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夢境（三）
“等下，這個地址不就在剛才播報的蠻族出現(xiàn)的區(qū)域嗎？！你快下車，這地方我可不去！我只是想趁機多賺點兒錢，但可沒打算把命都搭進去啊！”
司機聽完江澈提供的地址后，直接轟他下車。
“求您了，把我送到那里吧！我妹妹可能還在家里，我要去確認她的安危！哪怕費用是平時的一百倍都可以，求您了！”
江澈知道，如果下了這輛車，自己趕到家里至少也要一個小時以后。他根本等不了那么長時間。
“……我只送你到那附近?！?p> 可能是被江澈打動了吧，司機最終同意載他過去。
“謝謝您，非常感謝?。?！”
十分鐘后。
“好了，少年，我只能載你到這個地方。后面的路要靠你自己走過去了！”
“好的，謝謝！”
司機在離目的地有一定距離的地方停了下來。他只收了江澈正常的打車費用后，便放下江澈，開車返回。
從這里走到江澈家大概需要五分鐘。如果用跑的，只需兩三分鐘。江澈全力奔跑起來，但剛經(jīng)過第一個拐角他便停了下來。
“西本叔叔、牧田阿姨……”
江澈口中的兩人都是這附近的居民。因為知道他們的父母已經(jīng)去世，所以在生活中很照顧他們兄妹。
西本叔叔經(jīng)常會送一些自己老家菜田產(chǎn)的蔬菜給他們，而牧田阿姨則經(jīng)常邀請江澈兄妹到自己家一起吃飯。他們都是江澈非常尊敬的長輩。
但這樣的二人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躺在了地上。他們胸前孔洞處緩緩流淌的鮮血使江澈意識到，這兩位平時對自己兄妹關(guān)愛有加的長輩已經(jīng)死去。
“……”
江澈放眼望去，只見路上零零散散地躺著多具尸體，基本都是這附近的居民。鮮血從他們身下傾瀉而出，把整個街道浸染成了紅色的海洋。
昔日萬家燈火的景象早已不知去向，燈火闌珊的街道上只有凜冽的寒風(fēng)撲面而來。高懸于夜空的明月灑下皎潔月光，與彌漫在空氣中的濃厚血腥味糾纏在一起，使江澈本已平靜的胃部又開始翻涌起來。
“……”
他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但褲腿兩側(cè)緊緊握住的拳頭卻表明其內(nèi)心并不平靜。
“……美羽！”
江澈沒有繼續(xù)停留在這個地方，轉(zhuǎn)而向自家的方向跑去。
“美羽，你在嗎？！”
進入家中客廳后，江澈呼喊起美羽的名字。
“……”
沒有人回應(yīng)。
江澈觀察了一下屋內(nèi)，發(fā)現(xiàn)和自己今早出門時沒什么區(qū)別。這意味著蠻族可能沒有進來過，這讓他稍微松了口氣。
“……”
不過，最關(guān)鍵的美羽還沒有找到。
江澈將一樓和二樓所有的房間都搜了個遍?？蛷d、廚房、衛(wèi)生間，包括美羽平時絕對不允許他進入的、美羽自己的房間，江澈都進去找過了?？上?，都沒有發(fā)現(xiàn)美羽的身影。
“美羽，你到底在哪？家里找不到你，電話也沒有人接……”
江澈的心情變得沉重起來。
“……對了，電話！剛才沒有人接，再打一個看看！”
江澈拿出手機，立即給美羽撥了過去。
“鈴鈴鈴……鈴鈴鈴……”
屋子里響起一陣電話鈴聲。江澈知道，這是美羽電話的來電鈴聲。聲音應(yīng)該是從二樓某個房間傳來的。
江澈就這么持續(xù)撥打著電話，向鈴聲響起的方位走去。
“……”
二樓的某個房間前，確定鈴聲就是從這個房間傳出來的后，江澈感到有些驚訝。
江澈找遍了家里所有的房間，唯獨這間房沒有找過。
因為這里是江澈自己的房間。他認為美羽即便在家，也不會藏在自己的房間，所以才沒有去找。
不過不管如何，電話鈴聲是從這里傳出來的，這一點是肯定的。江澈推開門，走了進去。
“鈴鈴鈴……鈴鈴鈴……”
美羽的手機就在江澈的書桌上，現(xiàn)在還在不知疲倦地響著。他掛斷了電話，手機鈴聲也一并中斷。
“美羽，你在嗎？”
“……哥哥？”
江澈聽到一絲熟悉的聲音從自己的衣柜中傳出。盡管微弱，但江澈可以確定這就是美羽的聲音。他連忙來到衣柜前，打開衣柜。
“……”
衣柜中的，是抱著雙膝，低頭蜷縮在角落，身體止不住顫抖的美羽。
一臉不安地抬起頭來的她看見的是滿頭大汗的江澈。他正站在自己面前，臉上掛著松了口氣的表情。二人目光對視。
“你沒事就……”
江澈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突然站起身來的美羽緊緊地抱住了。她把頭抵在了他的胸前，肩膀止不住地發(fā)抖。
“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美羽的聲音帶著哭腔。
“不會的。要是沒了你，誰給我做飯??？”
江澈溫柔地撫摸著美羽的頭，開玩笑似的說。
“……難道在你心里我就是個煮飯婆嗎？！”
主動投懷送抱、上一秒還哭得梨花帶雨的美羽，聽到江澈的這句話后，立馬氣沖沖地推開了他。
看著剛才還在自己懷里溫順如兔的美羽，突然變身成一只小老虎，對自己怒目而視。江澈感到有些好笑。
“……”
怒氣沖沖地瞪視江澈的美羽臉上淚痕未干，眼眶發(fā)紅，讓人心生憐惜。
“你不是什么煮飯婆，你是我最重要的家人。這一點永遠不會改變?！?p> 江澈一臉正色地說。
“……情況特殊，這次就先原諒你?！?p> 美羽的心情似乎好了一點。她的臉頰轉(zhuǎn)紅了。
“對了，你為什么藏在家里？聽到蠻族警報后怎么不前往最近的地下避難所？”
江澈就像突然想要似的向美羽提問。
“因為，我看到了……”
美羽的表情忽然變得驚慌，仿佛回想起了什么恐怖的場景一樣。
“你看到什么了？”
“聽到町內(nèi)警報后，我就立即準備前往避難所了。當(dāng)我走到門口時，我發(fā)現(xiàn)隔壁中野太太正巧也出來了。我剛要和她打招呼，打算和她一起前往避難所時，那個“東西”就突然出現(xiàn)了！然后中野太太就……”
美羽突然蹲到地上，抱起頭，一臉痛苦，似乎不愿回想起當(dāng)時的場景。
“中野太太，就被他殺了！他把中野太太的心臟掏了出來。中野太太死得好慘！我當(dāng)時不敢發(fā)出一點兒聲音，也不敢再前往避難所了。我怕他看見我。我趁他不注意，趕緊回到家里，然后躲了起來……”
江澈蹲到地上，輕輕撫摸美羽的背，幫她平復(fù)心情。
“你說的‘他’是蠻族嗎？長什么樣子？”
“他的體形和人類差不多大小，但是背上有六只翅膀。三只純白色、三只純黑色。身穿黑白相間紋樣的服裝。是吧，小妹妹？”
江澈身后突然出現(xiàn)的第三者的聲音，讓他的背脊發(fā)涼。眨眼間，冷汗就布滿了他的額頭。
“……”
他轉(zhuǎn)頭望去，只見一名年輕男子正站在那里。
男子的外表如他自己所描述的那樣，背上有三黑三白六只翅膀，身穿黑白相間紋樣的服裝，外貌和身高與人類并無太大差異。
“……你是誰？為什么會說人類的語言？”
雖然心里早已有了答案，但江澈還是忍不住出口詢問。
“我是誰？哈哈哈！”
年輕男子咧嘴狂笑。
“我就是你們?nèi)祟惪谥械男U族??！你可以稱呼我為撒多。至于語言，那算得了什么？人類的語言系統(tǒng)和我們的比起來，實在太過低劣?！?p> 撒多的表情充滿了不屑。
“就是他，中野太太就是被他殺死的！”
美羽站起身，用手哆哆嗦嗦地指著撒多，臉色發(fā)白。
“中野太太？那是誰？我殺的人太多，根本就不知道你說的是哪一個??！”
撒多一臉嘲弄地說。
“你們?yōu)槭裁匆u擊人類？”
江澈繼續(xù)提問。他知道，身為一般人的自己和美羽，是絕對無法從撒多手下逃脫的。所以他只能盡可能地拖延住他，爭取時間，等待圣人的救援。
“為什么襲擊你們？嗯，這個問題我還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你啊。”
撒多用手扶著額頭，一副傷腦筋的樣子。
“我反過來問你。你們?nèi)祟愒跉⑴Ｔ籽虻臅r候，會考慮自己為什么要殺它們嗎？”
“……”
江澈微微一怔。他仿佛明白撒多想要說什么了。
“你看，你也沒有考慮過，對吧？為什么要殺它們呢？因為你們想吃它們的肉？嗯，這也是個不錯的理由。不過，人類不吃肉就一定會死嗎？不會吧？所以，真實的情況是：牛羊反抗不了你們，所以你們就殺了它們。至于理由什么的，不過是在殺死它們后隨便加上去的罷了，目的只不過是求一個心理安慰。這樣看來，你們?nèi)祟悾€真是虛偽?。 ?p> 說到這兒，撒多停頓了一下，臉帶揶揄地看著江澈。
“不像我們，我們殺人從來不需要理由。想殺，便殺了。如果非要加一個理由的話，那就是……”
瞬間，撒多便從原先的位置消失，出現(xiàn)在江澈的身邊。他把手搭在江澈的肩膀上，在他耳邊輕輕地說：
“因為我比你強，我可以主宰你的性命，可以像你殺死一只螞蟻一樣殺死你。而你，面對我，卻什么都做不到。這，就是理由！”
撒多緊接著又補充說：
“順便一提，我知道你是打算拖延時間，等著圣人的救援。不過，你可以死了這條心了。我來這里之前，已經(jīng)連續(xù)殺了兩個圣人了。雖然他們都很強，但終究不是我的對手啊！我的同伴也在其他地區(qū)陸續(xù)登場，你們也要派圣人去增援。所以這個地方至少一時半會兒是不會有別的圣人過來了。”
他故作沉重地拍了拍江澈的肩膀，仿佛在安慰他似的。
“把你最后希望也給粉碎了，真是抱歉啊！哈哈哈……”
撒多在一旁肆意狂笑，但江澈的內(nèi)心卻如墜冰窟。
“你要殺，就殺我吧。放過我哥哥！”
臉帶堅毅表情的美羽在這個時候出聲。她的身軀仍止不住地顫抖。
“你在說什么，美羽？！！”
江澈感覺自己從來沒有這么氣憤過。不過他不是對美羽感到氣憤，而是對自己。
他恨自己沒有能力保護美羽，讓她不得不說出這樣的話。他可是美羽的哥哥??！
“哎呀哎呀，真是個好妹妹啊。了不起的家族愛！我被感動到了?！?p> 撒多一臉輕笑，裝模作樣地鼓起了掌。
“為了表示敬重，我決定把你們兩人都殺掉。這樣等你們到了那個世界，還能一起做個伴。哈哈哈！”
江澈面無表情，眼神冰冷地盯著撒多。
“好??！這個眼神不錯，我喜歡！本來我還犯愁從誰開始殺呢，現(xiàn)在我決定了。我要在你面前一點一點折磨死這個女人，讓你的心滴血，讓你的腦中充滿恨意！最后，我要在你一邊留下痛苦的淚水，一邊感嘆自己無能的過程中，把你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