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不知所云了
餐廳內(nèi)的布局有些奇特,正對面的不是那標(biāo)準(zhǔn)的貴族橢圓長桌,而是一面放滿了人偶的展示柜。
這面展示柜正好阻隔了同處一室的兩人,給了諾菲做心理準(zhǔn)備的時間。
相比邪神的詛咒這一說法,諾菲更愿意相信他的女皇未婚夫同事們是被人為解決的。
那么這位女皇的侍從是來殺自己的嗎?
不,如果要?dú)⒁粋€窩囊的落魄貴族,沒必要大張旗鼓,只需要找個沒人在意的時候動手即可,如果對方有殺人之前還要提前告知或者留信的愛好,那就當(dāng)我沒說。
“子爵大人在想什么,想得這么入神呢?”
“啊?!?p> “你好,我叫諾菲,請多指教。”
正在為自己隨時可能中斷的性命憂心的諾菲并沒有注意到那位自帝都而來的安玫小姐已經(jīng)站在自己旁邊注視了好一會了,倉促之下,甚至有些口不擇言。
“嗯,您好,子爵大人?!?p> 諾菲轉(zhuǎn)過頭去,看到的是一張同樣驚艷,絲毫不遜色于雅楠的臉,挺翹的鼻子,欲滴的朱唇,流轉(zhuǎn)著光澤的淡金眸子帶著貓兒般的靈動,還有那若有若無、縈繞在鼻尖,來自某種植物的沁人清香。
即便身穿的白裙樣式保守,但也能看出嚴(yán)實(shí)包裹下的曼妙身段。
短暫的目光接觸后,諾菲克制的收回了眼神,風(fēng)月在生死面前還是不值一提的,因而他并沒有絲毫貪念,只是出于對美好事物的欣賞多看了眼。
“聽雅楠小姐說,子爵大人似乎因?yàn)橐恍┎恍視簳r失去了記憶?”
言語間,安枚嘴角還掛著抹淺淺的笑意。
試想,哪會有這么巧的事呢?大概是這位足不出戶,卻聞名整個沃利維亞省,被戲傳為人偶才是本體的奧倫子爵得了誰授意,想出來的伎倆。
不過令她稱奇的并非這個,而是對方竟然能在訂立婚約后活過一個月,往常廷臣會議為女皇陛下選定好未來的丈夫后,活的最久的那一位也就撐了14天,這還是在近百名戒備騎士以及兩位白金塔的大法師保護(hù)下。
直到她離開帝都前都不斷有自稱女皇追求者的人向女皇傳達(dá)請戰(zhàn)書,聲稱誓死捍衛(wèi)女皇陛下的婚姻自由,而先前的男方除了上一位得知自己被選為女皇未婚夫而當(dāng)場嚇?biāo)劳猓溆嗷径际潜贿@些狂熱者所殺,至少調(diào)查結(jié)果是這樣的。
“嗯,大約三天前我在用完晚餐后,便陷入了昏迷,醒了之后,我連自己叫什么都忘了,但幸好我還記得如何走路,不知道這是否會影響到安枚小姐此行的目的?”
“很抱歉,不過子爵大人似乎對安枚有些誤解,我此行是奉女皇陛下之命,前來保護(hù)大人的安危。
如果我能提早到來,也許大人就不會遭遇這樣的困境,不過,大人要是不介意,安枚愿意為大人檢測一下身體狀況?!?p> “安枚小姐也是一位法師?”
“是的,我和女皇陛下一樣出身雙子塔,雖然我沒有女皇陛下那樣的天賦,但在塔內(nèi)修習(xí)的十余年也讓我堪堪叩響了真理的門。”
安枚側(cè)過身,示意諾菲到餐桌旁的小沙發(fā)上交談,儼然一幅主人家的大方樣子,倒顯得諾菲像個拘束的客人。
落座。
兩人隔了恰到好處的距離,既不生分疏離,也不因太近而產(chǎn)生不適,安枚偏過頭,瀑發(fā)在落日余輝中燙上了金光。
“子爵大人可能忘了魔法是何物,請容許安枚為您講解?!?p> “舊神的時代,先賢們聚集四方物力,試圖打造通天之塔,試圖讓每個人得得以升入天界,但舊神混淆了人們,使得他們彼此為敵,通天塔也就轟然坍塌。
許多年以后,靈魂塔的主人,大法師鎏恩獻(xiàn)祭了頭腦、眼睛、腎臟、肝臟、皮膚、意識以及存在七者鑄造了七級臺階,在他走到長階盡頭時,他便升入了天界,成為了神明。
新神。
而七階便被稱為登神長階。
雖然七階的奇跡在漫漫歷史長河中早已消逝,但七階的概念卻留存至今,成為了人們界定魔法與神術(shù)的標(biāo)準(zhǔn)。
即,
一階——啟迪,是為超凡的觸摸
二階——通靈,是為靈性的綻放
三階——衍生,是為官能的蛻變
四階——凈濁,是為凡塵的褪去
五階——真理,是為自然的認(rèn)識
六階——溯源,是為真我的錨定,
七階——臻臨,是為本質(zhì)的生格。
傳奇即我們對六階法師的敬稱,而在諸神的教會里,六階被稱為圣使?!?p> 安枚莞爾一笑,道:
“那么子爵大人是否接受我的檢測呢?”
“安枚小姐,子爵大人只是個普通人,身體剛剛恢復(fù),恐怕不能承受魔法的負(fù)擔(dān)。”
雅楠的身形從展示柜后走出,手里還端著一盤冒著熱氣的菜肴,隨后兩個女人的目光交匯到了一處。
片刻后,諾菲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帶著歉意投向了仍舊嘴角含笑的安枚。
后者微微點(diǎn)頭,表示理解,幾人便從畫般的安靜中脫離了。
雖然表面看起來是考慮了良久才做出選擇,但實(shí)際諾菲早已有了決斷,無論是雅楠還是安枚,對于他而言都是第一次見面的人,而安枚那和煦的笑容反倒更為他喜歡,但問題是他是穿越來的,是這具身體的小偷。
雅楠即使看上去不像一個正常的女仆,但也應(yīng)該不是什么大人物,畢竟這不是網(wǎng)絡(luò)小說,牛逼哄哄的大人物偏偏喜歡鉆別人家里當(dāng)仆從。反倒是安枚,按她的說法,她應(yīng)該是這個世界力量體系的中高層,自己并沒有把握對方會不會檢查出什么端倪來。
雅楠將最后一道餐點(diǎn)端上了餐桌。
諾菲與安枚也一同走近了餐桌。
落座。
動餐。
宴罷。
兩人一道站起身來。
“安枚小姐,身體抱恙,請容我不能繼續(xù)奉陪。”
“子爵大人的身體保重才是最重要的?!?p> “對了,子爵大人……”
安枚叫住了即將消失在拐角的諾菲。
“怎么了?”
“您不必叫我安枚小姐,叫我安枚即可?!?p> “好的,安枚小姐。”
“安枚。”
“嗯,安枚?!?p> ……
入夜。
諾菲環(huán)抱雙膝,坐在床頭,思慮萬千。
魔法,神術(shù),女皇,婚約。
這一切來得太突然,即便過了半天多,他仍然沒有徹底擺脫那種荒謬的感覺。
他試圖用國粹來發(fā)泄情感,但臨了到了嘴邊,卻只有一聲嘆息。
“這才第一天啊?!?p> “算了,擺爛,睡覺?!?p> 臨睡前,諾菲掃了眼展示柜陳列著、栩栩如生的人偶,發(fā)覺某一個人偶上面還掛著雕刻文字的金屬制吊牌。
夜愈深。
窸窸窣窣。
某種衣物的摩擦聲輕微響起,隨后又生怕驚動到人似的,驟然而止。
良久,玻璃被推開了。
一只慘白的手從打開的展示柜中探出,接著便是另一只手,頭、身子以及……
噠——
人偶玻璃鑲就的澄黃雙眼在微弱的火光中映出了眼前的床,被單里鼓著個人形的大包。
噠——
人偶邁動了腳步。
生澀,像剛剛學(xué)會走路的兒童。
隨后步伐愈快,直到他來到了床前,伸出了手。
刺啦——
棉絮破裂聲,卻不是自床上傳來。
人偶垂下了頭,看見,
一截銀白的劍尖自它的胸膛吐露,破開的布料里是硬化的粘土。
這一刺蕭易幾乎用上了全身的力氣,以至于他發(fā)現(xiàn)劍身卡在人偶的身體里,一時之間竟然撥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