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
這是響在所有店內(nèi)顧客心中的疑問。一些機敏的人已經(jīng)站了起來,是清水悠二旁邊的穿著黑色西服的上班族,兩個人起身坐到了另一桌的兩名高中生旁邊,跟他們輕聲說了幾句什么,然后他們坐到靠角落里的椅子上去了,上班族則坐在靠過道的一邊。
清水悠二也微微側(cè)著身子面向店門口那名男子,聳了聳鼻子,微微皺了皺眉。一股令人作嘔的酒臭味侵入了鼻腔,刺激著大腦,令清水悠二有點反胃。
這是喝了多少酒?這么遠(yuǎn)都能聞得到?!
而且剛剛那句話——美咲,我回來了,結(jié)合佐藤母女兩人的反應(yīng),腦中回想起在辦公室里今井由美老師對自己說的關(guān)于佐藤玲奈的一些事情,令清水悠二有點聯(lián)想,并且是個非常不好的聯(lián)想。
該不會……?!
令人作嘔的酒臭味刺激大腦飛速轉(zhuǎn)動著,清水悠二不著痕跡地瞥了瞥站立在身旁的佐藤玲奈,看到她的反應(yīng),清水悠二更加確認(rèn)腦中的聯(lián)想了——那個渾身酒臭味的男人應(yīng)該就是佐藤玲奈的父親,大概。
清水悠二慢慢挪動著屁股,將身體往瀧川絢香的那一側(cè)靠去。
希望是我多想吧……唉,酒鬼什么的真是令人討厭?。∠M莻€有酒品的,嗯,希望吧……
不過清水悠二對自己內(nèi)心的希望并不抱太多希望就是了。
真是麻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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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咲,我回來了——回來了!咕嘟嘟!美咲!咕嘟嘟!我回來了?。?!”
男人說一句邊抬手捏著酒瓶往嘴里灌,好像那不是酒,是自來水似的!而且說話越來越大聲,最后是咆哮般說出來的最后一句‘我回來了’。
糟糕!
清水悠二內(nèi)心暗嘆一聲,整張臉都皺了起來,像是個苦瓜似地。左手已經(jīng)握住了瀧川絢香的手腕,透過皮膚的感知可以明顯感覺到瀧川絢香在發(fā)抖,不劇烈但輕微的顫抖。
另一邊的角落里,兩個上班族也在男人大聲吼叫時早已起身將那兩名高中生護在身后并沿著墻壁往門口的方向緩慢地移動著,看來是打算等男人離開后就直接從店門口出去。
清水悠二很贊同這樣的做法,在心里為那兩個上班族年輕人豎了一個大拇指。
遠(yuǎn)離危險,遠(yuǎn)離麻煩也是清水悠二內(nèi)心所遵循的原則之一。
吧臺上的顧客也縮到另一邊的角落去了,都時刻注意著店門口站著的男人。
佐藤美咲在看到男人的臉的一瞬間就怔住了,直到男人大聲叫嚷才回過神來,慌忙中從料理臺去走了出來,每走一步眼中恐懼的色彩就濃厚一分,胃部都稍微感覺痙攣了起來,一股想要嘔吐的錯覺涌上心頭。腦中中一直回想著一句話:他怎么來了?他怎么來了!他怎么來了??。?p> “……健三!你,你是怎么找到這的?!”
佐藤美咲走出料理臺直接三步并作兩步走將佐藤玲奈擋在了自己的身后,左手往后摸索著想盡量平靜地握住佐藤玲奈的手掌,希冀安撫佐藤玲奈,也渴望從她身上得到力量。右手用力捏住自己的衣擺,想讓從一開始就見到男人而止不住顫抖的右手停止下來,聲音也盡量保持平穩(wěn),但話語說出口的瞬間已然尖銳變形,帶著深沉的顫音,好像被無形的雙手死死掐住喉嚨似的。
“哈,你在說什么蠢話?這是我的家,我當(dāng)然得在這里啊,美——咲——!”
男人皺起眉頭,一臉‘你在跟我開玩笑嘛’的表情,一邊向佐藤美咲走去,一邊叫著佐藤美咲的名字,且拖著長長的音調(diào)。
“嗝~~!?。 ?p> 男人走到佐藤美咲面前,剛想開口,忽然張大嘴巴打了一個大大的酒嗝,響亮且腥臭。
佐藤美咲緊閉著嘴巴,皺緊了眉頭,眼神中的恐懼已化作實質(zhì),眼睛卻死死地盯著男人,內(nèi)心深處除了害怕更有深沉的憎恨在翻涌起來。
這個男人!這個男人?。Я宋也粔?,還想再毀掉玲奈嗎?!不!他已經(jīng)毀掉了!??!
一些塵封在過去的記憶好像被打開的潘多拉魔盒一般從里面叫囂著闖入佐藤美咲的腦海,腦中閃過一些畫面:第一幅畫面是在租住的房間里,渾身酒氣彌漫的男人打砸東西,發(fā)泄著從從他口中所謂‘客戶’里積攢來的怒火,不過佐藤美咲清楚地知道他早就失業(yè)了,男人一邊‘野郎(混蛋)!野郎(混蛋)!’的叫罵著,東西砸夠了,而怒火卻更加旺盛了,他的目標(biāo)轉(zhuǎn)向了瑟縮在角落里的佐藤母女,然后獰笑著,佐藤美咲只得將幾歲的佐藤玲奈保護在懷里,將后背留給男人,然后換來男人的桀桀怪笑以及麻木的痛感。
第二幅畫面是在一個炎熱的晚上,佐藤美咲無力地將頭抵在涂著白色墻漆的墻上,舔了舔破裂的嘴唇,眼淚的咸味和血腥味混雜在一起,抬眼模糊地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忽然玄關(guān)的門開了,‘快逃!’心里這樣大叫著,卻張不開口,只聽得一聲‘嘭’的響聲,然后是‘啪’的墜地聲,應(yīng)該是書包掉在地板的聲音。同時男人怪叫了一下,大喊著‘你個小兔崽子!’,緊接著是一句清脆的聲音——‘放開我媽媽!’,是佐藤玲奈的聲音,佐藤美咲心里感到欣慰的同時,一股更龐大的恐懼俘獲了她的心神,‘快跑……’這句話說出口了,但聲音微小無力,也已然沒用了。之后只聽到一連串沉悶的響聲,碰到桌面的聲音,碰到墻壁的聲音,碰到地面的聲音,雙眼還是模糊著的,只看得到一個大大黑點和一個小小的黑點,忽左忽右地移動著,咬著牙想要挪動身體,身體卻怎么也動不了,拼著命用力掙扎了一下也只是將抵在墻上的腦袋猛地摔在了溫?zé)岬牡匕迳希^就那樣無力地抵在地板上,雙眼也看不到模糊的黑點了,因為眼淚填滿了眼眶,鼻尖充斥著血腥味和最討厭的酒味,耳朵只聽得見沉悶的響聲,男人的怪叫,以及佐藤玲奈一句又一句的‘放開我媽媽!’,從吼叫到無聲……
…………
畫面循環(huán)往復(fù)地充斥在腦海里,最后定格在一副畫面上:那是離開男人多年后的某一天,背著書包的佐藤玲奈微笑著打開玄關(guān)門,說著‘我走了’。佐藤美咲緊咬著牙關(guān),不知不覺捏著衣角的右手攥成了拳頭。
不可以!這個混蛋不可以再出現(xiàn)在這里了!絕對!絕對?。?!
恐懼變成了憎恨,化作了堅定!
為了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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