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開學了,能考到這個高中按照父母的說法是上輩子燒了高香,永市第一高中。
記得上初三的時候我們班上有六十多位學生,考到永市第一高中的有八位,我這個差等生不知道走了什么好運,超長發(fā)揮了,剛好壓著分數線來考到了永市第一高中。
其實我不想來的,父母說砸鍋賣鐵也要供我上這所高中。
我想去光明高中,那是一所私立高中,最主要的是我的成績去那里,學費是免費,成績優(yōu)秀的還有伙食補貼,光明高中是一所排名靠后的私立高中,一般考不上高中的會花錢進入這所私立高中。
光明高中想要優(yōu)等生打廣告,就用優(yōu)惠條件吸引一些優(yōu)等生。
去市一高上學的話,我每年的學費需要三千六,每個月伙食費要一百五,以我的家庭條件來說,上這所高中太難。
我家在農村,每年的收入就是地里那些,還有家里的一頭母豬,那頭母豬每年都會生下一窩豬仔,父母都會對豬仔小心照料,把豬仔養(yǎng)大一點賣掉。
記得有一年,有個剛出生沒多久的豬仔竄稀,后來越來越嚴重,讓隔壁村的獸醫(yī)過來打了一針后,竄稀好了,但豬仔脫肛。
父母后來把那個小豬仔脫肛的地方縫了起來,用玉米糊糊喂它,后來那個豬仔居然活了下來,病也好了,最后賣了八十五塊,父母都很開心,要不是沒有放棄,哪來的這八十五塊。
可是為了自己第一年的學費,我看到父母把那頭老母豬賣給了村里的殺豬屠夫,屠夫當時說老母豬肉太硬,不好賣,想壓價,我媽當時跟他理論了好久,最后掙回來了一百多。
為了我上高中
家里唯一產仔的母豬被賣掉了。
我爸也去城里打工了,城里蓋房子的多,我爸以前就是泥瓦匠,后來包工頭拖欠工資,還侮辱人,我爸氣不過就回來了。
這次我爸是跟著村里的泥瓦匠一起去了浙江舟山,工資比永市城里的工資還要高,就是太遠,舟山距離中原地區(qū)的永市有一千多公里。
看到父母如此,我強烈要求上光明高中,父母說,砸鍋賣鐵也要供我上第一高中。
“媽你回去吧,我自己來”說著就要接過油面厚重的蛇皮袋。
開學人很多,看著別人大多衣鮮亮麗,我穿著一件寬大的灰綠色外套,里面是一件洗的發(fā)白T恤,T恤太小了,我這一年身高竄了十多公分,穿的還是兩年前的T恤,袖子那里縫補了好幾次。
腳上穿著一雙白球鞋,當時父母給我買這雙球鞋,我開心了好久,如今球鞋太夾腳,大拇腳指頭那個位置早就穿了兩個洞,我拿白色的布自己補了兩次。
我媽穿的更土。
看著周圍同學的異樣眼光,還有捂著鼻子避開的模樣。
我感覺臉上發(fā)燙,背后針刺一樣,一股難以言說的感覺涌上大腦,兩個太陽穴直跳。
于是我想奪過來我媽背著的蛇皮袋。
略顯佝僂的身體背著沉重的蛇皮袋,蛇皮袋除了有衣服,書,還有我媽給我煮的雞蛋,番薯,一袋饅頭,她說我正在長身體的時候,準備這些是怕我餓著了。
“我來背著就行了,送你到宿舍我就回去”我媽背著蛇皮袋走在前面。
“咱窮,好好讀書才有出路,不要像我和你爹一樣,一輩子就這樣”我媽一路走著,一路嘮叨起來,絲毫沒有感覺周圍人得目光。
“還有,沒錢了就給家里打個電話,蛋兒家的電話你都記住了嗎?到時候你打到他們家,他們會告訴我”
蛋兒家是村里的小賣鋪那家,他家有公用電話。
“電話卡放在你那個袋子里了”我媽說這指了指我扛著的尿素袋子。
我也不知道這一路是怎么走過來的,大腦懵懵的,總之我媽嘮叨了許多。
快到宿舍了,這里人很多,還有幾部小車停在宿舍區(qū)前面,有人正在從車上往宿舍搬東西。
“媽,你就送到我這里吧,這里是男生宿舍”我接過蛇皮袋。
“好,牙子記得打電話,該要錢的時候說,說出來,別硬抗著?!蔽覌屨f完又摸索著腰間的袋子,從里面拿出拿一個手絹,手絹包裹著一疊紙幣,還有一些硬幣。
我媽把手絹打開數了數,然后把手絹塞給我道“這是你大姨二姨他們湊的,你拿著,剛開學要買的東西多,你看要買啥,就買?!?p> 我推脫說不要,我的生活費我媽已經給了,就在我背著的尿素袋子里。
“媽,下個月再給我吧,生活費夠了”我不要。
“拿著”我媽臉色拉了下來。
我知道再難推脫,我媽這人平時很好說話,但倔起來,兩頭牛都拉不回來,這是我爸的原話。
我只能把錢收了起來。
前面迎面來了兩個女生,兩個女生挽著手,看到我和我媽推脫這些碎錢,兩人捂著嘴嗤笑著從我面前走過。
一股難以言表的憤怒充上腦門。
“站住”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一聲怒吼。
兩個女生嚇住了,一臉錯愕。
“笑啥笑?很好笑嗎?”我攥著拳頭走上前,一字一頓地沉聲問著兩個有些不知所措的同學。
“牙子”一聲呵斥響起
我媽走了過來,一把揪住我耳朵,道“逞能啥?多大的人了?還動不動發(fā)火!”
我也不知道咋了,被我媽一把揪住耳朵,我所有怒氣一下子消散了。
從小到大,我一犯錯誤,我媽就揪住我耳朵,狠狠地拽著。
碰到這,我就只能舉起手說我錯了,我錯了,不這樣我媽不會松手。
我媽松手后,又過去給那兩個女生謙卑地道歉,兩個女生搖了搖頭后趕緊地逃開了。
我把五塊錢塞給我媽,我媽還是不要,我說這是給她的打車錢,從城里的車站到我家有十來里路呢,做中巴車回去路費要一塊五。
我媽就是不要,她說走路回去就行,最后我還是拗不過她。
看著那略顯佝僂的瘦小身影,我有些自責,我應該讓我媽去我宿舍,讓她看看我的宿舍環(huán)境,讓她幫我收拾一下我的床鋪,現在好多學生的父母都在幫忙搬東西送到宿舍里,我也不知道哪來的虛榮心,我剛才是趕她走嗎?
從小到大,我很少在乎別人的眼光,今天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