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個字,很簡短。
卻讓韋京體會到人生的大起大落。
此刻,他好像來到了烽火連天的戰(zhàn)場。
一位將軍列于陣前,腰背挺直,蓄勢待發(fā),當(dāng)進(jìn)軍的擂鼓聲響起,他胯下的馬兒一聲長嘶,眨眼間已是只身匹馬掠向敵陣。將軍手中銀槍凜冽,銳意向前,瞅準(zhǔn)敵將正欲殺他個丟盔棄甲、片甲不留,他要用赫赫之功讓自己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奈何某姬姓敵將不講武德,待將軍靠近時,胸前竟飛出三枚銀針,他不得已只能后退躲閃。
將軍重新擺開架勢,正欲繼續(xù)向前,不料竟聞己方大營鳴金收兵,難以置信的他撥馬回頭,目眥欲裂,只見韋字營旗紛紛散開,他的主公居然親舉白旗投降。
將軍正欲死戰(zhàn),陛下何故先降!
忠勇的將軍化身為長槍,篤的一聲扎進(jìn)泥土,屹立不倒!
王座上的韋京喟然長嘆。
“算了吧,我的好兄弟,你仍是個孩子?!?p> 長槍倒了。
……
韋京本已做好了舍身取義的準(zhǔn)備,打算以全套服務(wù)來回報小神醫(yī)的恩情,未曾想,他的恩人,竟企圖以暗器謀害他。
看到韋京縮在床角,弱小無助又可憐的樣子,姬筱染努力憋住笑,溫柔地安撫他:“不過是尋常的針灸之法,搭配湯藥使用,能夠增強(qiáng)藥效……公子莫怕,只是看著嚇人,乖——”
姬筱染的家族世代行醫(yī),據(jù)說她爺爺?shù)臓敔數(shù)臓敔斣怯t(yī)頭子,后來遇上改朝換代,于是帶著全家遁入蓉山。姬筱染自幼天賦異稟,三歲便隨祖父學(xué)醫(yī),六歲已能辨識蓉山的各種藥草,此后隨家中長輩行醫(yī)問診多年,年紀(jì)輕輕就習(xí)得了妙手回春的手段。
蓉山的底蘊(yùn)和十年的磨礪是她自信的底氣,她一旦進(jìn)入工作模式,渾身都帶有一種氣場,一種全神貫注、不可置否的氣場。
此時的姬筱染,已然進(jìn)入了狀態(tài),幾根銀針被她操作得行云流水,手起針落,落位精準(zhǔn),一刺,一捻,由淺入深,旋緊不動。
治病卻要被扎成刺猬,這種事若不是親眼所見很難想象,而真正見識了針灸以后,無人不折服于老祖宗學(xué)問的精妙,無人不折服于醫(yī)生的老練。韋京自然也很愿意折服一下。
如果那個刺猬不是他的話。
……
施針結(jié)束,姬筱染起出最后一根銀針,面色緩和了下來,她用沾了酒的手絹仔細(xì)擦一遍每根,隨后整齊地插進(jìn)銀針包,長舒一口氣。
只一次針灸,韋京卻感覺氣力充盈,胸口輕松了許多,揮出一拳隱有虎虎生風(fēng)之勢,正要道謝,卻見小神醫(yī)的臉又紅了。
原來,在醫(yī)生模式下的姬筱染,心無旁騖,眼中只有病患而沒有男女之別,能夠做到一視同仁。可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褪下濟(jì)世白衣,又回到了那個蠢萌的,容易害羞的小女孩。
韋京上身赤裸,身材精練,剛施過針的胸肌微微泛紅,有點誘人。姬筱染忽然想起了白天的事,想起自己撞見眼前這個男人在洗澡,那時也是這副胸肌,不過滴著水珠的比現(xiàn)在更好看些……
呸!瞎想什么呢!她扭過頭不敢再看了,卻還有點想看。忽然,她察覺到居然已經(jīng)這么晚了,而自己還在男人的房里逗留,還想摸他的胸口,臉?biāo)⒌囊幌录t了。
“公子切記施針之處莫要受風(fēng),也莫要動怒,多多休息?!奔闳疽贿呎f著,一邊替韋京掩上外衣,也不知道是怕他受風(fēng),還是免得自己害羞。
“今日煎藥時缺少了一味輔藥,所以才用銀針代替。等明天我去藥房抓來,就無需再做針灸了?!?p> 對韋京來說,這無疑是一個好消息,比起扎針?biāo)敢獬惺芩帨?。韋京雖然為人不正經(jīng)了一些,偶爾會以調(diào)戲小姑娘為樂,但他可沒有奇怪的愛好,既沒有喜歡被針扎的受虐癖,也沒有喜歡朝著好端端的閨女袒胸露腹的暴露癖。
姬筱染微蹲施禮正要告退,韋京趕忙攔住她:“且慢,在下還未付給先生報酬?!?p> “……都說了是歉禮”
“我受先生大恩,若不能報答,恐怕寢食難安。再說了,白日不過是一場誤會,先生本就無過,何來歉禮一說?”
“……”
姬筱染沒有說話,只是搖頭。
韋京見她態(tài)度堅決,也覺得不妥,用銅錢銀兩報答恩情似乎并不合適,未免玷污了小神醫(yī)的操守。必須想個更好的方式,韋京思考的同時,右手拇指和中指輕捏下頜,中指則快速地?fù)吓添殻@是他在思考時的習(xí)慣動作。
忽然,食指停下,他想到一個好主意。
“姑娘打算明日去藥房嗎?”
“……嗯”
“不如這樣,明日抓藥我陪姑娘一起去,順便在街市上逛逛,中午我請你吃飯可好?”
嘿嘿!既能報恩,又能趁機(jī)領(lǐng)女孩約會,如此一石二鳥之策,韋京不要太崇拜自己。
“不好太麻煩公子吧……我很能吃的……”
聽到吃飯,姬筱染的眼睛頓時亮了一下,吃一頓似乎對她誘惑力很大。然而,她眼里的光很快又黯淡下來。
“不麻煩不麻煩,順路的事,我原本就打算去一趟東市,就這么定了!”
想不到還是個小吃貨,韋京不再給她拒絕的機(jī)會,趕快敲定下來。他看得出這小神醫(yī)是心地極為善良之人,不僅為他治傷不求回報,自己要請她吃飯,她明明很感興趣卻還在擔(dān)心會不會給別人添麻煩。
……
第二天,韋京起了個大早,臉上仍有些許倦意。
在中京的第一個晚上他沒有睡好,不是客棧床板的問題,而是韋京自己睡不著。昨晚姬筱染走后,韋京一閉眼總會想起和她的相遇,想起切脈時她手指的溫度,還有針灸時的溫柔。
韋京倏地一下從床上蹦起,推開窗子深吸一口氣,緊接著他練起一套拳,發(fā)泄過盛的精力。
打出了一身汗,韋京低頭看了看攥緊的右拳,微微嘆息:“還是差一點力道。”
來到一樓,老板娘已經(jīng)生起火了,灶房里隱有蔥油的香味飄來,勾起了韋京的食欲。
“客官想吃點什么?”老板娘看見他坐下,于是問道。
“面,干的!拿大碗使勁裝!”
韋京其實并沒有那么餓,只是心疼他的二兩銀子,他發(fā)誓一定要給老板上一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