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病房里的哭聲減弱,窗外的滴答聲再度占據(jù)了夜晚的主導。
情緒逐漸平復下來,白薇薇輕輕從顧言懷中掙脫出來,直起半趴的身子,坐回了原位。
“唔,對不起言哥,又給你添麻煩了。”
抹了抹眼睛,看到顧言被自己眼淚沾濕的胸口,吸著鼻子的白薇薇有些不好意思。
“不礙事,該道歉的是我才對?!?p> 顧言擺了擺手,笑了笑。
他不用猜都知道,白薇薇之前一直都在陪伴自己,直到撐不住才睡了過去。
明明今晚經歷了那么兇險的情況,還要一直堅持陪伴到自己醒來……顧言第一次感受到了何謂“美人恩重”。
頓了頓,他又說:“今晚真是辛苦你了……”
“言哥不要這么說?!卑邹鞭睋u了搖頭,打斷了對方的話。
“你是因為救我才受的傷,我做這些都是應該的。”
她凝視著顧言的臉龐,像是要將其牢牢烙印進腦海里:“而且你原本也可以拋下我離開,不是么?”
“……”
面對少女的反問,顧言頓時啞然,這個道理他固然明白,可他卻很難將其運用在自己身上。
或許他早已習慣不求回報的付出,從未將自己也視作應該考慮的對象。
“言哥你太善良啦!”白薇薇笑了笑,神色復雜,“你這樣很容易被壞人騙的?!?p> “或許吧?!鳖櫻暂p笑一聲,轉變了話題,“那些警察呢?”
“這你就不用擔心啦,我這邊已經把事情都說清楚了,他們讓你恢復后再去做個筆錄就好。”
白薇薇從椅子上直起了身子,伸了個懶腰。
“既然言哥你已經醒了,那我該回去啦。”
“這么晚還要回去嗎?”顧言一愣。
“明天還要上課嘛,”白薇薇吐了吐舌頭,拿出手機看了眼,“嗯,才三點過,回去也花不了多少時間,說不準瑩瑩她們還沒睡呢!”
說著,白薇薇起身向著病房門口走去,就要拉開門。
“我送你。”
顧言掀開被子,翻身從床上下來。他沒有嘗試挽留白薇薇,畢竟醫(yī)院可不是什么休息的好地方。
“你的身體還沒恢復……”
白薇薇想要阻止顧言,可卻被對方直接打斷。
“沒事,就一段路,我還扛得住,看到你上車了我才放心?!?p> 白薇薇抿了抿嘴,再也沒說什么,打開了房門。
深夜的醫(yī)院出乎意料地寂靜,走廊里沒有其他任何人的身影,頭頂?shù)母袘獰舭殡S著二人的腳步一盞盞點亮,又一盞盞熄滅,將一間間黑暗的病房照亮又吞沒在黑暗里。
一路上,二人都沒再說話,只是默默地走著,或許是還沒從剛才交心的情緒里走出來,走在這樣的走廊里二人竟都沒有什么恐懼的情緒,反而感覺有些悵然。
終于,在走了兩分鐘后,二人終于看到了護士臺的光。
護士臺前并沒有人,夜班的護士現(xiàn)在應該正在進行巡查。夜風微涼,穿過護士臺正對的大門,讓室內的溫度又降了不少。
在門口等了一會兒,看到遠處亮起了車燈,顧言這才打破了沉默。
“車來了?!彼p聲說道
“嗯?!卑邹鞭秉c了點頭,和顧言一起走出了大門。
拍下車牌號,顧言又跟司機交流了一下,確認沒問題后,他這才替白薇薇拉開了車門。
“言……言哥?!闭驹谲囬T前,白薇薇突然叫住了顧言。
“怎么了?”顧言停住了腳步,回頭。
“下次,”深吸了口氣,白薇薇背對著顧言輕聲道,“下次你見到我時不要有任何回應好嗎?哪怕是一次呼叫,一個動作?!?p> “為什么?”聽到白薇薇的話,顧言有些疑惑,心中也泛起了不詳?shù)念A感。
“請你不要問我為什么?!卑邹鞭睅缀跏窃谄砬笠话阏f道,“這是我唯一的請求,答應我,好嗎?”
“——好?!?p>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白薇薇這么說,但在對方那哀求的語氣下,顧言還是點頭同意了。
白薇薇身體頓時放松,仿佛放下了什么執(zhí)念。
“再見?!卑邹鞭碧Я颂?,背著路燈的光芒,在顧言眼中她單薄得像一道影子。
說完,也不等顧言回答,她坐進了車里,拉上了車門。
早已等得不耐煩的出租車迅速啟動,伴隨著拍氣管泛起一陣白霧,出租車徑直駛入夜色中,徹底溶解在了黑暗里。
“再見。”
像是心有所感,顧言沖著汽車遠去的地方輕聲道別。
隨即,他轉身走進了醫(yī)院。
十幾分鐘后,伴隨著一陣刺耳的輪胎摩擦聲,一輛紅色的轎車迅速在醫(yī)院門口急剎,幾乎是漂移一般停在了醫(yī)院前方。
“你確定最后感應的位置是這里?”
英氣的女人一把打開車門,從駕駛位上下來,問道。
“是的,三分鐘前目標的氣息便是在這里消失的。”
車的后門打開,纏著繃帶的張博幾乎是從后座滾了出來,聲音顫抖。
重傷的他身體本來就虛弱了不少,從昨晚到現(xiàn)在又一直在使用告死鳥的追蹤能力,高強度地使用詛咒和極速帶來的刺激讓他幾乎要暈過去,只能靠著一股意志強撐著回答。
“那可能麻煩了?!?p> 沉默了幾秒,女人說道。
在她熾烈的瞳孔中,眼前的建筑哪里是什么醫(yī)院,分明就是一團血肉和白骨堆積的尸山。
而他們,此時正站在尸山大張的血盆大口前,其內,無數(shù)怨靈哀嚎。
三分鐘前。
再次回到病房的顧言躺回了病床,或許是吹了夜風的緣故,他感覺自己清醒了不少,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當一個人在深夜失眠的同時,大腦總是會不自覺地高強度運轉。
于是最近的經歷如同幻燈片一般反復在顧言腦海中閃過,閃現(xiàn)著同一個身影。
時而是商城里飄忽的白裙,時而是夢里瀕死的掙扎,時而又是游樂場里、火鍋店前的興奮跳脫……
“為什么?”顧言腦海里反復泛起一個想法,“為什么會是這樣……”
“為什么……為什么你不是林嫣!”
猛地睜開雙眼,想起一切的顧言正要從床上坐起,可入眼的卻不是熟悉的病房,而是無盡涌動的陰影。
在他起身的瞬間,無數(shù)陰影瞬間涌來,將他吞沒。
與此同時,病房內,原本緊閉的房門忽然開了,一個護士裝扮的人影從門外搖搖晃晃地走來,在夜晚微光的照耀下它的手指泛起寒光,分明是十把尖銳的手術刀。
一步、兩步……人影以極為別扭的姿勢來到病床前,高舉雙手猛地刺下,洞穿了被子。
可緊接著,護士像是被激怒了一般,瘋狂地揮舞雙手,將病床上的被子撕得粉碎。
被子下,除了略微凹陷的被單外,空無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