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晚,袁軍位于中軍的一處軍帳里。王越自暗影潛入,隨后躲到軍帳的暗影里隱匿起來,靜靜的關(guān)注著周圍的一切。
不知過了多久,他平靜的目光忽然微微一動,便聽到一陣腳步聲,與此同時還伴隨著粗礦的罵罵咧咧。
“難怪許攸罵其庸主,那顏良性狹,雖驍勇,不可獨任。主公居然說‘吾之上將,非汝等可料’。”一個雄壯的身影在夜色下由遠(yuǎn)及近,身后跟著個文士模樣的人。
“我說淳于將軍,你就小點聲音,主公自有安排。好好睡一覺,明日什么事都忘了。”
“老子與主公可是多年生死兄弟,現(xiàn)下怎的就一個先鋒都輪不到我了呢?!?p> 話音未落,被喚淳于將軍的那人就將手中的馬鞭狠狠的擲向了帳篷入口處,徑直入了帳。
“唉,大敵當(dāng)前,不要置氣,不要置氣....我先歇息去了?!蹦俏氖磕拥娜?,并不入帳,直接轉(zhuǎn)身離去。
“淳于瓊....”
淳于瓊應(yīng)聲回頭,忽然聞到一股馬鞭的熟悉的味道,正待開口,不料為時已晚,因為就在此時,門簾突然被掀開,然后馬鞭的握柄凌空襲來.....
“淳于瓊,你總算醒了?”一個陌生而又熟悉的聲音傳來。
淳于瓊努力的尋找聲音來源,看到的卻是一張模糊的臉,這張臉如此熟悉.....這種感覺隱隱讓他心里有種不太舒服的感覺。
淳于瓊還在考慮如何開口相詢,那張臉主動開口了:“可還記得我?淳于將軍?!?p> 淳于瓊在看清來人后,不禁面色發(fā)白,愕然道:“你是王越?”
“算你老小子還記得我?!蓖踉铰曇衾飵е唤z得意。
淳于瓊以手扶頭,晃了晃腦袋,后腦勺一陣劇痛感襲來,“你手還是那么重。”
望著這張臉,淳于瓊恍惚之間,想起了很多事,那還是十年前的事了。
當(dāng)時王越還只是個游俠,在洛陽小有名氣的劍客。漢靈帝組建西園八校尉時,招募鄉(xiāng)勇壯士,他前去應(yīng)征,被編如右校尉淳于瓊的隊伍。淳于瓊是個耐不住寂寞的狂人,終日帶人外出游獵,無意中與疑惑黃巾軍遭遇了,一路追擊,結(jié)果中了埋伏。王越拼死救下身負(fù)重傷的淳于瓊,王越也受了很重的傷,二人一路攙扶著回洛陽養(yǎng)傷。
二人也算是生死之交了,自那以后,王越得淳于瓊舉薦,最后入了虎賁軍。再后來,王越劍技名動京畿,得靈帝賞識,官至虎賁將軍,這是個沒有實權(quán)的閑職,明著是靈帝的禁衛(wèi),實則是靈帝托孤的重臣。
西園八校尉是漢靈帝為了制約外戚大將軍何進(jìn)設(shè)立的,袁紹和曹操都位列其中,目的就是扶持劉協(xié),說白了,西園八校尉和王越都是漢靈帝扶持起來守護(hù)劉協(xié)的,只是后來政權(quán)反復(fù),兵變頻發(fā),西園八校尉這個職務(wù)消失在了歷史的長河里。
“這大軍之中,你怎么進(jìn)來的?”
“還有能攔得住我的地方嗎?”王越面露得意之色。
“你來就來,你敲昏我干嘛?”淳于瓊一臉痛苦。
“不敲暈?zāi)?,你咋呼出來呢?”王越努力的壓低聲音?p> 說著從懷里掏出一件東西,遠(yuǎn)遠(yuǎn)仍給淳于瓊,淳于瓊接過一看,是一份天子的圣旨,落款八個字赫然入目——“既壽永昌,受命于天”。
淳于瓊接著過一看,眼皮一跳,這是.....圣旨?這王越曾經(jīng)是帝師,只是自從天子入了許都后就銷聲匿跡了,世事變遷,良禽折木而棲,現(xiàn)如今為何方勢力做事還不可知。
淳于瓊用手摩挲著圣旨絹布細(xì)膩的表面,緩緩開口道:“僅憑這一張所謂的圣旨,似乎不足以說明說明?須得知玉璽現(xiàn)在并不在許都。”
“你還沒問我找你到底所為何事呢?不必這么急于否認(rèn)圣旨的真?zhèn)??!蓖踉叫Φ馈?p> 淳于瓊淡然一笑,沒說什么,等著王越的后半句。
“其實,暫且不論我身份的問題,如今之局,袁本初急需一份這樣的詔書,無論真假。畢竟陛下御駕親征這事,還可以說成曹操脅天子親征?!?p>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曹操派來的?”淳于瓊問道。
“就憑我是王越?!蓖踉揭话侯^,一手平舉軒轅夏禹劍,一手緩緩拔劍出鞘。這話聽起來確實無奈,但又無可反駁。
“所以陛下是主動進(jìn)的白馬城?”淳于瓊默然的眼神晃了一下,手不自覺的摸到了腰上。
“這我可不敢亂說?!蓖踉蕉⒅鴮Ψ搅季梅讲砰_口道,“與其訓(xùn)虎不如從龍,匡扶漢室,誅滅曹賊,豈不是比輔佐一個袁本初來的有意義?清君之側(cè),中興之助,就在你的一念之間。”
聽到此處,饒是粗礦如淳于瓊,也不禁打了個激靈,并順勢將之前不自覺摸到腰間的那只手給放了下去。
空氣一下子有些凝滯。
忽然聽到淳于瓊沉聲問道了一個關(guān)鍵問題,“既如此,敢問王將軍,今夜是要襲營?”
王越驀然抬頭,盯著淳于瓊看了良久,問道:“你這么相信我?”
“因為你是王越嘛。”淳于瓊打趣道,“還記得當(dāng)初我們到洛陽后,我問你要什么報酬,你說你沒想好,以后再說。今天這不知算不算我對救命之恩的回報?”
軍帳中旋即安靜下來,靜的可以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淳于瓊眉毛一抬,道:“怎么?老夫不夠格嗎?”
面對淳于瓊的直截了當(dāng),王越眉頭一皺,倒不知從何說起了。
“西園八校尉的職責(zé)所在,你身上的這把劍就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君有詔,臣豈能不應(yīng)。你們打算怎么做?”
“萬軍之中,于敵人腹心開花,還用問什么策略嗎?能指望的不過是多一份力量,讓自己勝算大一些罷了。謀事在人,成事在天?!?p> “你盡管下令,我手下八千步騎,今夜都是陛下的爪牙?!?p> 王越再瞥向淳于瓊時儼然愈發(fā)的敬畏,王越嘴唇抖了兩下,終于還是沒說出話來。
“那我就多謝仲簡兄了。陛下明日定會出戰(zhàn)。而且陛下定會親自上戰(zhàn)場。”
“是被曹操挾制去陣前交涉嗎?”淳于瓊問道。
王越點點頭,又搖搖頭,“但不管如何,明日陣前,陛下既然被拉到了陣前,還煩勞淳于將軍自請擔(dān)當(dāng)先鋒,而陛下撤退時,你也要盡全力阻斷追兵?!?p> “還有重要的一點,將軍不要太往陣前沖,數(shù)萬大軍對峙,往邊上跑,我以將此厲害嚴(yán)明陛下?!?p> “這點事交給我?!贝居诃偱闹馗?,忍不住答應(yīng)后追問道:“你呢?”
“我今日就與你抵足而眠了,明日混于你軍中?!蓖踉教谷淮鸬馈!暗共皇切挪贿^將軍,畢竟拿不穩(wěn)的事太多了....不說別的,戰(zhàn)場瞬息萬變,將軍不可能面面俱到,我得替你看著?!?p> 淳于瓊心中當(dāng)然明白,王越這是要留下來督促自己的意思,不過倒也坦誠,畢竟雖是生死之交,十年未見,今非昔比。
“仲簡兄,”王越再度俯首道:“此事若是成功,將軍可愿隨陛下去?”
淳于瓊收起嚴(yán)肅臉,笑道:“我與本初本是同僚,我與其亦是亦兄亦主,可事君不忘其本,乃大丈夫之本。我不愿舍大義亦不愿丟小節(jié),所以我還是會與袁本初一路攙扶著走下去?!?p> “可將軍明日若是戰(zhàn)前營救陛下,以后怕是在袁本初軍中難以立足了。”
“我請命去堵曹軍的退路?!贝居诃偟哪樕先鐜r石般沉穩(wěn)。
阻截是個高風(fēng)險的活,曹軍帶來的皆是騎兵,倘若迅速逃掉,輔佐阻截的將軍到底是“力有未逮”還是“有意縱敵”,可能救說不清楚了。
淳于瓊與袁紹的關(guān)系不用多說,由他擺明車馬前去阻截,顯得光明正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