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在醫(yī)院里的小藍車開動了?！卑頃r分，收拾東西準備下班的時候，擺在辦公桌上的手機突然嗡鳴起來。打開一看，便是陌小婷發(fā)來的這條消息。
最近的天氣一直很晴朗，加之小藍車停在露天的場地里，所以以太陽能為能源的追蹤器一直都處在工作狀態(tài)。跟陌小婷聊天時也說起過幾次，她似乎每天都會在固定的時間點打開軟件看看小藍車的位置——在接近兩個星期的時間里，它似乎都留在原地。
“會不會是因為長期不動，被拖車拖走了……”我皺著眉頭寫下這句話，按完發(fā)送鍵之后又覺得自己的內(nèi)心深處似乎打起了退堂鼓。
“我要開車跟過去看看，你來不來？”陌小婷的回復(fù)非常之迅速。
“你去我當然要去，小藍車在往哪里移動呢？”寫完這句我不禁抬手揉搓眼睛打了個哈欠。上了一天班，我已經(jīng)相當疲憊了，還要出去“打仗”的話，可不是個好的選項啊。但是，無論如何，我是不能讓陌小婷一個人去涉險的。而且，我又想到，大概有那位譚警官可以當后盾，必要情況還能向他求助。
“正在朝我們這邊開過來，現(xiàn)在距離我們大概只有20分鐘的車程?！蹦靶℃玫脑捵屛宜闪丝跉?，單程20分鐘，往返就是40分鐘，這事個把小時應(yīng)該就能搞定。我明天還要上班呢，搞到太晚我可吃不消呀……
“那行吧，現(xiàn)在就去？”
“你在哪兒？工作室？”
“嗯，剛準備下班?！?p> “好的，來接你?！?p> 于是這般，剛剛結(jié)束了一天的工作的我，開啟了“夜生活”。
半個小時之后，我坐在小黃車的副駕駛座位上，然而我們還沒找到小藍車。陌小婷目不轉(zhuǎn)睛地瞪大雙眼盯著前方，然而天色已經(jīng)逐漸暗下來了。在橘黃色的路燈和橘黃色的車燈的照耀下，分辨藍色和別的顏色成了一件有難度的事情，然而除了瞪大雙眼，根本沒有別的辦法。
“追蹤器只能精確到這種程度了嗎？”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的我，手里拿著陌小婷那只個頭很大的手機，眼睛盯在屏幕上閃動的小光點上。
“這是民用的東西，你以為能像香港電影里警察用的那么高級嗎？”陌小婷用不耐煩的語氣頂了我一句。
“不好，對方好像開始加速了，是不是發(fā)現(xiàn)我們了？”移動的小光點在屏幕上幾乎留下一串尾巴。
“那我們也加速，一定要追上它?！蹦靶℃么蠹s很重地踩了一下油門，我的身體咚地撞到了身后的座椅靠背上，因為長期久坐而疲憊不堪的老腰不由得發(fā)出一陣哀嘆。
“現(xiàn)在的距離大概多少？”陌小婷仍緊盯著前方。
“大概有一百米吧……”雖然盯著地圖上移動的光點和左下角的比例尺，但是我對自己的估算完全沒有信息。究其原因，我們自己這輛車的位置并沒有在地圖上標識出來，早知道就給這輛車也貼上追蹤器了?？上У氖?，等我們發(fā)現(xiàn)這個問題的時候，車已經(jīng)在追小藍車的半道上了，回去取已經(jīng)來不及了。
“哦，我看前面確實有輛車挺像那輛小藍車的。”陌小婷抬起右手朝前指給我看。不過，從我的位置其實看不清楚。
“就保持這個距離挺好的，近了就容易被發(fā)現(xiàn)了。不出意外開車的應(yīng)該是羅小森對吧？他見過我這輛車嘛！”我還沒來得及就判斷結(jié)果發(fā)聲，陌小婷就做出了決定。她似乎很確定前方的那輛車就是我們要找的小藍車，我也就放心了。她說完，抬手用右手食指的指關(guān)節(jié)背部揉了揉眼睛。
“嗯，就這樣跟著吧……”如果這樣跟下去，不知道還要花多少時間。雖然在心里嘆息著，我卻沒有把這考慮說出口。
接下來的時間我們就這樣偷偷跟著小藍車，它保持均勻的車速行駛著，雖然偶爾遇到轉(zhuǎn)向的、加塞兒的車需要避讓，不過有追蹤器的幫助我們倒是一點麻煩也沒遇上。
“怎么樣？那位警官聯(lián)系你了嗎？”陌小婷現(xiàn)在終于有余力跟我說別的了。小藍車就在前面不遠處，跑不了的，我心里也是這樣想的，所以剛才還緊繃著的神經(jīng)便松弛下來了。
“沒呢，我也等了一天了。”自從昨天中午給譚警官打過電話，把圓寸男失蹤的部分情況告訴他，并且把圓寸男的照片發(fā)給他之后，我便一直在等他的回復(fù)，然而這回復(fù)遲遲不來。手機每一次發(fā)出嗡鳴我都要精神緊張一番，結(jié)果又都不是。這樣過了一天，比以往任何一個工作日都更累。
“哦哦，要是能找到就好了，畢竟是警察嘛，比私家偵探能耐大多了?！?p> 我也點點頭。調(diào)查圓寸男真實身份的工作交給偵探去做之后，似乎就沒有下文了。對方一開始想通過小藍車的牌照找過去，結(jié)果發(fā)現(xiàn)牌照是假的，就陷入了困境。圓寸男的照片也好，可能沒有指紋這件事也好，對于私家偵探來說都是不那么容易解讀的密碼。聽陌小婷的講述，那位偵探先生似乎已經(jīng)放棄這樁買賣了。講述這些時，陌小婷模仿著偵探的樣子，一邊用指腹撓著頭皮，一邊感嘆著：“還是出軌跟蹤的生意好做啊！”順帶一提，那位偵探先生是光頭，陌小婷已經(jīng)對我表達過好幾次“想摸摸光頭偵探的光頭”這種想法了。
“我記得很多影視劇作品里的偵探都曾經(jīng)做過警察呢，搞不好這位光頭偵探先生也曾經(jīng)是警察哦?！蔽抑皇请S口一說，想到什么便說出了口。
“不清楚，這位偵探是小晴找的，我算是順手撬過來的。也不算撬過來吧，這家伙一定還在替小晴干活。沒準，現(xiàn)在就在盯著她那位新婚丈夫呢！”
“哈哈哈~”聽了陌小婷的話我不由得大笑了起來。作為雇傭男友跟陌小婷一起去參加婚禮的記憶再次浮現(xiàn)出來。當時，我覺得新郎與新娘特別登對兒，因為光是他們兩個并排一站，便足以將一條普通的過道遮擋嚴實。這么想也許很過分，但我覺得，會拿那樣的丈夫當做寶貝的應(yīng)該也就只有那位妻子了吧。
“偵探這工作，好像還挺好玩的?！毙ν曛笪腋袊@了一聲。
“我覺得我們最近干的事也挺偵探的，找偷狗賊，”說到這里陌小婷停頓了一下，2秒鐘之后又繼續(xù)說：“還有現(xiàn)在的找圓寸男。”
“嗯，挺偵探的?！蔽腋胶椭骸敖o平淡的生活添點味道嘛！”
“訥訥，阿俊，我說咱們要不要成立個偵探事務(wù)所？我覺得我們倆合作還挺強的呢！怎樣？剛好你有能力，我又需要故事素材?！蹦靶℃玫南敕ㄒ蝗缂韧?，天馬行空。
“行啊！”我只不過是隨口附和，嘴上一說而已。“啊，小藍車拐彎了，快點變道?！毖凵褚黄车狡聊簧瞎恻c的移動，便馬上脫口而出。為了能看清小藍車，我們沒有跟它走在同一條車道上，如今，為了左拐，不得不趕緊變道。
一通手忙腳亂之后，好賴沒有跟丟。
“哎？小藍車好像停了?！币蛔⒁獾焦恻c的停止，我便馬上向陌小婷匯報——經(jīng)過這段時間的鍛煉，我大概已經(jīng)成為一位合格的助理了。
“我們也停到附近去?！?p> 趁陌小婷找停車位的時候，我開始四顧觀察，這里好像是個商場，但又不是特別大的那種。總之建筑物的外圍有一圈廣場，廣場上停了很多車。從招牌來看，前面應(yīng)該有不少吃飯的地方，車大概是屬于那些食客的。
“停車吃飯嗎？”我脫口而出。
“不對，是個女人！”陌小婷突然叫了一聲。朝著她注視的方向看去，從那輛小藍車里下來的果然是個女人，雖然夜晚的光線昏暗，四周的霓虹燈也起到了干擾視線的作用，但我們還是能清晰地分辨出那是個長發(fā)披肩的女人，一個身材中等，個子不高、穿著裙子的女人——那絕對不會是左小林或者羅小森或者圓寸男的女裝形態(tài)！
“什么情況啊？”我的臉上一定寫滿了疑惑。繼而點亮手機屏幕，再三確認：“應(yīng)該就是那輛車沒錯??！這女人是誰??？”
“阿俊，你下去看看?！蹦靶℃美潇o沉著，開始擔(dān)任指揮官一角?！靶⌒狞c兒，別被看到了，說不定是喬裝。”她又叮囑了一句。
于是我緊張兮兮地下了車，目送著那位從小藍車上下來的女士從遠處走去。在此時間里，假裝尋找觀察車位的樣子慢慢靠近小藍車，首先確認的是車里還有沒有別人。霓虹燈那些五顏六色的光照在車窗玻璃上，反射回來。想看清里面卻很難，我只好把腦袋貼近車窗，用手遮擋著四周的光線往里看。還好這里兩邊都有別的車擋著，不然會被保安當作鬼鬼祟祟的人抓起來吧。
確認過小藍車里沒有別人之后，我才開始觀察小藍車本身，這一看，心里大呼不妙。
一路小跑回小黃車前，我一邊拉車門一邊大喊，“糟糕了，被擺了一道！”
“什么？”陌小婷的眉間皺成了“川”字。
“不是那輛小藍車，不是同一輛車。車牌照不一樣，連牌子也不一樣！”
“怎么會？難道我們跟錯車了？”
“應(yīng)該不是，”我把手上的東西遞過去?！皬哪禽v車的底下?lián)赶聛淼?，是咱們的追蹤器沒錯吧？”追蹤器上還粘著透明膠帶，這可不是原裝的東西。想來是被什么人移花接木了。
“怎么會這樣！”陌小婷一拍大腿?！笆謾C給我！”她突然從我手中奪回手機，開始用胖胖的手指飛快地戳了起來。
“糟了！中了敵人的‘調(diào)虎離山’之計！”她突然大喊一聲，開始手腳麻溜地發(fā)動車子。
“什么情況？”換成我一頭霧水了。所謂的調(diào)虎離山、聲東擊西，大約是有什么需要保衛(wèi)的東西吧？我們現(xiàn)在這種情況，要保衛(wèi)的是什么呢？
“我家的監(jiān)控黑屏了，一定是攝像頭被什么東西遮擋了?！蹦靶℃煤唵纬练€(wěn)地向我說明情況。
“??？不會是設(shè)備故障嗎？”我的話剛說出口，就被陌小婷用看傻子的那種不屑的眼神瞥了一眼。
“從這里開回家要1個小時?。 彼贿呴_啟風(fēng)馳電掣模式，一邊大喊著。“豬八戒！豬八戒！你可不要有事??！還有鱷巴，還有喜寶，還有哇哦，還有哇嗚……”
我趕緊一把抓住車門上方的扶手，內(nèi)心里完全是哭笑不得和不知所措。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羅小森他們?yōu)槭裁匆獙ξ覀兪惯@招調(diào)虎離山計？你家里有什么他們惦記的東西呢？”等紅燈的時候，陌小婷的手指噠噠噠地敲在方向盤上，我趁機發(fā)問?！半y道你把大捆大捆的現(xiàn)金放在家里了么？”
說完我又收獲了一個看傻子的眼神。
“我什么也不知道，別問我，反正趕緊回去就是了?！?p> 在這一瞬間，紅燈轉(zhuǎn)綠。于是我又被結(jié)結(jié)實實地砸在了座椅靠背上，再這么下去，恐怕還沒到陌小婷家我就要變成一張人肉大餅了。
一路飛馳，就連平時并不暈車的我也覺得自己快吐了。
“走走走，快跟我上去?！钡搅四康牡刂?，陌小婷下車，拽上我就跑。
然而，不久之后呈現(xiàn)在我們面前的陌小婷的家卻是一片祥和，同之前我每次來時沒有任何分別。
“好像沒什么問題?。俊泵婷嫦嘤U的時候我這樣說。
陌小婷并沒有回答，而是依舊保持著警惕左看右看。
“我感覺好像和之前沒什么分別啊……監(jiān)控的畫面怎么樣呢？”
經(jīng)我提醒，陌小婷掏出手機來查看?！斑€是黑的?！?p> “那應(yīng)該就是設(shè)備異常了吧……”我這樣說著，也在心里舒了口氣。
“不，不對?！蹦靶℃脜s在墻腳的巨大綠蘿面前停住了腳步。
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一片鮮綠的葉子掉在了地上。我把它撿了起來，創(chuàng)口不平整，還很新鮮，應(yīng)該是外力所致的脫落。
“是你出門的時候撞掉的吧？”
“不，不可能?！蹦靶℃媒舆^葉子，搖搖頭?！拔页鲩T的時候是6點多，如果是那時碰掉的，葉子絕對不可能還在地上?！?p> “為什么？”我覺得有點莫名其妙。
“你看了就知道了?！蹦靶℃酶┑蜕碜?，將落葉放回地上。
順著她的視線，我也把視線投向墻上的數(shù)字時鐘，那上面顯示著21:59。
“嗡——吱——”在時鐘的數(shù)字發(fā)生變化的一瞬間，這樣的聲音傳入了我的耳朵里。循聲望去，墻邊一個白色桶狀亮起了綠燈——掃地機器人醒了。
“掃地機工作的時間是7點和10點，所以這葉子，是在7點鐘之后被碰斷的?！蹦靶℃迷谖疑砗筝p聲說。我感到她和我一樣，倒吸了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