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四貝勒的相逢只是年家回京路上的一個插曲,除了年秋月因為沒見到四大大長什么樣子沮喪了兩日之外沒有其他什么影響了。三日后,年家的車隊抵達京城。因為年遐齡不讓提前通知府里,是以年家兩位兒媳婦在公公婆婆到了門口才匆忙得了消息到門口迎接。
張氏和納蘭氏兩位妯娌并肩到大門迎接公婆,見到二老,張氏眼眶都是紅的,“咱們一家總算是團團圓圓了,大爺都給媳婦兒念叨好久了,說是您二老年齡都大了,早該歇息了,以前離得遠,媳婦兒想給公公做雙靴子送過去都穿不著了?,F(xiàn)在你們都回來了,也該媳婦兒表表孝心的時候了。“
納蘭氏一向不怎么喜歡說話,因此就只是微笑著,年秋月看看她,對她笑笑,對比張氏的圓滑,她其實更喜歡二嫂的恬靜不爭,但說實在的,大嫂更適合做人兒媳婦兒,處事能力強,她二嫂這樣的性子,她還真是有些擔(dān)心,年秋月掃了掃站在后排丫頭前的兩個衣著最是鮮亮的丫頭,皺了下眉。
事情可以說在年秋月的意料之中,但時間上有些超出年秋月的預(yù)計。張氏把回京的各個人等安排好不過才半個月,二房就爆出了大事件,年家二嫂納蘭紫陌動了胎氣,瞬間把年家大小主子給震驚住了,各自從自己院子向納蘭氏的綺虹苑趕去。年秋月的芙蓉居距離納蘭氏的院子最近,趕到的也最早,因為來到京城年府的第二日六兒和墨翠就被她打發(fā)回家待嫁,所以她就帶了剛剛升職為一等丫頭不足半月的清歌曼舞去了綺虹苑。
見她進來,納蘭紫陌下意識就要坐起來和她說話,年秋月忙阻止她,“嫂嫂快躺下,可不能亂動。“她走到床邊,裝作是為納蘭氏掖被子,手在納蘭紫陌的腕上停了幾秒,眼里就有了疑惑,但她很沉得住氣,什么也不問,就只是和納蘭二嫂閑聊,”嫂嫂莫急,大夫很快就來,沒事的。孩子不是已經(jīng)四個月了么,不會有大問題的,我可等著抱侄兒呢?!?p> “恩。你個小丫頭,知道得還不少。“納蘭紫陌笑得很是溫婉。
沒說兩句,西林覺羅氏的聲音在門口就傳來了,“這是怎么回事,二少奶奶好好的怎么會動了胎氣?“
跟著有一個怯弱的聲音回答,“都是賤妾的不好,是賤妾來給少奶奶請安,嘴笨不會說話惹怒了少奶奶?!澳昵镌侣牫鲞@聲音是那個新晉從通房丫頭升為姨娘的二人之一孫姨娘,她看了眼納蘭紫陌,就見她的二嫂蒼白的臉上都氣出了紅暈,忙輕輕拍了她一下,”嫂嫂莫急,額娘不是不辨是非的人。”
“問的不是你,你插什么嘴,我看不只是嘴笨,還不怎的懂規(guī)矩,別以為是二爺身邊伺候的老人就能不把主母身邊伺候的丫頭放在眼里。“西林覺羅氏怒斥了孫姨娘一句,這才進了屋子,見到年秋月守在床邊,母女二人對了個神色,年秋月起身給西林覺羅氏讓開了位子,走出了房間,等候在門外的孫氏和尤氏忙都給她行禮,”賤妾見過格格“,年秋月看了看自己二哥的兩位妾室,低低笑了聲,”清歌,給兩位姨奶奶示范下該怎么行禮,就算不是我管事,我也還是年府的主子,我看有些人飛上枝頭就忘記了自己身份了?!?p> 這兩人中孫氏是小白花型的,尤氏就是個唱念打坐型的,一個是慣會扮演受害者,一個是眼淚說掉下來就掉下來那種,平時這二人和年秋月的交集并不多,因為年羹堯不在,她二人就沒有爭執(zhí)的理由,但現(xiàn)在不同了,回了年府,年羹堯這塊肥肉是實打?qū)嵉恼T、惑,納蘭紫陌又是個賢惠的,從懷孕起就給年二哥抬了通房,眼見這幾年沒見的通房回來了,心一軟給了臉面升了一級,這下可做大了兩個妾室的野心,年秋月當(dāng)時就怕自己嫂嫂的性格壓制不住這兩個人,果不其然,這次納蘭紫陌動胎氣就是給氣得,不用動腦子就知道是誰給的氣。
孫氏還沒來得急裝委屈,尤氏就眼淚汪汪了,“格格這話賤妾不能茍同,能做二爺?shù)逆沂嵌⒛棠痰奶e,賤妾感激還來不及,又怎么敢忘記自己的身份,倒是格格不分青紅皂白的上來就讓自己丫鬟給賤妾和孫姐姐臉色看,賤妾也知道自己命賤,可也不能這么污蔑咱們啊,這不是打二爺?shù)哪樏??”說著,她拿帕子擦擦眼角不存在的淚,“格格要這么說,可讓賤妾怎么面對二爺啊”她悄悄動了動蹲酸了的腿。
喲,這是說自己做妹子的打哥哥的臉么,還是指責(zé)自己管哥哥的房里人了,年秋月似笑非笑的對著還有兩步遠就到正房門口的年羹堯勾起了嘴角,人卻沒有像尤氏想的變得局促驚慌,反而很是鎮(zhèn)定,“這么說,倒是我的不是了,堂堂一府的格格連奴才的規(guī)矩都沒法教了,看來尤姨奶奶面子真是大,即便是規(guī)矩上有不當(dāng),我卻也是訓(xùn)不得的,免得落了個不給自己哥哥面子的罪名,可這事也沒法教給二哥去管,不如這樣,我去稟報了額娘,讓她老人家處置吧,畢竟你們也是二房的人,也不好讓大嫂管教,二嫂又病著?!?p> 尤氏的臉瞬間白了,也難怪會變臉色,畢竟年秋月在湖廣府上處置廚房的刁奴什么的事是封口封的嚴嚴實實,她們二人又深居簡出的,怎么會知道年家格格的厲害,只把這位當(dāng)做是個半大的孩子。
孫氏見尤氏栽了,心里是痛快的,但也怕格格真把口角之爭告訴給太太,到時肯定會牽涉到她,是以立即俯首做小,“格格息怒,您身份尊貴,又怎么不能夠管教奴才,是賤妾昨日伺候二爺,有些累著了,是以禮數(shù)不大周到,還請格格寬恕。”
剛剛走過來的年二爺臉色青了,很是尷尬的要發(fā)火,年秋月?lián)屧谒玳_口前對著孫氏就是一陣猛火,“好個沒教養(yǎng)的奴才,這些話豈能是隨便說出口了,恁的沒羞沒躁的,傳出去年家還要不要臉面了,我知道你是想告訴我你深得二哥寵愛,我年家的二爺可不是那種因為女人就忘了規(guī)矩的爺們兒,二哥,你們二房的人我可不敢隨意出手處置,你自己看著罰吧?!彼掷浔目匆谎蹆晌绘业难诀撸爸髯右?guī)矩有失,也是你們失職,不知道奴才還有規(guī)勸主子的職責(zé)么,都給我去那兒跪著去,好好反省自己錯在了哪兒。“她纖指指向稍遠的柳樹下,”烈日炎炎的,我也不是那惡毒的主子,樹蔭下跪著吧,清歌你好好看著她們,免得覺得我人小可欺就偷懶?!?p> 話音一落,尤氏的淚就掉下來了,撲簌簌的,她抬起霧蒙蒙的杏眼沖著年羹堯委屈的看了眼就低下頭,潔白的脖頸形成優(yōu)美的弧度,看得年秋月心里嘖嘖驚嘆,好個有心眼的女人。孫氏卻真是慌了,“二爺,你聽妾解釋,妾只是嘴笨拙,不是真的不守規(guī)矩,您也知道,妾是丫頭出身,不敢和府上的主子相比,就連尤妹妹都是讀書識字的”,尤氏暗罵了一聲“賤人,自己作死還連累我”,大腦飛速轉(zhuǎn)著尋思自己該說些什么才不會受到牽連。
但是年羹堯根本不給尤氏再開口的機會,直接冷冰冰的開口,“少奶奶還在病著,你們不好好呆在院子里或是去小佛堂給少奶奶祈福,跑到綺虹苑來干什么,還敢和主子頂撞,格格雖小卻也不容糊弄,都給爺回去,各抄二十遍經(jīng)書給二、奶奶祈福,就算是畫也得畫完二十遍,沒抄完不準出院子?!?p> 年秋月滿意的看到孫氏和尤氏俏臉都青了,樂呵呵的開口,“二哥還真是心善,這樣不守規(guī)矩的放在阿瑪額娘在湖廣那會兒都是一頓板子發(fā)賣了,反正愿意做妾的丫鬟可是一大把,何必為管教個奴才費事,快說,是不是因為嫂子病著你想為她肚子里的孩子積攢福氣才高抬貴手的?“
“果然還是妹子懂我,這要放在往日,哼哼“年家兄妹的對話讓正在回去的孫氏二人腳下一個踉蹌差點下得摔倒,年秋月看到,冷笑了一聲,又將視線轉(zhuǎn)回,嘆了口氣,”二嫂的脈象確實是動了胎氣“,見年羹堯臉一黑,又道,”你別急啊,我還沒說完,吃上兩劑藥就沒什么大礙了,但是……”
年羹堯心剛放下一半又提了起來,瞪了自己嫡親妹子一眼,臉色很是不好,年秋月只當(dāng)沒有看到,“她身體有些虛弱,許是當(dāng)年納蘭府上自從納蘭伯父去世受了委屈和暗地里的虧待,得好好調(diào)理,不然生產(chǎn)不易,還有,二哥,嫂子受了氣,肝火上涌才導(dǎo)致動了胎氣,我派清歌去做監(jiān)工看著那兩個丫頭就是為了威逼利誘出剛剛發(fā)生了什么,你問嫂子怕是問不出來,她心思重、顧慮多,肯定不會告訴咱們,倒是不知道額娘能不能從嫂子的陪嫁嬤嬤口中問出什么。”
年羹堯臭著臉點點頭,“一有消息你就告訴我,我到要看看是誰那么放肆”,見年秋月點頭,他平息了下怒氣,盡量使自己臉色好些,才推開房門去看納蘭紫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