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擊出現(xiàn)的太過突然，以至于在甘輝排除了葉祝有可能藏匿在峨山的風險后，鄭森包括全軍都放下了警惕，相信了葉祝成功渡過南溪，進入了浦東半島這個死地。
至于峨山的北巒，這倒不是鄭森掉以輕心，實在是峨山北巒山勢低矮，難以藏匿兵馬，而又有葉祝在南溪河畔留下的痕跡先入為主，讓他確信葉祝就是渡溪了，這才放心過山。
“速速保護公子！”
施瑯第一時間趕到鄭森身邊，招呼士兵掩護鄭森撤退，仗可以敗，但公子不能有半點閃失，這是上個月月末，父親在來信中告誡他的。
既已追隨鄭森，決定站隊大公子，施瑯的行為就代表了施家，施福盡管在信中呵斥了施瑯的擅自決定，但基于既定事實加上鄭森拜入黃道周門下，施福便交代了讓施瑯務必緊隨鄭森左右，護其周全為其驅使，如此獲得重視他日也能讓施家在鄭氏的地位穩(wěn)固。
施瑯心知自己的選擇影響了整個家族，所以對輔佐鄭森更為上心。
“別，別亂！”
在最初的驚慌過后，鄭森心中一陣悸動，掙扎著抬頭向四周看去，他身材還算魁梧，至少在閩人之中是這樣，南北的山坡上，顯然是北坡人更多，南坡只有寥寥一些，聲勢之所以駭人，全是靠著擂木與滾石，還有聲嘶力竭的喊叫。
一時的混亂讓鄭軍不知道敵人有多少，哪個方向是主攻，最重要的是他們沒有了指揮。
“Vamos lá Avancem e detenham - nos!”
鄭森沖黑人衛(wèi)隊大喊，轉頭要拔出樸刀組織隊伍結陣抵御沖擊進行反攻時，余光就掃到了由菲利普的葡萄牙水手攜帶的佛郎機子母炮。
“Recarregar projéteis! Dá- lhe com for?a!”
菲利普也不傻，慌亂只是一時的，他們擁有的武器裝備對葉祝的反賊是徹底的碾壓，雖然嶺口的兩門火炮留在了西月寨，因為太過沉重不便攜帶進行追擊。
但鄭軍還有其他的火炮。
從澳門來的葡萄牙帆船上，菲利普帶了十門佛郎機子母炮前來支援，這些子母小炮每門不過七八十斤的樣子，甚至不需要騾馬，兩個人扛著就能進行長途行軍。
子母炮的優(yōu)點不必多說，提前準備好的子炮可以讓這種火炮在很短的時間就能進行多次發(fā)射，射速驚人比火槍還要快。
而子母炮讓人詬病的最重要一點就是其堪憂的威力，這種火炮口徑太小，如果發(fā)射實心彈效果實在捉急，而發(fā)射散彈的話，也要等到敵人靠近才能造成有效殺傷。
這個有效殺傷的前提還的是敵人沒有穿戴什么甲胄，如果有穿戴的話，也幾乎造成不了什么傷害，除非敵人懟到你的炮口上。
這么說可能有些夸張，可恰巧當下的情況非常適合子母炮，敵人是一群裝備極差的反賊，別說甲胄了，武器都五花八門，距離也是非常近，這個山道的寬度只有二百米，擂木滾石砸下來的時候，賊軍已經(jīng)沖了出來。
以八十黑番衛(wèi)隊擋住慌亂的隊伍，將他們逼回自己的位置上，硬抗下擂木的沖擊后，菲利普匆忙指揮著手下設立子母炮，鄭軍則將他們保護在中間。
擂木滾石造成的殺傷不多，主要是對陣形和士氣的打擊讓鄭軍亂了好一陣子陣腳，待鄭森穩(wěn)住陣形的時候，賊軍已經(jīng)突入陣前五十米了。
一批稀稀拉拉的箭矢射來，隨后就是沖到鄭軍跟前，與前方長槍兵互戳廝殺的場面，因為時間關系鄭森只將隊伍結成了一個不規(guī)則的圓陣，四面八方都遭受著敵人的攻擊，很快東邊的士兵就開始不斷后退，鄭森讓黑人衛(wèi)隊過去，頂住攻勢。
“砰砰砰！”
槍聲不斷響起，鄭軍雜亂的陣形讓火槍的殺傷力減小不少，賊軍看到火槍的傷害不如之前那般厲害，興奮起來，沖擊的更加兇猛了。
一支披甲的賊人出現(xiàn)在鄭森視野里，這顯然是葉祝軍的精銳，因為除了披甲之外，他們的沖鋒也不是無腦的亂沖，而是有章法的。
此刻將這種精銳派出來必定是想一錘定音，給這場伏擊戰(zhàn)畫上一個句號。
“讓開！”
鄭森扯著嗓子大吼，峨山北巒沖來的葉祝精銳暴露在了鄭軍圓陣之中的子母炮炮口之下。
“轟！”
一陣十連發(fā)散彈被打了出來，鄭森能看到這些即使披了甲的賊軍也一個個身體一頓，接著跌倒在地。
十門佛郎機子母炮，足以在這種小規(guī)模的交戰(zhàn)中起到?jīng)Q定性作用，鄭森很滿意，子母炮威力是小，也有他用武的地方。
“繼續(xù)！”
菲利普手中西洋劍朝前方揮舞著，除了操作子母炮的二十名水手之外，其余的葡萄牙水手也都手持火槍與長槍在與賊軍拼殺的第一線。
這些水手誠然不能和正規(guī)軍相比，然而用來對付葉祝這樣的賊軍還是具有優(yōu)勢的。
他們?nèi)ミ^南洋日本和印度，在和當?shù)卣嗪屯林膽?zhàn)斗中收獲了寶貴的經(jīng)驗，對這種裝備極差沒有什么像樣火器的農(nóng)民軍，手持火槍熟悉軍陣的葡萄牙水手儼然是非常好用的士兵。
十門子母炮繼續(xù)咆哮著，里面裝的是散彈，主要是鐵子加上一些石子，一門子炮里裝的不多，只有五兩，但就是這小小的五兩炮子，由子母炮打出來，卻能橫掃數(shù)個賊人。
兩輪子母炮下去，葉祝的精銳倒斃小半，剩余的人忙不失迭的往兩旁跑去，子母炮則調轉炮口，對著其他的賊軍。
“轟！”
又是一輪炮擊，谷道內(nèi)硝煙彌漫，嗆的鄭森直捂口鼻，聽著耳邊連綿的賊人慘叫聲，他舒了口氣。
時代變了??！
“這玩意，真是好使！”
看著十門子母炮，鄭森覺得之前對其的評價有失偏頗，這玩意未嘗不能裝備到一伍一什這個單位，對大的戰(zhàn)局或許沒什么影響，但在小規(guī)模戰(zhàn)斗中，擁有子母炮的一方還是非常有優(yōu)勢的。
“葉祝賊人，速速歸降可免一死！”
“我乃福建總兵之子鄭森，降我可饒你一命，若再不降，家父部將洪中軍率大兵將至，你唯有一死爾！”
鄭森見周圍沒了動靜，待硝煙散去，看見賊軍聚攏在山北的一處土坡上，笑著喊道。
“我怎信你！”