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凌波樓的插手
程阮一直守到晚上,宋蕙儀才醒了過來。第一眼,就看見了坐在旁邊的程阮,宋蕙儀抬了抬手,摸了摸程阮的腦袋。
她嘴角帶著微笑,似是欣慰,又似是遺憾,但是最終卻什么也沒有說。
程阮也沒有說話,她抓著母親的手,將能量透過相握的手傳遞過去,希望母親能夠放心。
過了很久,宋蕙儀才展露一個微笑,“阮阮,去幫母親倒些水吧?!?p> “恩?!背倘罟郧傻狞c了頭,見了茶壺才知道水已經(jīng)很是冰涼,她想了想,帶著茶壺去外面找琳瑯。
琳瑯并不在院子里,此次朝堂的動向過于反常,完全出乎宋蕙儀的預(yù)料,而這樣反常的原因,她卻完全不知道?,F(xiàn)在他們?nèi)慷急焕В胱鍪裁匆膊荒?,只有跟外面?lián)系上,才能知道外面的動向,才能找到相應(yīng)的生局。
而琳瑯,作為宋蕙儀身邊跟隨多年的得力大丫鬟,在宋蕙儀昏迷的現(xiàn)今,有些事情,她得自己主動去做。
是以程阮出來之后并沒有見到人,她便只好尋出去,去找侍立在外面的丫鬟。宋蕙儀雖然難受昏厥,但是琳瑯辦事很妥帖,很快就壓了下來,所以眾人也還不知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不能出去,多少有些不便。
慶幸的是,澹臺曄雖然封鎖了程府,但是并沒有隔絕他們的食物,每日都還會讓人送來新鮮的蔬菜,維持府中日常所用。因著這一層,就算外面的侍衛(wèi)已經(jīng)知道程峪和程銘入獄了,但是也摸不準天子的態(tài)度,所以對他們依然是好言相向。這算是為數(shù)不多的好事之一了。
程阮在外面找了些時候才找到人,吩咐他們?nèi)崴畞?,等他們?yīng)了,方才往回走。
因著這一層,所以她并不知道,她將將走出門,宋蕙儀就叫了一個名字:
“秋葛。”
秋葛從門外躍了進來,他輕功極佳,只能看到一道殘影。
宋蕙儀能夠在宅內(nèi)知道些風(fēng)言,也是多虧了秋葛在外奔波,只是秋葛帶回來的信息也并不全,畢竟他在宮中并無關(guān)系,所以最后宋蕙儀才想到了去問侍衛(wèi)。否則以她平素的心性,她不至于這樣慌亂。
然而她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背后捅了一刀的人,居然是越王。
秋葛在她不遠處立定,隔著屏風(fēng)回應(yīng)道:“夫人?!?p> 宋蕙儀點了點頭,她支撐著自己坐了起來,整理了衣服之后走了出來,走到他身邊低聲問道問道:“你先前說跟著阮阮旁邊的那些人,還在么?”
秋葛點了頭。
宋蕙儀向周圍看了看,朗聲說道:“凌波樓的朋友們,出來吧?!?p> 她的話音剛落,就從門口慢悠悠的走進來一個人,手執(zhí)折扇,向她輕輕笑了笑,“程夫人。”
秋葛退到了一邊,但眼光卻一直瞥向這邊。
樂正見狀只是一笑。
宋蕙儀打量了打量他。
秋葛是在不久前發(fā)現(xiàn)凌波樓的人的痕跡的,然而因為他們并無惡意,更像是在保護程阮,所以宋蕙儀也沒有插手這樣的事情。兼之秋葛說起來程荑當初在江湖中曾有些名聲,所以她多少想著,大概是程荑的因素,但是后來聽著又不想,所以她今日知道了外面的事情之后,首先想要做的,就是支開阮阮,然后來探求凌波樓一直跟隨阮阮的真相。
樂正不動聲色的任她打量,心里面卻有些無奈,覺得自己好不容易想要做回好人,卻偏偏還被人誤會,真是想想就心塞。
不過這樣的打量并沒有持續(xù)太久,很快,宋蕙儀就收回了目光,抬了抬手,對樂正說道:“請?!?p> 樂正拱了拱手,笑著坐下。
宋蕙儀給秋葛使了一個眼神,秋葛躬身退了出去,守在了后面程阮回來時的必經(jīng)之道上。
宋蕙儀終于笑著跟樂正點了點頭,說道:“久仰大名?!?p> ————————
程阮回來的時候看見擋在路上的人,她皺著眉頭看過去,看見了秋葛。
秋葛她有一些印象,因著先前二姐姐問過一次他的名字,神色間還有些不對勁,母親也提過他,說起來他的家人為北漢所害。
所以程阮頓住了腳步,“秋葛?”
秋葛點了點頭,躬身說道:“姑娘好記性?!?p> “你在這兒干什么?”程阮問道,她心念著母親才醒過來,琳瑯也不知道去哪里了,身邊沒有任何人,不知道母親會不會像她一樣害怕。
秋葛頓了頓,回答道:“姑娘,正是夫人讓葛等在這兒的?!?p> “哦?”程阮疑惑,她抬起頭來看向秋葛,想要知道是什么事情,卻不想秋葛卻眼疾手快的在她的穴位上一點。
程阮只覺腦袋一陣眩暈,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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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正抿了抿唇,他想了想,說道:“程五姑娘我們本也是打算救的,這并不算什么大事,只是程夫人,真的不打算跟我們一起離開?”
有這么一個良好的機會擺在眼前,樂正不明白,她明明可以逃離,卻為什么不肯呢?
宋蕙儀看了看他,打量了一會兒,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笑著說道:“我聽說西唐曾經(jīng)有個極繁盛的家族,正是姓樂正,可惜后來被謝家給擠了下去,不知道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
樂正挑著眉頭看了看宋蕙儀,笑著道:“程夫人,您何必顧左右而言其他呢?雖然您讓秋葛那邊下了手,但這并不代表程五姑娘在醒來之后依然會心甘情愿的前往西唐。萬一中途哭鬧起來,想必同樣會損了您的苦心?!?p> 宋蕙儀只是輕輕一笑,“樂正公子,樂正家族當年正是因為出逃而落實了罪名,招致滿門抄斬的罪過,您豈會不知道呢?——程家世代清流,決計不會背負上這樣的罵名?!?p> “可是現(xiàn)在程家已經(jīng)有這樣的罵名了?!?p> 樂正毫不留情的指出了當下的局勢。
宋蕙儀卻只是微笑,“我能猜想到是陛下要程家上下的性命,否則越王不至于會中途反水,既是如此,那我們就是舍了性命又如何?程家決計不會做出逃離的事情。——然而阮阮,她還年輕,不應(yīng)該隨著我們這些老骨頭一塊兒下黃泉。”
樂正抿了抿唇。
宋蕙儀的意思其實很明顯,她認為是皇帝布下一個局讓他們程家身無葬身之地,既然是這樣,那他們的任何辯駁也都會顯得蒼白無力,所以不妨就隨了澹臺曄的心思。很多人會覺得這樣很迂腐,但是其實像程家這樣世代傳承的家族,家族的名聲,比他們自身的性命都要重要。如果家族清流的牌匾砸在了他們手里,那他們將會無顏面對在上的諸位先輩。
所以宋蕙儀其實是做好了和程峪做亡命鴛鴦的打算。他們不能逃,逃離等于變相認罪,而這個罪名扣下來,就算他們在外,他們也不會心安。除了上述所說的名聲之外,他們更希望能夠?qū)㈠E_曄的心思給拉回來。因為他們一直以來都對皇室非常忠心,而他們也始終相信澹臺越會站在他們這邊。
所以他們要留下來。
如果事情沒辦法改變,他們寧愿一死。
很多時候,樂正覺得他并不能理解這樣的想法,有些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成分,也有些愚忠的成分,他覺得有些迂。
但是這也并不能妨礙他對他們打心眼兒里產(chǎn)生一種敬佩的情感。
想了想,他終于沒有將澹臺越和裴審言之前的內(nèi)幕告知。宋蕙儀身上有這種希望,很好,沒準兒在她的努力之下,真的能夠成為扭轉(zhuǎn)事物的關(guān)鍵。
如是,他想了許久,終于站起了身,折扇執(zhí)于身前,躬身說道:
“定不負汝所托?!?p> 宋蕙儀笑了笑。
她松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