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成親（上）
距離周沖上任前三天清晨，衙門后院。
林超在李明遠的指點下，正不急不緩的打著拳。
距離林超來到此方世界已經(jīng)差不多接近兩年了，而自從順城的建設(shè)進入正軌之后，林超也樂得無事，便慫恿李明遠教起自己練拳耍刀來。
至于成果么，用李明遠的話來講，比普通人強很多。只是拳腳過招的話，打兩三個普通人不是問題，也可以跟自己手下的捕快們來個五五開，至于想搞定幾個捕頭的話，只能在夢里了。但是如果搏命的話，不談幾位捕頭，只說李明遠帶的那些個捕快，林超應(yīng)該撐不過20秒。至于刀法，嗯，可喜可賀，已經(jīng)不會幅度過大割傷自己了。
一套用于熱身的拳法打了一大半，眼見即將收功，從院門處進來一名差役，走到林朝不遠處對著林超說：“林師爺，衙門外有一名自稱是您弟弟的人找您?！?p> “我弟弟？知道叫什么么？”
“他說他叫趙有祥?！?p> 一聽是趙老漢家里來人找自己了，也不管練拳了，交代完差役回前門將人從偏門領(lǐng)到后院來之后，自己便先進了屋換衣服去了。畢竟打拳是真出汗啊，哪怕眼前還是冬末初春時節(jié)。
想著自己好像也有好幾個月沒回過趙家村了，正胡思亂想著趙老漢讓有祥來找自己會有什么事情。是漁場出問題了？不能啊，自己還沒走呢，就算自己走了，趙鐵柱，王巖等準(zhǔn)備留守順城的捕頭們也跟趙老漢一家接觸過，趙廣進一家子應(yīng)該不會有想法的，而且也沒到休漁期啊。還是說趙有意那小猴子又饞了？算了，想不明白，等趙有祥來了就都知道了。
等到林超換完衣服再次回到院子中的時候，趙有祥已經(jīng)站在院中那顆老樹下，只是因為沒有見到林超，顯得有些局促，有些緊張，只敢低著頭，看著腳尖。
“有祥，這兒呢。”林超笑著對那個一動也不敢動的聲音喊道。
聽到林超的聲音，趙有祥抬起頭，入眼便是一臉微笑看著自己的林超。好像也沒那么緊張了，用小跑的方式跑到了林超面前站定，已然被笑意彌漫的臉上，好似還有那么一些些激動。開口對著林超喊道：“林哥?！?p> “嗯，今天怎么這么早就過來了？好像還沒到送魚的日子??？是不是有意那小子又饞了？一會我領(lǐng)你去順意樓，晚些你回去的時候帶些好吃的回家。哦，對了，吃早飯沒？走走，跟林哥出去吃面去?！?p> 看著從自己進門之后幾乎沒讓自己說上一句話，只顧著對自己一家噓寒問暖的林超，趙有祥心里別提有多溫暖了。都說人有錢了就會變，可好像自己從來沒覺得林哥怎么變過啊，還是那么的讓人覺得溫暖。
“林哥，給你的。阿爹說自己來不了，讓我跑一趟，一定要送到你手上。我怕你白天有事，所以我早早的就從家出來找你了。”一邊說著話，一邊從懷里掏出來一張還帶著微熱體溫的紅色請?zhí)?。然后撓了撓后腦勺，有些羞澀的繼續(xù)說道：“俺家都不認得字，所以是阿爹前些日子花錢請人代寫的，阿爹說，第一張請?zhí)仨毾人偷搅指缒愕氖掷?。要是沒有你的幫忙，俺們家也不能過上現(xiàn)在這樣吃穿不愁的日子。”
“阿爹還說...”
看了看已經(jīng)在自己身邊說著不停的趙有祥，又看了看手中那個略微有些粗糙，連封面上的喜字都是手寫的請?zhí)挥么蜷_，林超已經(jīng)大概猜到是什么喜事了。
趙有吉娶媳婦了。
“走，林哥帶你吃早飯去，我跟你說，那家店有意去了一次之后都挪不動步了，有滿是肉餡的大肉包子，掰開之后都有湯汁溢出來，稍微蘸點醋，一口下去，全是滿足。加上一碗蔥油拌面，以及特別熬制的骨頭湯，想想你林哥我都覺得餓了?！?p> “嗯，聽林哥的?！?p> 既然知道了趙有吉要成婚了，林超也不可能直接離去。在看到具體日子之后，林超找到了周沖等人，說明了此事之后又跟周沖商量了下，自己不會跟著周沖一起去東林，等趙有吉婚禮之后自己獨自啟程去東林找周沖等人。
周沖也清楚趙老漢一家在林超心中的地位，便找了三四個不當(dāng)值的差役供林超使喚。又拉著幾位捕頭各自出了自己的那份份子錢交給了林超，讓林超代為交給趙老漢一家。
在后院廂房收拾好自己的行李之后便與周沖等人辭別，臨時找了家客棧存放好行李之后，林超又領(lǐng)著眾人找了一家雜貨店，將每個人的份子錢都用紅繩串好，放進了紅紙包中，揣進了自己懷里。每個紅紙包都是九枚銅錢，寓意長長久久，是縣衙眾人對趙有吉的一點小小的祝福，一份小小的心意。
然后又是布匹店，又是訂轎子，包餐館后廚，打雜小二，又是買喜糖，找挑夫...凡是林超能想到的，不管有沒有用，一一安排好。
等購置完自己想要的一切，時間已是午后，看著跟自己辛苦了一上午的差役們，林超又領(lǐng)著大伙兒順意樓搓了一頓，這之后辭別了上午幫忙的差役們，林超領(lǐng)著趙有祥找到了先前已經(jīng)聯(lián)系好的挑夫們以及被林超包下來的小餐館員工，之后一家店一家店的取走自己選好的物品，就這樣浩浩蕩蕩的朝著趙家村走去。
在趙家村將小餐館員工安頓好，結(jié)算完挑夫們的工錢之后，林超再一次找上了趙廣進一家，在給了趙廣進一家五十兩現(xiàn)銀說是兩年以來趙廣進一家本本分分的分紅之后，又跟趙廣進商量了三天之后能否將打谷場收拾出來用于擺酒席的事情，在趙廣進一家拍著胸脯的保證下，林超終于在天黑之前，再一次回到了好幾個月都沒來一次的趙立生老漢家中。
看著院子中帶著滿臉收不住笑意正在清點著自己送來的貨物的水桃嬸嬸，看著正背著一家人從自己送來的放著熟食籃子里偷偷偷肉片吃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趙有意，看著正坐在客廳門前小板凳上抽著旱煙看著自己一家人的趙立生老漢，林超覺得，好像自己做了這么多，也有還上那么一點點當(dāng)初的收留之恩了。
眼尖的趙有意正往嘴里塞著肉片呢，就看見林超斜靠在大院外面的門框上笑瞇瞇的瞅著自己。連忙咽下嘴里的肉，噎得自己只翻白眼。然后順著后腰擦了擦手，嘴里喊著“林哥林哥，你回來了。”腳下不停就朝著林超小跑了過去。
聽到趙有意的話語，水桃嬸嬸趕忙放下了手中拿著的物件，趙老漢也從小板凳上站起身，齊齊的看著那個靠在自家院子大門框上的男子。
“小林啊，你自己回來就好了啊，還買這么多東西，這得花多少錢啊。嬸心疼呢?！?p> “小林，你能回來就行啊，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你在城里那么多事情，做叔的也幫不上什么忙，只能幫你守守魚塘了。得注意身體啊?！?p> 聽著老兩口的“埋怨”以及關(guān)懷，林超心中暖暖的，隨即站直了身子，進了院子，邊走邊說：“嬸，這是有吉的大日子，說什么花錢不花錢的，真是。再說了，也沒花幾個錢，嬸嬸你就別心疼了。叔，城里的事情忙完了，最近也沒啥事兒，就回來了唄。不過要是您二老有空的話，我還真有點事情要跟你們商量下。”
聽到這話，水桃嬸嬸朝著趙老漢使了個眼色，隨即趙老漢開口：“有意，喊你大哥二哥出來看看你林哥給你大哥準(zhǔn)備的東西。小林，來，進屋說?！比缓蟮戎殖黄疬M了屋。
水桃嬸嬸關(guān)好了房門，給林超拉出來一條板凳，示意林超坐下說。而趙老漢也自己拉出來一條板凳坐著等林超開口。
坐在長條凳上的林超，伸手從懷里掏出來一方布包，當(dāng)著趙老漢以及水桃嬸嬸的面打開。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疊著的一千兩的銀票，銀票下面還壓著一張紙。林超緩緩的將那張紙取出來鋪開，竟然是順城XC區(qū)一座三進三出的房子的房契。
只是趙老漢一家都不識字，銀子只見過五兩大小的，別說銀票了，但是不認識銀票不代表趙老漢不認識房契。
“小林，這是？”趙老漢有些疑惑的問道。
“叔，嬸。兩年前，如果不是您二老一家收留我，也不會有今天的我了。在這里，說實話，我只信得過您一家子。所以我把我這兩年的積蓄都放在您這，還有這座院子?！?p> “不能要不能要，你自己收著。我們一家靠著你已經(jīng)過得很滿足了，再拿你的積蓄跟房子，那跟畜生沒區(qū)別了。”趙老漢趕忙一手抓著銀票跟房契，一手幫忙包著想包回布包。
“叔，您聽我說完，我要走了。”
聽到這里，趙老漢以及水桃兩人都愣住了。水桃嬸嬸仿佛沒聽清一般說道：“小林，你說什么？”
“嬸嬸，我說，我要走了。來這里兩年，多虧了最早有你們收留我，可是我還是沒想起來我的身世我的家室，所以我想跟著周縣令再去東林走走，看看。看看能不能回憶起一些什么。”
“那我們更不能要了，你出門在外要用錢的地方太多了。趕緊收起來?！壁w老漢一聽林超去東林，愣了片刻之后繼續(xù)替林超包著那張銀票以及房契，只是林超能感覺到，趙老漢的手勁不受控制的重了些。
“叔，嬸兒，真的，你們聽我把話說完。”按住了趙老漢還在包著銀票的手，又回頭沖著仿佛要有眼淚從眼里留出來的水桃嬸嬸笑了笑，林超繼續(xù)說道。
“叔，嬸兒，城里的房子我總不能隨身帶著走不是？至于錢呢，我已經(jīng)帶夠了。再說了，我一個人行走在外，萬一被人劫了，這一千兩搞不好就是催命錢了不是？至于為什么把房契還有銀票放在您二老這里，原因很簡單啊。萬一哪天我從東林回來看望你們二老，結(jié)果坐著馬車到了順城，口袋沒錢，又沒地方住。那我不還得再暈一次啊?！?p> “所以呢，房子我是想請您二老帶著一家先幫我看著，打掃打掃?？偛荒苣囊惶煳一貋砹耍屹I的院子全長草了怎么住啊。至于錢呢，到時候等我回來了您二老再給我就行?！?p> “畢竟現(xiàn)在有吉馬上成家了，有祥也到了成家的年齡，后面還有有如跟有意。現(xiàn)在您二老這個地方，真要再加上他們四家子也擠得慌不是？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呢，順城城里有學(xué)堂了。您二老現(xiàn)在又不是沒有收入，也不是供不起孫子上學(xué)，等孫子出世了，自己沒讀過書還不能讓孫子讀讀書了？所以呢，趙叔，真的，您替我收著。當(dāng)做侄子的拜托二老了。替我守著我在順城的家業(yè)。好么？”
慢慢的松開了按著趙老漢的手，趙老漢也不再繼續(xù)去包那銀票與房契，只是那雙常年做農(nóng)的手不知道怎么的，略微有些顫抖。趙老漢不識字沒錯，不代表趙老漢不懂禮，不懂人情世故。林超嘴上說的替他看管，是真的替他看管么？這是林超送給自己一家的臨別贈禮。
“你這孩子...”水桃嬸嬸悄悄抹了抹眼眶，說道：“嬸嬸不會說話，所以嬸嬸也不知道說什么?！闭f完，就想拉著趙老漢給林超鞠個躬，林超哪里能讓二老做出這種動作。趕緊站起身，扶住了水桃嬸嬸。
“趙叔，嬸嬸。這兩年，我已經(jīng)把您二老當(dāng)成我自己的長輩了，所以您二老要這樣，那我今天連夜就走了啊?！绷殖靡环N“嚇?！钡膽B(tài)度說道。
“行，當(dāng)叔的做主了，叔替你收著。不管多久，我等你回來，到那一天叔親手交到你手中。”
“行了，叔，嬸。我這忙活了一天了，怪餓的，嬸嬸，給我熬個臘肉粥唄，我特地帶了一大塊臘肉回來了，就饞您熬的粥?！?p> “臭小子，行，你等著，嬸嬸這就去。你跟你叔聊會。”說完，再次抹了抹眼眶，然后將手在身前的圍裙上擦了擦，邁步出門朝著廚房走去。
“叔，有些話我想再跟您說說，我真心拿您當(dāng)長輩，也真心拿吉祥如意他們四個當(dāng)成親弟弟。我知道，指望他們四個現(xiàn)在讀書的話，晚了。有吉有祥有如他們?nèi)齻€，我不擔(dān)心，畢竟年齡在那呢。我有一些擔(dān)心有意，畢竟有意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了。這個年級最容易養(yǎng)成懶惰的性格。我呢，已經(jīng)將魚塘徹底包給張家了，您以后每個月有二十五兩銀錢的紅利，足夠您一家在城里生活了，只是希望別讓有意被人帶偏了就好。至于老村長那邊，我下午已經(jīng)去過了。以后魚塘他們家負責(zé)看管，張家以后自己回來取魚，您要是一家進了城的話，您在這里的地，到時候老村長那邊會幫您種的。至于為什么要您帶著一家子進城，還是那句話，我希望有一天等我回來的時候，有一幫知書達理的丫頭小子沖著我喊一聲大伯，而不是繼續(xù)跟著您在地里吃苦受累。萬一其中有一個能考個秀才舉人什么的，叔，那就真的光宗耀祖了，不是么？”
林超知道，不管是泥地里刨食兒的，還是城里做買賣的。對于老人來講，什么事情都抵不上光宗耀祖四個字來得有分量。所以，林超叭叭叭說一堆，最后用了這四個字，就是希望趙老漢能收下自己給他們的回禮，用來報答當(dāng)初收留自己的那份恩情。
“行了，叔。當(dāng)初您給我拽回家的時候可沒這么墨跡沒這么磨蹭啊。收起來吧，外面天都要黑了，院子里我買的東西還沒收起來呢。咱倆出去跟著一起收拾去?！闭f完，林超不給趙老漢任何機會，便起身開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