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不能長久

　　“他真的是個很好的人，我被同系的女生圍堵，質問為什么勾引她男朋友時，是他沖出人群把我護在身后；我被老師在課堂上當眾羞辱，說我為什么不把心思放在學習上，而要放在搞男女關系上時，是他找到老師解釋，堅持要求老師給我道歉。”

　　“我們畢業(yè)后，我因為家里欠債的緣故，不得不放棄考研，而要去工作時，是他堅定地告訴我，不論我家里變成什么樣，他都會堅定地選擇我?！?p>　　師蘅蘭哽咽起來，帶著哭腔：“后來我進了娛樂圈，我為了得到一個可能曝光的角色，我不得不出賣我自己的肉體，我知道我配不上他了，我只能跟他分手?！?p>　　“他也崩潰了，他想幫我，可是他幫不了，因為我家里欠的錢是個天文數(shù)字，他哭著問我還有沒有別的辦法，我也哭著抱住他，可是我說不出話?！?p>　　“我們分開了一段時間，我如愿地憑著自己都厭棄的身體拿到了別人拿不到的資源，也幫家里還清了債務?！?p>　　“他回來找我，說忘不掉我，愿意包容我過去的一切?！?p>　　“這些年，我掙了不少錢，除了幫著家里填窟窿，還有一部分也給了他創(chuàng)業(yè)?！?p>　　“每次他拉到一單生意，都會很開心地跟我說，蘅蘭，你看，我離娶你又近了一步。”

　　師蘅蘭終究還是哭了出來：“為什么？是因為我臟了嗎，是因為我真的就不配擁有這份感情嗎？我真的不明白，郁窈，你告訴我，你告訴我好不好……”

　　郁窈蹙眉聽著，心里堵得很厲害，她不知道如何開口。

　　作為一個旁觀者，她感嘆師蘅蘭這段感情開始的美好，過程的艱辛，以及結尾的悲劇。

　　在娛樂圈里，她看過太多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他們或因為一場戲暗生情愫，或因為謀取利益逢場作戲，可沒有一對像師蘅蘭這樣，相識在最意氣風發(fā)的年紀，但卻也相散于利欲熏心的現(xiàn)實。

　　郁窈千言萬語哽在心頭，她最后只能輕聲道：“這不是你的錯，你也沒有臟，女孩子的貞潔從不在羅裙之下。”

　　師蘅蘭似乎有所觸動，只是她語氣依舊黯淡：“是嗎，可能這就是我活該受的罪?！?p>　　郁窈更多在意卻是她說的要為家里還債而委身上位的事。

　　“你說你當初是為了給家里還債，才不得已進了娛樂圈，你們家當時到底欠了多少錢？”

　　“三百萬?！?p>　　師蘅蘭淡淡的語氣卻讓郁窈半刻回不過神，她驚道：“三百萬？還是五年前？”

　　師蘅蘭木然地點了點頭：“是，我父母本來是做生意的，但是他們都有賭癮，本來只是小賭一些，輸了也能還得起，但是后來生意做大了，他們的野心也大了起來，去更大的地方賭，等到他們告訴我的時候，已經(jīng)把家里能賣的東西都賣了，都還欠三百萬。”

　　郁窈閉了閉眼：“所以你們家里人就讓你進娛樂圈去賺錢？讓你還家里的債？”

　　“嗯，他們聽別人說，娛樂圈現(xiàn)在很賺錢，尤其像我這種長得漂亮的，有了曝光度后就能馬上把家里的債還清。我家里還有個弟弟，當時他還在讀書，我不能讓他沒有學可上?！?p>　　郁窈深深嘆了口氣：“圈里看似好進，實際上沒有資本出頭就是難上加難，你純粹是被家里人騙了，以你的條件，完全可以有更好的選擇?！?p>　　師蘅蘭自嘲地搖搖頭：“沒有更好的辦法了，那時候家里已經(jīng)被逼到絕境，根本沒有時間給我選擇。當時簽完了公司，Amy帶我去參加酒會，有個電視劇的資方老板一下子就看上我了。他得知我是第一次的時候，給我開價五十萬，再加上給我試鏡女二號的機會?！?p>　　“后來我雖然拿到了女二號的角色，反響卻平平，家里依然還有窟窿要填。于是我成了他的情婦，拿到了更多的資源。后來的事你也知道了，憑著那部劇大火以后，我賺了不少錢，也給家里還清了債?！?p>　　郁窈蹙眉，眼里是抑制不住的心疼。

　　“那你如今還和那個人有聯(lián)系嗎？”

　　師蘅蘭自嘲一聲，苦笑道：“我盡力想撇清關系，可惜這一輩子都不可能了。我跟左寧復合以后再沒聯(lián)系過，但是他依然會從各種渠道打聽我的消息，想辦法給我要試鏡的戲投資，就是不肯放過我?！?p>　　“你知道嗎，也許左寧的劈腿對你來說是個好事?！?p>　　郁窈驀然開口道。

　　師蘅蘭抬眸，眼角還閃著淚花：“為什么？”

　　“因為在你的心里，他是完美的，他為你做了很多，為你真心付出了許多?？墒悄悴坏貌粸楝F(xiàn)實妥協(xié)，你在心里已經(jīng)覺得自己配不上他了。即使你們破鏡，卻也重圓不了了?！?p>　　“如果他從始至終沒有犯過錯，那么你這一輩子都會是歉疚的，你會想盡一切辦法補償他，拉低自己的姿態(tài)，因為你覺得，這已經(jīng)是理所當然的了?！?p>　　師蘅蘭默了兩秒，輕聲道：“對，我一直在盡力補償他，我覺得是我的錯，才會讓我們變成那樣?！?p>　　郁窈長吁一口氣，她俯下身，把手搭在師蘅蘭纖細的肩上，直視著她：“你看著我的眼睛，聽我說?！?p>　　“這段感情開始是美好的，你們都為彼此真心付出過?？墒鞘聦嵤?，你沒有虧欠他什么。在你決定要犧牲自己的時候，你沒有拖著他，你們分開了。后來也是他回來找你，并不是你要挽回?！?p>　　“既然他回來找你，那么他就應該接納你的過去，因為他清楚地知道你的身不由己?？墒侨耸菚兊模媚氵@么多年，讓你給他花錢，讓你給他投資，還在床榻之上與別的女人耳語你的苦楚?！?p>　　“我非常明白地告訴你，這個男人如今就是個十足十的渣男。你可以留戀當初為你遮風擋雨的他，但是如果你要為如今他做的這些事辯駁，那你師蘅蘭就是在自欺欺人?！?p>　　郁窈的話擲地有聲，字字砸在師蘅蘭的心坎上，她的心也隨之顫動。

　　她將頭深深埋進郁窈的頸窩里，放聲大哭起來。

　　這天，師蘅蘭哭了很久很久，她似乎要將這十年間的所有痛苦和掙扎都哭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