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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好丈夫

015 恩愛離間(下)

宋朝好丈夫 鄒鄒 3970 2015-01-10 11:36:57

    她微微一怔,待要否認,他卻已是負手,在廊前來回走動,沉聲道:

  “你要和他不謀而合,我也管不了——”

  他重重一哼,忍著沒有多言。

  他繼續(xù)說著,道:

  “既然要用兵,就不能不集兵權(quán)、財權(quán)、任人權(quán)為一體,靖康之變難免也因為軍中制衡太多,人浮于事,無法軍令如山才有那樣的兵敗結(jié)果。韓宰相想謀取平章軍國事的職位,也是順理成章。何必就一定認為他是謀取權(quán)位?

  她知道他聽不進耳朵里。

  他如今已經(jīng)是韓參政府中得力的幕僚,還未出仕只是因為等著最好的時機,說不定這設(shè)立平章軍國事的建言,就是他王世強提出來的。

  猶豫一下,她還是決定實話實說,道:

  “既如此,當初我答應(yīng)你支持北伐的事,如今確實是不可能了。”

  他來回走動的腳步一僵,幾乎不敢置信的轉(zhuǎn)臉看向了她。

  “青娘!”

  她巋然不動地看著他。

  “……青娘,你是不是還有事瞞著我?”

  他突然又放軟了聲音,輕聲向她探問著。

  她凝視著他,也許她這樣為了生存而左右搖擺的心,在他眼里是“豎子不足以謀”的怯懦。

  “我……”

  她微微張口,幾乎有沖動再把課本里蒙古會南下的歷史重新告訴他一遍。

  她想讓他明白,她如今的改變只是因為她終于明白,他支持的主戰(zhàn)派成功的機率并不高而已。

  然而她看著他的雙眼,心底想把一切說明白的沖動便消失無影。

  她已經(jīng)知道,現(xiàn)在向她質(zhì)問的人是宰相府中的門客幕僚王世強,是明州樓氏的丈夫王世強,而不是當年與她心心相印,無話不談的愛-侶。

  現(xiàn)在的她已經(jīng)不需要把前世那說不明白的過去,向他合盤托出,祈求他能明白她的恐懼了……

  “青娘,你竟然——你就半點不擔心你弟弟季辰虎嗎?”

  王世強的聲音響起。

  看在她的眼中,他仍然是當初進門時的風度翩翩之中隱帶威逼的模樣,她便也在心里松了口氣,收起了搖擺的心,微微一笑,道:

  “王綱首都不怕韓宰相大權(quán)獨攬,我又何必一定要擔心三郎?”

  “好,青娘——!”

  王世強聽她和樓云的腔調(diào)一模一樣,不由得就是大怒,再是沉穩(wěn)也不禁有些口不擇言,

  “你以往只求北伐一戰(zhàn)從不在意什么權(quán)臣、皇統(tǒng),你以為我看不出來?”

  他只不過是懷疑,陳家既然派了管事進坊,說不定也把季辰虎在船上被擒的事情暗暗通知了她,所以才多問了一句。

  她卻是一副恩斷情絕的神色,和那樓云一般,擺出好一副公忠體國的模樣!

  欺他不知道他們的底細嗎?

  她雖然微微一驚,卻也知道他與她過往太密,平常日子里她對大宋趙官家的可有可無,他嘴上不說心里當然是能感覺到的。

  她便也不和他辯解,只是反唇譏笑道:

  “皇統(tǒng)不皇統(tǒng)與我又有何關(guān)系,我又沒吃過趙官家一顆米!我卻知道王綱首眼睛里只有權(quán)位,半點也沒有綱常。難怪家中兩位愛妾能比正妻更早誕下一兒一女,原來這就是王綱首家里的規(guī)矩。如今我倒是萬般慶幸沒本事嫁進你王家,免得成婚不到三天,就要看著丈夫強占自己的兩個陪嫁丫頭!”

  論起嘴刁,王世強一個要面子的男人無論如何都不是她的對手。

  聽她從國事一路扯到了家事,再把他成婚三天后就納妾的陰私罵了出來,他羞惱之余,也幾乎壓不住這幾年對樓云的深恨。

  一邊的黃七郎眼見和他們又吵了起來,語言悖逆,頓時頭痛,眼見得小蕊娘已經(jīng)機靈溜回了屋子里,他也走遠了些,免遭池魚之災(zāi)。

  “你知道什么?”

  他咬牙低罵,

  “我確實一時糊涂負了你,娶了妻室。但我難道愚蠢至此,看不出她是官宦家的嫡長女,我是商家的庶子,根本就門不當戶不對?樓家憑什么要主動到王家向我嫡母來暗示提親?我要不是納了她身邊兩個心腹丫頭為妾,過往事情的內(nèi)情我豈能打聽得出來——”

  要不是樓云,他何至于倉促和季青辰悔婚,落得如今滿心后悔。

  那扶桑來的游方僧人根本就是一個樓云給他下的套,而她卻還在這里費心安排,殷勤款待樓云!

  他這樁婚事,完全就是個暗局!

  連他的正妻樓氏在婚前也一清二楚,只有他王世強和她季青辰蒙在鼓里,被樓云拆開等著各個擊破。

  一想到樓云把她的畫像掛在了艙房床頭,他當然知道是陳文昌受他所欺,對這門親事猶豫,那副相親畫像《陋屋烹茶圖》才會落到了樓云手里。

  要知道他就是在與陳文昌的閑談中,偶然說起了他幾年前,從福建武夷山中移取了三支茶樹,千辛萬苦運到了扶桑。

  聽說好不容易種活,想來今年可以采茶烹水,他卻再也無緣能飲上一盞。

  陳文昌那般的謙謙君子,當然知道他話里的意思。

  但他把這《陋屋烹茶圖》退了回去,必定會惹怒樓云。

  這門親事是雖然是陳家汲汲以求,但仍然是樓云一手安排,他王世強不動聲色壞了他的事,他樓云當然會一個圈套接著一個圈套還給他。

  所以明知是計,他還是帶憤下船,如今想起來更是怒不可遏。

  “樓云此人,只為了他泉州市舶司提高稅收的一已私利,就不惜壞國家大事。更可恨他手段卑劣。他來這東海上,就是為了斬斷唐坊和四明王家的關(guān)系,免得你我聯(lián)手聚集財源,一力支持韓宰相的北伐——”

  “原來王綱首還知道這些年我花的錢,一直在支持你們準備北伐——”

  她冷笑著,卻也不想再吵與他過往的那一段情事。

  內(nèi)情不內(nèi)情那也是王世強和他老婆,和他大舅子的事情。他們才是打斷骨頭還連著筋的一家人。且不說他的話能不能信,就算信了,難道她還能和王世強聯(lián)手去對付他老婆?

  更不要提,她現(xiàn)在正用得上樓云。

  至于當初是不是樓云的什么離間之計,陷她于悔婚被辱之境,那也要等她用不著樓云的時候才能再作計較。

  與其聽信王世強,她自己難道不會去查?

  “王綱首要記得我這些年花的錢,就麻煩告訴我,我家的三郎如今到底如何了?”

  她把話頭一轉(zhuǎn),突然問起三郎的下落。

  雖然不擔心他在海上出事,王世強一直提起他卻總有原因。

  只怕與這回大宋國使到了坊外一百里的大事有關(guān)。

  自己親弟弟她也不能不操心。

  她的眼睛掃過了王世強腰間的黃斑古玉,在那玉佩邊還有一柱兩指粗細的松木牌。

  木牌刷了透明的清漆,可見上面雕刻三顆星辰輪轉(zhuǎn)。

  這是唐坊的進坊腰牌。

  因為他前兩次上門求親,她已經(jīng)從王世強身上奪走這坊牌,不許他進坊。

  今時今日,又是誰把坊牌偷偷給了王世強?

  三天前海上有大浪,坊里必定有人擔心三郎在海上遇難不回,才如此急于讓擁有海船的王世強進坊。

  “我此番提前進坊,也要去太宰府和他們商議迎接大宋國使的禮儀,青娘既然不擔心三郎的下落,我也不好越俎代庖。我先行告辭,不耽誤青娘迎接貴客了——”

  王世強聽她問起季辰虎,這一回卻沒有順梯而下,和她討價還價。

  他知道話已經(jīng)是說盡,她對他翻臉無情,他對樓云的恨怒卻是更深,一時間竟然懶得再和她廢話。

  他寒著臉說完后,干脆利索轉(zhuǎn)身就走。

  她沒料到他如此,微怔之后,心中電轉(zhuǎn),突然對著他的背影道:

  “我聽說,這位樓國使在官家面前,不僅反對設(shè)立平章軍國事,還保舉了被貶官的前宰相趙愚汝,勸官家召他回京城——不知王綱首以為此事如何?”

  王世強猛然站住,回頭時臉色已經(jīng)極是難看。

  黃七郎心叫不好,知道這正是王世強和樓云水火不容的地方。

  王世強支持韓宰相,樓云卻想召回趙宰相。

  而這兩人本就是你死我活的政敵。

  四年前一場宮變后,官家受吳太后內(nèi)旨,順利登基。

  當時在宮中為官家奔走的是外戚韓宰相,在外朝率領(lǐng)百官上奏請官家登基的是趙宰相。他們兩人可謂是官家的社稷功臣。

  只不過,兩者爭權(quán)之時,趙宰相因為是宗室出身,本身也姓趙,官家難免有所防備。韓宰相去年就已經(jīng)奏請官家,把他趕出朝廷,貶到福建福州去了。

  但本朝趙氏宗親依靠科舉出仕,并不少見,靖康之變后南逃幸存的宗室畢竟還是對官家忠心一片。更何況趙愚汝得罪韓宰相是因為反對他外戚擅權(quán)。所以,朝廷上下對趙宰相這一次蒙冤被貶,頗多不平之議。

  否則韓宰相何至于匆匆提出北伐之議?

  不過是為了收取人心。

  這樣的朝廷大事在宋商里當然流傳極廣。她現(xiàn)在提起這些,分明故意讓王世強難看。他連忙想拉著王世強一起離開,王世強卻冷笑著,在門前道:

  “青娘……上年我賣給唐坊的五萬斤糧食,已經(jīng)吃完了吧?”

  腳步聲響,季洪捧著一只鵓鴿匆匆走回院子里。

  他本來趕來稟報海上消息,此時一聽到王世強提起糧食,完全是威脅之意,他頓時大怒。

  他本來就在坊中橫行霸道幾乎被季青辰趕出唐坊,哪里又會把坊外的宋商放在眼里,再想起這些年坊里因為缺糧而受的窩囊氣,他馬臉一變,忍不住就要跳上去發(fā)作。

  然而她不急不忙地向他丟了個眼色,他心中一轉(zhuǎn),知道她的用意。

  他便也忍耐了下來,等在了一邊。

  “我們家的糧食——多謝王綱首下問?!?p>  她自然比季洪更沉得住氣,抬手把井轱轆上的圍腰兒拿下,順手疊好,放在了剛才坐在井邊準備宰雞的小板凳上,

  “但我記得,海上賣糧的商人卻是不僅王大官人一家吧?福建海商也是要賣糧的?!?p>  “如此就好——”

  他沒有刻意去多說。

  從泉州港運到唐坊畢竟需要走十三天的兇險海路,明州港卻只需要七天,更不要提四明王氏還壟斷高麗的糧食收購,三天就能從耽羅島運到唐坊。

  他也不需要提醒她,開坊后,是他王世強一年又一年買給她五萬斤糧食,維持唐坊坊眾的口糧,而在賣糧時只收取成本價和海運損耗的,除了他更不可能再有他人。

  她一清二楚,不需他多說。

  她提起趙愚汝被貶之事,不過是提醒他,她沒興致參與到韓宰相的朝廷政爭之中,如果北伐僅是一個借口,唐坊恕不奉陪。

  ——她不過是要知道季辰虎的下落。

  “前幾日海上臺風,你家三郎雖然遇上了風浪卻沒有出事。他被樓云救下,正在國使船上,你也不需要擔心?!?p>  乍聽得季辰虎的下落,季洪已經(jīng)是一臉震驚,

  她的神色依舊不動,知道糧食和她弟弟,才是他王世強上門相逼的真正憑借,微笑回道:

  “多謝王綱首的消息了——”

  她已經(jīng)猜到給他坊牌的人,多半就是在南坊外鬧事的那伙小子們。

  他們都是季辰虎的手下,偷牌給他,有心想讓他用船去深海找人也是可能,但季辰虎在海上狡兔三窟,實在不可能輕易出事。

  王世強雖然料到她會如此,不禁也暗惱她太過沉得住氣,便道:

  “如果還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你只管和往常一樣差人去知會左平,我自會來見你。”

  說罷,他大步而去。

  左平往年一直在她與他之間傳遞情書、此時也低頭向她施了一禮,快步跟上。

  黃七郎見著他們頭也不回地離開,巴不得就此結(jié)束,連忙向她丟了一個“以和為上”的眼色,院子的九杠彩禮也不抬走,領(lǐng)著李黑毛等船丁們追著去了。

  只余下她在院中,還在皺眉思索:三郎在海上被樓云所救?

  那絕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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