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碼頭謀生

　　卻月碼頭。荊楚大地最大的碼頭。

　　碼頭一排數(shù)十個，泊著船只成千上萬，自晨鐘至暮鼓，都是人流如織。

　　古時的水運猶勝陸運，而卻月城號稱九省通衢，位置得天獨厚。所以某種意義上來講，卻月碼頭不僅掌握著長江沿線各地的大半經(jīng)濟命脈，而且也養(yǎng)活了在此謀生的萬千從業(yè)者及其家庭。

　　一日清晨，雨住云開，晨光乍現(xiàn)。

　　幾排簡易小桌拼湊起來的臨時聘工處，早早就排起了長龍。求職者大多頭戴草帽穿對襟小褂，有的則索性赤裸上身，上臂健碩的肌肉一覽無余。

　　那是力量和資歷的展示……

　　但也有人是例外。

　　隊伍中間就有一個“另類”——身穿文人長褂，頭上短發(fā)……看上去與其他人格格不入，甚是惹眼。

　　于是乎，圍繞著他，嘰嘰喳喳，議論聲四起。

　　“糟糕！對碼頭生活還是了解得太少了……”如芒在背的金不換低垂著頭，躲避著那些探尋的目光，只盼著能早點輪到自己。

　　大半個小時之后，一個左手紫砂茶壺，右手瓜子的半老男人總算在大家的期盼下，慢慢吞吞走到了桌子前。

　　“趙老好！”排隊的眾人見狀，紛紛畢恭畢敬頷首問候起來。

　　金不換不虞有他，想要效法大家敬禮時卻已經(jīng)慢了半拍，恰好被老者斜視的余光瞧了個正著，緊接著，他的嘴角浮起一道意味深長的弧線……

　　老者不疾不徐，一腳著地，一腳踏于凳上，慢慢等候著兩個年輕的手下在桌面上擺好一應(yīng)物品。

　　“第一個！”尖銳的嗓門喊了一聲，又自顧側(cè)著身子喝起茶來。

　　“請趙老賞口飯吃！”排在隊伍最前面的中年男人聞聲上前，朝著老者再次躬身施禮，堆出滿臉笑意。

　　老者這才終于轉(zhuǎn)過頭來，朝著那人正面看了一眼，見他仍然彎腰恭敬站著不動，神情間甚為受用，輕輕問了一句——

　　姓名？生手，熟手？

　　“回趙老，幸與您同宗，名二狗！熟手，蒙您關(guān)照，經(jīng)常在此討生活……”

　　“哦，倒是有點印象，就去五號碼頭碼貨吧……”老者似是突然間改了主意，手指移動，挑出一個號碼牌遞給了求職者。

　　“感謝趙老體恤！”趙二狗再次躬身施禮，竟是一臉感動，千恩萬謝而去。

　　“下一個！”老者喊著，再次偏頭，取過茶壺慢悠悠喝將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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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趙老賞口飯吃！”十余分鐘之后，終于輪到了金不換，他效法其他求職者的姿態(tài)，朝著老者深鞠一躬。

　　“小子，走錯地兒了吧？”老者望著眼前不倫不類之人，笑著打趣道：“這里只招苦力，不開恩科！”

　　“苦力？苦力也成，只求一安身立命之所……”急于在此間棲身，金不換暗暗咬牙答道。

　　“呵呵，說得輕巧，看你毛都沒長齊，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老者揶揄說道。

　　他這還是看在金不換身上穿著“錦衣”的份上，唯恐他的身份背景不一般，才開口搭理，要不然……

　　“不是，趙老，我今年22周歲了，”金不換急急解釋道：“我這就證明給您看，我有力氣，有的是力氣……”

　　說著，瞥見旁邊有一塊方形大石，快步上前俯身下去，雙手各抓一方用力猛然上提……

　　誰知一連嘗試幾次，直至全身一陣哄熱汗水淋漓而出，方形大石卻仍舊紋絲不動！

　　“哈哈哈……”人群之中頓時爆發(fā)出一陣訕笑。

　　“怎么會？見鬼了！”

　　金不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說自己剛剛吃下了一?！按罅ν琛保褪窃谄綍r，這么大的石塊，自己要搬起來也是輕而易舉啊……

　　“孩子，哪里涼快哪里呆去，別影響大家……”老者只笑的前仰后合，開口催促道：“下一個！”

　　“孩子？！”

　　力氣這么不濟……難不成，穿越過來之后，自己真的變成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年了？

　　“趙老，您大人大量，請再給我一次機會……”金不換滿面通紅說道，“我會識字、寫字，還會算術(shù)，懂統(tǒng)計分析……”

　　“娃兒，想聘文工，就去對面的招賢處！”排在他后面的中年男人開口提醒道，也不知是出于好心，還是不想被他耽誤。

　　“多謝指點！”金不換聞言，頭也不回朝著江邊跑去。

　　匆匆跑上夾板，臨水照觀自身——水面上果然顯現(xiàn)出一個無比年輕的面龐，說不出的英俊，看上去稚氣未脫，至多十四、五歲的年紀(jì)。

　　這是……基因突變了？！

　　金不換癡癡望著水中的倒影，既覺有些許熟悉，又感覺非常的陌生。腦海里一片漿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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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招賢處，設(shè)在室內(nèi)。

　　雖然板房簡陋，但相對于聘工處，條件可就好太多了。

　　在古代，知識分子畢竟很少，所以，一派門可羅雀。

　　“懇請二老賞口飯吃……”金不換輕手輕腳走進去，朝著里面兩個掌柜模樣的中年人各鞠一躬。

　　“姓名、年齡，聘何職位？”居左而坐的青衣人望著他，輕聲問道。

　　“敝姓金，名…名篤定，今年16歲，無所謂職位，只求混口飯吃！”答著，汗水就涔涔冒了出來。

　　好險！

　　剛才差點就將真實姓名透露出來了，還好及時反應(yīng)了過來，臨時改了個名字。畢竟在這個世界，可沒有身份證一說，一切自己說了算。

　　“可會識字、寫字、算術(shù)……有無考取功名？”右側(cè)的老者也發(fā)話了。

　　“回二老話，自幼讀過幾年私塾，能寫字識字，會算術(shù)，懂統(tǒng)計……因為家道變故，并未考取功名?！苯鸩粨Q按照此前擬定的說辭，恭敬回答道。

　　“如此甚好，且做做這道題……”

　　右側(cè)文士模樣的黑衣人說著，遞過來一份卷子：“不管用什么辦法，只要能得出答案就留下，否則……”

　　展開卷面，卻只有一題，題目如下——

　　板凳木馬三十三，一百只腳在地上站，問板凳木馬各有多少？

　　哈哈，金不換看罷題目，下意識地想笑。

　　二元一次方程，這也太簡單了……

　　但為了不讓二人起疑，他卻假裝被難住了似的，一會用手拍拍前額，一會促清醒般晃晃腦袋，做出認(rèn)真思索的樣子。

　　“夫子，這可是春闈的題目……”左側(cè)老人見狀，欲言又止。

　　右側(cè)的夫子卻朝他微微一笑，莫測高深說了一句——

　　“小子，你要是覺得很難，也可以使用算盤……”

　　算盤！

　　這么原始低端的東西，自己還真不會使用……所幸毛筆字此前有專門練習(xí)過，雖稱不上好看，但也算馬馬虎虎過得去。

　　未免被他們識破，說不得要抓點緊了。

　　這樣想著，金不換兩步并做一步，偷偷列出一元一次方程計算起來，很快有了答案。

　　“蒙兩位夫子點撥，小生幸不辱命……”

　　金不換填好答案又寫上名字，雙手捧著，恭恭敬敬遞給了二人。

　　“哦！”二人聞言相視一眼，由衷流露出一抹詫異之色。

　　“不錯，不錯！如此短的時間就計算了出來……”二人看罷答案，頓時對金不換刮目相看起來。

　　“既然如此，就去六號倉庫報到吧。只要你好好干，肯定有出人頭地之時……”左邊青衣人一臉嘉許說道，“隨我來，去庫房領(lǐng)取你的鑰匙、衣帽和生活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