“你快滾進屋里去，大人說話有你插嘴的份兒?！卑糇幽闷鹱郎系囊缓谐榧堅以诹伺萁飞砩?。
“行，大人的話我不聽，我去找朋友看卡劇去了?！迸萁菲鹕頉_著刀子吐個舌頭翻了個白眼，翻身拿起個兔耳朵的背包，走了沒兩步又退回身子，看著棒子。
“爸，給我轉(zhuǎn)一萬積點，沒花的了。”
棒子白了她一眼，從自己視野里勾選了轉(zhuǎn)賬，雙方提示音都陸續(xù)提示轉(zhuǎn)賬成功。
“滾吧，早點回家?！卑糇用税驯翘檎f到。
隨后泡椒便蹦跳著出去了。
“他們當時就在拖著父親尸體往回走，我正好身上揣著把野刀，就是咱爹原來的那把，過去就要宰他們?！卑糇訍汉莺莸恼f到。“我抓住一個女人，連捅了幾刀，那會兒人都餓啊，大低谷就是大饑荒，我把女人捅死了，哥，不瞞你說，那就是我第一次殺人?！?p> “棒子難為你了，這情況不殺人就得被人殺了?！币焕弦恍《俗鑾變深^，而小的正在照顧著泣不成聲的老的，畫面極度違和。
棒子從口袋里掏出盒煙，是那會兒的軟包大光煙。棒子甩給刀子一根，刀子看了眼，還是抽了口。
“那被我捅死的女人，死前一直在嚷嚷著說想吃口泡椒，沒兩下就咽氣了?！?p> “那咱那侄女兒？”刀子望向門口，壓低聲線說到。
“沒錯，哥啊，捅死了女人才發(fā)現(xiàn)懷里還裹著個小的，就是這丫頭，我聽見一股特別小的哭鬧聲，才發(fā)現(xiàn)這小的還活著，當時渾身是血，我也給懵了。”
棒子也點上了手中的煙，煙云入腦。
“后來呢棒子？”
“后來村民圍了過來，我覺得我死定了，但是那些村民都好像瘋了，一個個的像是餓了幾年的狗，沖上來把那女人刨了去，我拼命奪才把那泡椒那閨女給掏出來?！?p> “人這是退化了，又變成野獸了?！?p> “是啊，我當時實在沒有力氣弄咱爹了，就先趕緊把那女子抱回車上，抽了半桶汽油，趕緊跑到墳邊，然后。?！?p> 說到這，棒子又啜泣起來，猛吸了口煙，然后把抽剩的半根煙頭，捏進了自己的胳膊上。刀子趕緊上前打點煙頭，才發(fā)現(xiàn)棒子的胳膊早已滿是燙下的疤痕。
一股燒焦肉皮的味道傳來，刀子一時手足無措。
“你這是干嘛棒子，走去醫(yī)院?！?p> “沒多大點事，哥啊，我這樣子能好受點?！卑糇右е览^續(xù)說到?！澳菐托笊?，一點人的樣子都沒了，爹的身子都被撕扯短了，甚至連眼珠子，都被連根剜了出來?！?p> 刀子也不禁眼眶微紅，他不忍再想象父親死后所遭受的磨難。
“我為了給咱爹留個全尸，就索性一桶汽油都澆了上去，一把火都點了?！?p> “這是不怪你啊棒子，他媽的這世界怎么這樣了，越來越倒退了怎么還?！?p> “哥啊，你恨就恨這把火，現(xiàn)在我要是還有那么點零星父親的DNA組織，幻視就在虛擬社區(qū)里給復原出來?！?p> “棒子啊，我還記得那會兒爹跟我講的?！钡蹲酉肫鹆四赣H得骨癌在臨終關懷醫(yī)院時候父親跟他說的話了?！叭税?，這輩子圖個精彩，咱爹也算是有滋有味的闖了一生了，不想了咱?！?p> 棒子應允了兩聲，抹了把臉，趕緊站起身子，把刀子帶到一個儲柜旁邊，這柜子像是全身用黃金鑄造的，棒子打開玻璃門后，里面擺放著一顆核桃木的坐架，上面承放著一把銀漆光澤的鈦合金長刀，刀腹和刀頭都鑲著兩顆水鉆。刀體長約半米，是口不錯的短刀。
“這是咱爹當時使得那把短刀，當時已經(jīng)銹蝕了，我找了幾個頂好的工匠重新拾掇了一下。”
刀子伸手去觸摸刀背，霎時感覺輕微的脈沖在刺激著他的皮膚。
“這即是咱哥倆重逢的見面禮，也是咱爹的遺物，我再過不就就要數(shù)據(jù)化了，這實體東西也再用不上，你拿著吧?！?p> 隨后棒子又從旁邊的立柜當中摸出一柄刀鞘。
“現(xiàn)在是個好時代，其實刀也用不太上，當個吉利，也當個念想吧”棒子隨即又說到。
“對了棒子，之前泡椒有給我說過些關于數(shù)據(jù)化的東西，是以后人類就不存在死亡了是么？”
“是啊，哥啊，你是不知道現(xiàn)在的小年輕都不知道啥是死亡，更不存在對時間的珍惜，在他們眼里人就是永生的，只是六十之后就可以數(shù)據(jù)化了，換了個地方繼續(xù)生存罷了。”
“那還挺好的，那會兒咱媽死的時候，爹可是編了不少哄小孩兒的瞎話，什么極樂世界啊，什么天宮宮女蟠桃美酒啊，這時代還真挺好的?！?p> “哥啊，其實我也挺納悶的，你說咋就一會人就活成了野獸，又沒幾年人就像是活在天宮了呢，這十幾年活著可真舒坦，除了娃娃的課本里，誰都不愿意再提大低谷那幾年的荒唐事了?！?p> 說著時，刀子從展柜里抽出了那柄父親的野刀，輕薄有力，斷發(fā)若斬雪，只是當?shù)蹲邮治盏侗臅r候隱隱感覺到，刀子的脈沖持續(xù)沖擊著虎口，他甚至感覺到眼眶和胸口細若游絲的痛感。
正當兩人對著這件工藝品連連點頭時，城內(nèi)突然想起了警報聲，這時刀子和棒子的視野中都彈出一個紅色的對話框，上面顯示著紅色警報。
“A級警報，A級警報?！?p> 紅色警報后，視野中又突然顯示出緊急新聞。
“合川冬眠基地慘遭破壞，所有冬眠艙的冬眠旅行者都慘遭毒手，除合川市外，世界各地冬眠基地都在遭受不同程度的破壞。”
這時候泡椒突然破門而入。
“趕緊走！他們來了！”泡椒喘的上氣不接下氣，頭發(fā)散亂。
“什么？”刀子問道。
“壞了，是遺忘者們？”棒子問道。
“是遺忘者和失明者的聯(lián)合部隊，他們打進城里了，見著人就挖眼珠子，甚至連小孩兒都不放過！而且。。?！?p> “而且什么？”棒子趕緊倒了壺冷茶遞到泡椒手里。
泡椒一手打翻，茶水撒了一地。
“他們盯上你了老頭，全世界好像還只活著你這一個冬眠人?！?p> 刀子大驚，今天一天的事情都太過于顛覆他的認知了，冬眠人們好不容易逃過了之前的病害，逃過了時代的大低谷。到了現(xiàn)在，為什么還要糟受如此的迫害。
來不及刀子胡思亂想什么，因為就在這時。
門口突然想起了急促的砸門聲！而不遠處也傳來了炮火轟鳴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