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三章 冉冉升起的新星
“王師傅,你以為要是補空今年的虧空,大抵需要多少銀子?”
朱祁鎮(zhèn)小心翼翼試探到。
王佐略加思考一下,清晰流利的爆出了一串?dāng)?shù)字。
王直甚至說起了一件舊事。
陜西布政使和道御史前兩年年上奏說過的渭水治水一事。
那時候朝廷不富裕,再加上渭水水患并不言重,此事也就擱置下來了。
王佐此時談起,自然是想借著這股東風(fēng)一塊辦了。
朱祁鎮(zhèn)臉上一副果然的樣子。
這個王佐一聽自己兜底,這手腳立馬就放開了。
還,還治水,治水那是個什么活計?不比打仗少花錢。
你說你花個千把兩銀子,那不叫治水,那叫治溝。
不說黃河那個級別,渭水,那也絕對不是什么小河小溝。
這要是答應(yīng)下來,沒有個幾萬兩打不住。
不行,不行,這口子絕對不能開,一定要絕了王佐這個念頭。
這是要答應(yīng)了,擱著這種弄法,內(nèi)帑又多少銀子也不夠王佐這般開銷啊。
朱祁鎮(zhèn)咬死了祖宗規(guī)矩,當(dāng)年高皇帝設(shè)置戶部內(nèi)帑,就是要將家事國事分開,決不能混為一談。
內(nèi)帑不能用戶部的銀子,戶部也絕對不能打內(nèi)帑的主意。
哪怕是王佐再怎么哭窮,說的戶部已經(jīng)無米下鍋的地步,朱祁鎮(zhèn)還是不肯松口。
為了堵住王佐的嘴,朱祁鎮(zhèn)在俸祿賞賜這方面做了一些變通。
大明的俸祿,多是折色為寶鈔,實物所發(fā)。
寶鈔就是紙幣,太祖設(shè)計的初衷是好的。
可在實際操作過程中,沒有足夠的白銀儲備,再加上隨著太祖以來,歷代皇帝濫發(fā)賞賜,這寶鈔的購買力幾乎是一瀉千里,大打折扣。
至于實物,那可就多了,國庫里今年什么多,那就拿這發(fā)給你抵做俸祿。
什么絹啊,綢啊,國庫里什么多就用什么。
至于你想花出去,那就得靠你自己賣出去,換成銀子作為家用了。
朱祁鎮(zhèn)的辦法,就是六分的寶鈔,三分的實物。
六分的寶鈔,大抵不過面值的五分之一。
雖說賞賜的這些人家都不是靠俸祿過活,可要是皇帝如此敷衍,這未免有失君儀。
所以在這實物上,朱祁鎮(zhèn)投了個巧。
他用的不是米糧絲綢,而是胡椒蘇木。
這個法子,不是沒有先例。
胡椒蘇木都不是大明所產(chǎn),或者是產(chǎn)出極少,胡椒是珍貴的調(diào)料,蘇木則是一種中草藥。
正所謂物以稀為貴,因為量小,所以這價格自然而然也就水漲船高。
而擁有這胡椒蘇木最多的,就是皇帝。
當(dāng)年鄭和七下西洋,帶回來了大量的胡椒蘇木,后來那些西洋小國每每朝見大明,總是將這兩種土特產(chǎn)當(dāng)做貢品,進獻大明。
但這玩意雖然稀罕,也不能當(dāng)飯吃啊。
宮里用不了,所以這么多年下來,內(nèi)帑和國庫也積攢了不少。
在洪武永樂年間時,胡椒蘇木常常被用作賞賜。
在宣德年間時,也曾短暫的實行過胡椒蘇木折俸的辦法。
沒辦法,皇帝手上就這個又值錢有多。
后來有個叫張居正的,他也用過這法子,可用了好幾年,最后差點演變成了制度,但還是沒能定制下來。
沒辦法,推行不下去了,官員的阻力太大。
物以稀為貴這話沒錯,可也得看它市場大小啊。
這玩意不是柴米油鹽,不是必需品,是奢侈品,也就只有達官顯貴,富商巨賈能用上一些。
市場就這么大,過剩了,沒辦法啊。
那些個要養(yǎng)家糊口的下級官員拿著這玩意賣不出去,又不能吃用不能喝的,可不得反對了。
但朱祁鎮(zhèn)賞給的絕大多數(shù)都是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把這些賞給他們,既能滿足他們都虛榮心,也能減少開支,何樂而不為?
至于其他的,朱祁鎮(zhèn)就算不說,王佐也知道事有輕重緩急。
沒能打到秋風(fēng)的王佐也并不是一無所獲,朱祁鎮(zhèn)答應(yīng)他,下次朝會,定會想辦法給戶部補些銀子。
待王直離開之后,朱祁鎮(zhèn)對金英說到:“金英,井源那,你親自走一遭?!?p> “是”。
傳旨的時候,紅服蟒袍是金英親自帶著大大小小十來個太監(jiān)趕赴駙馬都尉府中。
這十來個太監(jiān)里,紅袍足足有四位,除去隨行的小太監(jiān),剩下的都是青袍,藍袍。
井源早早就擺好的香案,帶著府中所有人迎接圣旨。
金英抑揚頓挫念完圣旨之后,笑瞇瞇說到:“巨鹿侯,接旨吧?!?p> “臣,臣井源,謝陛下天恩。”
井源恍惚夢中一般。
巨鹿侯,巨鹿侯……
大明的侯爵,世襲罔替,還要欽建巨鹿侯府。
這就意味著,井源從勛戚,踏入了勛貴的行列之中。
而且還是大明僅次于幾家的頂級勛貴行列。
“侯爺,侯爺……”
金英笑著喚了兩聲。
井源這才答應(yīng)過來,趕忙揮手讓人送上謝禮—一盤十來個的銀元寶。
這是規(guī)矩,是傳旨太監(jiān)該有的灰色收入。
更何況來的是金英,后面還跟著六七個有品級的太監(jiān),陣容不可謂不強大。
所以啊,那更不能小氣了。
哪知金英看到這元寶,自然是打死不敢收的。
哪怕井源說是一片心意,同喜一番,可金英堅決不收,嘴里還說著“巨鹿侯這是什么意思,快拿走,快拿走,咱家和巨鹿侯是什么關(guān)系,咱家怎么能收這個。
侯爺?shù)男囊庠奂倚念I(lǐng)了,咱家替侯爺高興,可這銀子是萬萬不能收的。
再說了,咱家要是收了侯爺?shù)你y子,陛下非得緊了咱家的皮不可?!?p> 沒辦法,井源只好作罷,將金英迎進屋內(nèi)喝茶。
這個,可以有。
喝茶的期間,金英對這位井家虎頭虎腦的嫡長子,未來的巨鹿侯,陛下的堂弟好是一番恭維。
待金英離開之后,這駙馬都尉府很快就車水馬龍了。
各家勛貴的管家拿著自家老爺是拜帖,說是自家侯爺要請巨鹿侯今夜到府中赴宴,有些則是說自家伯爺馬上要登門拜訪。
一刻冉冉升起的勛貴新星,任誰,都要稀罕。
這里面,甚至還有定國公這般的大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